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怨灵刀 ...
-
池颢还未从左右纠结的心思中抽脱,只来得及反应快速把碟子挪离。
一声刀刃没入实木的闷响打断了两人的讨论,谢璇竹箸上夹的鱼肉一下没夹稳,“啪”地掉在地板上。她人被这动静吓了一大跳,从椅子上蹦起来,定睛看着斜插在饭桌上眼熟的短刀,一时辰前她还在琢磨着把它送人。
谢璇颤颤巍巍地放下竹箸,抖得太狠,放了几次都放不稳,最终紧紧抓在手心里。
对面的池颢显得镇定很多,他只是瞥了眼尖端插进木桌的刀,单手撑着窗沿,支起身探出外,果不其然看见了楼下大喘着气追赶来的同门。
他不悦地皱眉:“你们拿着别人的刀就是这么研究的?”
“温师兄,非常抱歉……”
“别跟我道歉,跟谢姑娘说去。”
同门识相地改口,饱含歉意:“谢姑娘,实在失礼,我们办事不妥,让谢姑娘受惊吓了,万分抱歉。”
听到他们提起自己,谢璇慢半拍地清醒了过来,忙摆摆手:“没关系的。它为什么自个飞回来了?”
底下的同门局促地搓搓手,“谢姑娘,这柄刀像是认主,明岘长老都拿他没办法,还打伤了祝师弟、贺师弟……”
池颢半个身子缩回来,眼神晦暗不明地落在刀身上,要不是他预判了它飞的路线,那碟子该四分五裂了:“这刀怎么回事。”
手不离碗筷的谢璇脚勾着椅子往左边挪了挪,坐到了桌子的边缘,重新调整好握竹箸的手势,无视存在感爆棚的短刀,自顾自添菜嚼米饭:“原主自带的,老实说,我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原著里谢竹筠没几句描写。”
想想还挺惭愧,老乡不按常规套路走,她好像并不能给他提供什么有效信息。当笔下的角色有了独立的思维活动,她这个作者就没什么话语权了。
她想着想着,感受到胃里有了点饱腹感,咀嚼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小声说:“你得去找女主,不然我给不了你什么帮助,你们走完剧情说不定故事结束我们都能回去。”
把男主丟还给女主,剧情触发最核心的两个人齐活,再凭着她对原著的印象,应对某些棘手的副本,轻轻松松的。
空气静默了,谢璇低头扒拉着碗里的青椒片,迟迟下不了口,等了很久也没听到回答,她悄悄歪头,瞄见对面的人早已用完膳,还维持着倚在窗边的动作,就这样看着她在碗里戳戳戳。
被打断这一下,池颢终于反应过来,比起他俩现实中的误会,还有更麻烦的事儿横在前头呢。
“谢璇。”池颢淡声唤她,语气出奇的认真,“即使你没看过这本小说,我也会来找你。我来找你相认,是出于我们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不是你能给我提供什么,你不需要给我什么帮助。”
谢璇一怔,鼻子有点酸,慢慢地点了一下头,犹豫着,还是提醒道:“……我明白了。还有,你不要靠在那,那墙掉墙皮。”
池颢弹射起身,默默往后退了三步,靠着的那片区域墙很快掉脱下几块发黄的风化泥浆,他拍掉蹭到衣服上的灰泥,面无表情:“不早说。”
谢璇噗地笑了出来,心里那点阴翳烟消云散:“你要靠上去的。”
说完,她搁下竹箸,展开双臂伸了个懒腰。饭吃饱了天也聊完了,可以进行下一步安排了。谢璇伸手去够桌对角的茶壶,还没碰到,池颢及时将手边已经放温了的瓷杯推了过去。
“给我倒的?”谢璇很意外,她注意到池颢从头到尾除了倒满一次水就没用过这个杯子。她顺滑接过,温度适当凉到不烫嘴的程度,心满意足地捧着小口小口喝。
池颢没给她确切的回复,只是静默地立在一旁等待谢璇收拾妥当。见她将钱袋和短刀一并在腰间挂好,便转身准备离席,刚抬起左脚,后面的人“哎哎”地叫住他,再次抛出池颢犹豫许久要不要逃避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叫什么?”
