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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维持原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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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二审中原告律师不作为,对于一审的“不恰”判刑,法官重新判定——以李临为首的、年满十八岁的学生全部减刑至一年,缓刑一年,等其高考结束之后立刻服刑。其他未成年且为帮凶者皆维持原判,记大过,案底记录在学籍档案。且不再支持上诉。
法官虽然不追究其对李临的诬陷和名誉损害,但这一仗,陆黎输得实在难看。
庭审结束之后,最难受的莫过于庄母。
她替庄昂杰办理了退学,带着他回到家乡静心修养,并对所有人闭门不见,其中就包括陆黎和上门给赔偿的老校长。庄昂杰似乎在A校彻底消失了,每个人都在奋战高考,没有人还记得他。他的事,就像一片树叶飘落在池中,只涟漪起一层波澜,待风止,水面又会恢复平静。
可是陆黎被波及的世界,不再平静了。
老校长将陆黎叫到校长室,喝着名茶,对着他仔仔细细打量,仿佛在思量该怎么治他,“挺遗憾的,本来下个月我校是评你为优秀教师的,你说说,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
陆黎对于这种利欲熏心一肚子坏墨水的人,连鄙视都懒得给。
老校长轻笑,“离开这里之后,你绝对不会找到一所能入职的学校。”
陆黎说,“无所谓。”
老校长眸眼深深,浑身散发着一股戾气,“你也算有本事,让我儿子留了案底,我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谢你。等有空了,我会亲自送给你一份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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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校长室出来之后,陆黎靠在墙边久久不能平静。
这所学校,权贵子女众多,寒门出身的也不止庄昂杰一个。他在想,庄昂杰事件之后,谁又会是下一个庄昂杰呢。难道基层就不能受到公平公正的对待吗?为什么权贵们总是高高在上,轻描淡写改写他人的人生!
不知何时从工位上收拾好东西离开学校的,陆黎脚刹一踩,车辆靠边停车。
夕阳已经半挂在天边。
真是不公平。
陆黎靠在桥边抽出一根烟,点燃后给庄母打去电话,“庄妈妈,我是陆黎。”
“陆老师。”
庄母那头还有维持诊疗器的滴答声。
陆黎说:“我想跟你说件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庄母苦笑,侧头看着儿子熟睡的脸,“昨天对方律师找过我,一百万换一张谅解书,我签了。”
庄母看了看用被子蒙住头情绪还算稳定的庄昂杰,轻声合上门,“我考虑过了。与其让他一辈子被困在黑暗里,我要他健康。”
“你……”陆黎有些说不出话。
他之所以还到不了庄母的境界,是因为他还没有自己的孩子吗?
庄昂杰,是他教资生涯里最遗憾的一个孩子。
庄昂杰曾对陆黎说过他的梦想——他早年丧父,母亲像一台不知倦怠的机器养育着他。他想通过学习,在社会上立足,带着母亲去北上广定居,过上好日子,让妈妈远离繁重的劳作,像普通城市的中年妇女一样,没事跳跳广场舞,晚年他能在旁尽孝。
多好的一个孩子。
可惜,可悲,可叹。
在花开的年纪,遇上了折花的恶魔。
在回出租房的路上,陆黎思绪万千,开得很慢。
倒车入库后,他坐在驾驶座上翻看手机里支付宝内的余额。26572元,再加上存起来的五险,浑身上下所有积蓄只有不到三万。
他做了三年老师,每月除去必要开支和四千房贷,几乎月光,下个月又是要交房租的日子,今天刚失业,资金紧巴巴,光想想就够他头疼的。
过几天要立刻重新找工作了。
这天,陆黎吃过泡面,立刻在高校招办的网站挨个打电话,或许碍于位高权重的老校长亲自下了指令,附近的学校均以满员为由拒绝了他。
实在没办法,他心一横,干脆跑去街头巷尾的小广告上找工作。
可几天过去,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工作,手机里的房东催收房租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
陆黎的脑子乱糟糟的,把枕头盖在脸上,想借此暂时隔绝这些烦心事。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
陆黎扫了一眼,见是庄昂杰,连忙接通电话,“庄昂杰?你还好吗?”
庄昂杰还是有些虚弱,但状态明显比前段时间好了很多。“还好。我终于敢坐在家门口晒太阳了。”
似乎是想起了那晚的遭遇,庄昂杰的呼吸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但随即又很好的调整了过来,“我今天写了谅解书。”
“陆老师,我最敬重的人就是你。”
手机开着免提,庄昂杰透过窗台看向天边点点繁星,喉头哽咽,“可你知道吗?写谅解书的时候,每当写一个字,心里就像被刀划了一道,字字不致命,却字字痛不欲生。”
陆黎很心疼他。
庄昂杰又道:“我妈希望我能参加今年的高考,我也想。可我…暂时还不敢一个人出门,我现在看见陌生人就恐惧,头晕眼花,好像下一秒就要晕死过去…”这是那件事带给他的后遗症,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可能鼓起勇气立刻就能好,也可能需要大量时间去适应。
“天道酬勤,昂杰。”陆黎鼓励他,“老师以前,也是这么过来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对一补课。你的成绩向来稳定,只要多加复习,这次高考,一定能考上不错的大学。”
庄昂杰沉思片刻,“高中文化课的知识点都学完了,现在我在家刷题就可以,不用补习。其实,这次打电话给陆老师,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庄昂杰:“之前妈妈帮我办理了退学,我现在没法参加高考,陆老师能帮我重新办理入学吗?”