“……”池颢沉寂了片刻,头也不回地迈开下一步,选择了逃避:“我觉得温池也这个名字很好听,就这么称呼吧。”
谢璇追了上去,不能理解:“这么敷衍的名字好在哪了啊……”
真的很敷衍,她那会跟池颢谈恋爱,觉得男朋友哪哪都好,姓氏也特别好听,拆分成温和也,中间再夹个原字,一分温雅两分风骨,七分慵懒全点在她懒得想太有文化的名字上。
温池也不语,拾阶而下先行付给店小二银两,回头看了眼木梯。没瞧见人影,也不着急,徐步走至站在大厅中央静候已久的宗主面前站定,合抱双手,大拇指内扣,微微压低身体前倾,轻唤道:“宗主。”
那人上了岁数,瘦削的脸上纵横皱纹,尤其是眼角那块,却依旧背脊直挺,目光炯炯。放在人烟嚣嚷的市井,就是村头平平无奇的遛弯老人家。
要是谢璇在这里,她一定能辩识出来,晚辈面前慈祥和善的小老头,正是传闻中行事雷厉风行的长沧宗宗主,言老。
言老抚着下巴花白的络腮胡须,笑吟吟地望着宗门内的弟子,脱出口的称呼却是:“温公子。”
“温某要等的人等到了。”温池也微顿了下,仿佛被老人家面上常有的笑容感染了,一弯嘴唇:“承蒙宗主两年半载的照料,此后江湖路远,温某与长沧,有缘再会。”
-
谢璇跟着下楼下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原主买的玉兰花枝忘在原地,便倒退回去拿。
回去的途中想起温池也死捂马甲的行为,越想越气。不管是她认识的人还是她不认识的人,如此以来只有一个目的——
不就是想等故事结束就翻脸不认人吗?
谢璇撇了撇嘴,凭什么堂堂一个作者就得搞实名制,她就该把自己写成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大美女,让身边的人认不出的那种。
她扑哧扑哧发泄般踩上木板,差点被二楼的奇景吓得掉下去。
花枝还在那安安稳稳地放着,她却找不到原来的是哪枝了。
来回不过一息,枝条仿佛重获蓬勃的生命力,断口扎根于周围一切木制品,凭惊人的蛮力撑破阻碍其向外延展的石灰墙,一举探出窗,哗哗往楼下撒墙皮。黝黑的枝干迎着窗外和煦的阳光越长越快,越伸越长,枝梢绽开大瓣大瓣白玉兰,明明是最雅致的白,也生出了番妖冶诡诞。
很美的画面,如果不是出现在酒楼就更美了。
谢璇见木地板扛不住树木的挤压而裂开缝,忍不住囔囔:“我就说他这的构建做的不行吧……”
这下好了,不用刷墙了,直接全部打回炉重造吧。
她大概明白谢竹筠那把认主的刀为什么会突然飞回来了,枝条沾染上怨气被它远距离感应到了,这是赶回来护主了。
邻桌不知情的小孩子好奇地靠近,伸出小手想要触摸,被一旁的老妇人一把拽回去斥责。
一回生二回熟,既然知道了短刀的用处,谢璇不带分毫犹豫地握住刀柄,快步走向那棵快要成型的玉兰树,对着树根利落手起刀落。
锋利的刀刃没入新生的树干,刀木交接处流出粘稠的汁水,一滴一滴淌下,一只血色全无的手伸出来,企图接住,奇怪的是,水滴穿透了过去,没能在那只细瘦的手上落下半点痕迹。
谢璇顺着那只手臂抬眼望去,对上一张浮肿的脸,脑门上破的大窟窿血流如注,将面部皮肤的血色流尽般,惨白无神。视觉冲击力度过于强悍,谢璇忍下了把刀甩鬼脸上的本能反应,与它大眼瞪小眼。
随即她听到一阵沙哑如木锯划在墙壁的刺耳动静:“你能看到我?”
谢璇木然地点点头,它飘着上半身,就在他们吃饭她坐的位置上,阳光从窗外照进来,照不出它的实体。
它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