陆黎有些踌躇。先不说他现在被辞退,有心无力。再说,重新办理入学程序复杂,第一关就会被校长卡住。要替庄昂杰办入学,只能另找他法。
或许换一所学校这事会有转机。
“入学的事我会去帮你办。但我需要你的身份证和相关材料,后天我去找你拿。”
“好的,陆老师。”
挂完电话,陆黎靠在床头叹气。
心结始终就是心结,旁人是没法解开。他能看出来庄昂杰有傲骨,不服输,还想站起来。虽然庄昂杰爬得很慢很慢,但也不曾怨天尤人原地踏步。不愧是他一直看好的苗子,果然足够坚韧。
长期心神俱疲,身体格外疲乏,陆黎在客厅泡了一杯速溶咖啡,用勺子搅合几下,端起杯子几口咽下。
既然A校容不下庄昂杰,那就替庄昂杰换所学校。
陆黎在手机通讯录翻了又翻,目光最后锁定在“郑恬”两个字上。
她与陆黎时大学时的同系同学。她为人谦虚善良,乐善好施,是属于那种在路上路过,看见蚂蚁搬家也会等它们先过的“女菩萨”。
两人当时关系不错,自从各自毕业进入不同的学校,她与陆黎的联系就渐渐少了。如果陆黎没记错,她在B校是个教师组长,其父亲还是B校的教导主任。而且,A校和B校向来没有利益往来,这么看来,找她帮忙办入学手续,成功的几率一定非常大。
现在太晚了,陆黎没好意思打扰。
第二天陆黎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找郑恬帮忙。
郑恬接到陆黎的电话,明白原委后,没丝毫推辞立刻应承下来,“我帮你这么大忙,你可得好好谢我。”
“肯定的,请你吃大餐。”
陆黎直接开车将庄昂杰的证件带去B校,当他到校门口的时候,正巧是B校第一节课后的间隙,他用电话把小郑约出来,见到人后,把证件都交给了她。
郑恬接过文件袋,打开看了一眼证件是否齐全。在确定没问题之后,对着陆黎温柔一笑,“这附近有一家比较出名的川菜馆,中午我们去这家吃,如何?”
陆黎点头:“可以啊,你决定。”
郑恬走进校门,隔着自动门与陆黎约定,“我十二点下课,到时见。”
交接好事情的陆黎心下一松,笑得爽朗:“好的,我就在这里等你下课。”
这一等,就是三个小时。
陆黎闭着眼小憩,就当他真的要躺到睡着时,中午放学的铃声响起。
十几分钟后,郑恬踩着小高跟快步往校门口走,在看见陆黎真的在校门口等她的时候,十分不好意思,“抱歉,等久了吧?”
陆黎绅士地为她打开副驾车门,“请上车。”
郑恬坐上副驾驶后,将包里办好的入学证明和原文件归还给陆黎,“这虽然只是一张纸,却承载着庄昂杰的未来。那件事,我听说了。你能找我帮忙,说明你真的无处可去。如果你愿意,B校欢迎你。”
郑恬的好意他何尝不感激,可老校长的警告犹如还在耳畔回响,陆黎实在不想给任何人带去麻烦。郑恬和她的父亲说来说去,不过是B校的职工,如果因为帮了他而得罪老校长,实在没必要。
为了履行约定,陆黎带着郑恬来到川菜馆吃饭。
两人面对面坐着,点了三盘辣菜。
陆黎看着这些菜,脑门已经开始冒汗了,但郑恬却吃得津津有味,“你还和以前一样能吃辣。”
郑恬加了一块嫩牛肉放入他的碗中,甜甜一笑,“你也试试,真的很好吃。最近好忙,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吃一顿全是辣口的菜了。”
口味不同,也是他们无法走到一起的原因之一吧。陆黎苦笑,贴心地给她拧开一瓶矿泉水以备不时之需。
郑恬瞧着递过来的水,脸上微红,正要问什么,陆黎的手机就响了。
陆黎说了句抱歉,看清备注,连忙接听电话。
“——陆老师!快,快来我家!刚刚有一群穿着A校校服的学生突然冲过来,把我儿子带走了!”
陆黎顾不上不明所以的郑恬,连忙拿上入学证明往外走,“这就来,庄妈妈你别慌。他们把庄昂杰带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不知道……他们开车走的。”
“车牌记得吗?”
“他们用布挡住了,是一辆白色xx牌面包车,往东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