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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离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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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阳光打在地上,在萧瑟的秋风中带来了一丝温暖,沈离跟在司机的身后出了门,男人已经三十多岁,穿着黑色的呢子褂子,但依然不见老态,比年轻时更多了几分韵味,如深渊般无波的眸子中氤氲着的淡淡雾气,给这个像是希腊雕像一样的男人平添了一丝柔软,周身自然而然散发出的高贵疏离,能让周围看见他的人都纷纷侧目,而又不敢靠近。
然而他的声音依然是冷冰冰的:“这应该就是最后一批行李了,谢谢您了。“
“哪里的话。“司机毕恭毕敬地回答,纵然已经相伴多年,对沈离如今的处境颇感惋惜,他还是改变不了对沈离下意识的恐惧。
无孔不入的凉意略过,沈离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这才发现是围巾没带,他嗤笑了自己一声,抬腿迈上了车。
他坐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手指。
“啪嗒。”玻璃窗上却突然狠狠落下了一块石子。
“谁啊?!”司机骂骂咧咧地下了车,看了眼迈巴赫车窗上的划痕,四处张望了一圈,从灌木丛里抓出了一个小孩来,小孩身上脏兮兮的,嘴唇有种营养不良的白。
可他的眼神却是很有精神的,透着不加掩饰的浓烈的恨意,简直恨不得目光是刀子,直接把沈离给杀死,小嘴一开一合地,不知在嘟囔些什么咒骂的词语。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一位皮肤白皙,眼瞳圆润清澈的男人,鼻梁上的美人痣点得恰到好处,他的衣服穿的单薄,露出泛着粉红色的手肘关节。
“又怎么了?”男人的语气中透出与他相貌不相符的冷漠与烦躁,声音却在看见车中的男人时停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慌张。
沈离敲击的手也顿住了。
“抱歉,小孩不懂事。”那个男人皱起眉头时的清冷破碎感能让男人都不免心旌摇荡。
沈离下了车,垂眸睥睨着洛温,像个石头似的,也并不说话,只是满不在意地向四周望了望。
“是您啊,小孩皮一点也是正常。”空气凝滞了一会,司机不忍看洛温尴尬,还是张口安慰。
果不其然,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男人很快便跟着从树丛间穿了出来,他的目光第一眼还是落在了洛温身上:“叫你不要穿得那么单薄,傻子一样。”
轻浮的关心,像是他轻浮的爱一样,不值一提。
见洛温咬着下唇,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般,长久低头不说话,谢微这才抬头看见了沈离,他眼中的关切瞬间荡然无存,像是过去的十几年都不曾存在过。
“你关心人的手段还是一如既往啊。”沈离嘴角泛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你的嘴还是一如既往地毒。离婚协议都签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你的新欢带着的孩子,把我的车窗划破了。”沈离颔首,示意了一下车窗上那道小小的划痕。
小男孩也很适时地“呸”了一声,吐了口口水。洛温小声斥责着,把男孩拉到了身后,仿佛生怕沈离要伤害他。
“你要多少钱?我全额赔偿给你。”谢微就这样淡漠地望着他,像是在看着他无理取闹。
“你现在有钱了,是有底气多了。”沈离毫不留情地在谢微的新情人面前刺穿他那穷困潦倒的过去,谢微脸色微变。
沈离戴上了墨镜,那些让谢微面色一僵的记忆,至少比现在两两沉默对望来得好,他忘不了那个在浴室里,站在淋浴头下,抽噎地吻着他,紧箍着他,哭着求他不要离开的少年,温热的水汽和少年身上的热气氤氲在一起,他们俩也在这烟雾缭绕中氤氲在一起。
沈离当时板着脸,揪住谢微的头发,让他低下头来,拨开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谢微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沈离用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回吻上了他的唇:“不想着怎么回报金主,净想这些有的没的。”
谢微听闻这句话,狠狠白了沈离一眼,随机舌头一阵刺痛,血腥味也就在口腔蔓延开来。
“属狗的?”沈离推开谢微,抹去了嘴角渗出的血,在谢微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玩味道:“看来我真的得换个老实点的金丝雀了。”
谢微脸一下气得涨红,眼角也一下殷红了,不知哪里来的蛮力,把沈离抵在墙上,冰得沈离一个机灵。
谢微咬紧了牙根,那字简直是从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你再说一遍?”
沈离看出谢微确实气得不轻,终于是憋住了他那能够气死人的嘴:“我说,”
烟雾在两人之间慢慢散开:“看你表现。”
隔天,沈离就发烧了,看着枕边那哭得眼睛鼻子都红红的脸,沈离在谢微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如今那份温暖好像还残存在自己的身边,沈离低头看自己的指尖:“我不需要额外的钱,只需要一个公平的裁决。”
“等保险公司的答复吧。”沈离重新坐上了车:“看来我们还需要再见一次了。”说完,沈离便示意司机把车开走,并不看谢微的表情。
唯余一地尘烟。
车在公司门前停了下来,沈离最后一次走进了这座大楼,里面人来人往,喧哗讨论着的人们一见到沈离,便全都噤声了。
但随着沈离一个转弯,讨论的声音又重新炸了开来。
“老板那对象我还见过,高高大大的,像是男模。”
“那么帅?!能比老板还帅?”
“完全是不同类型的好看。”
“当时他的眼睛完全就黏在老板身上了。谁多看老板两眼他都要生气,完全把老板挡在身后。”
“最后,你们猜怎么着?”带着黑框眼镜,圆圆的女孩卖了个关子。
“怎么了?怎么了?”不出意外的是,大家都很捧场。
“老板最后伸手揉了揉他的头,把他拉办公室里了。好像还亲了。”
周围一片尖叫。
“老板主动亲的?老板那么禁欲而且不动声色的人,还能做这种事?”
“好像是的。”说话的女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却难掩脸上的兴奋。
“天,为什么我磕上了他们俩却离了。”
“老板当时为了结婚还和家里吵了一架,还请了假去国外结的婚。好在公司股市没有波动。”
“我记得那天!有发大红包来着。”
“可恶。”
“后来那个男人自己办公司了,好像也有了情人。最炸裂的是:那个情人之前结过婚,还有个小孩。”
“什么骗婚南通。”
“也太渣了吧。”
“上班时间禁止聊天。小刘,老板让你下班之前把方案交上来。”秘书风风火火地说完,又急匆匆地去忙别的事了。
圆脸的女孩子哀嚎了一声,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她聊天的兴致。
“不过也是正常,看看老板那个脾气。当年公司里暗恋他的也不少,现在不全看他和看瘟神一样。”
“有时候他虽然是对的,但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
“也是难得他有受了情伤需要请假出国调整的时候。“有人路过,拍了拍埋头干活的女孩子:”加油!干完这个活,我们出去聚餐去。”
办公室里,任凭人来人往,匆匆忙忙,沈离依然在有条不紊地盖着章,处理着他的事情。
“那么多年了,从敌人走到朋友,一直到如今看着你离婚,都没有看见过你慌乱的样子,真是可惜。”梳着油光发亮背头的男人笑道,语调中颇有着一些欠欠的惋惜,手上帮忙收拾的活倒是一刻没停。
只不过他很明显不是那么擅长于收拾,有种越收拾越乱的架势,一边整理还一边翻阅嘟囔着:“这又是什么文件?”
“何怀风,把东西放下。”沈离揉着眉头还是忍不住出声阻止。
“真小气,核心文件早就被你收拾走了,这些也不给我看。”何怀风装作委屈。
“以后有的是你看的机会。天天自己公司里的事不做,净来给我找事。”
“以后?”何怀风的声音忽然淡了下来:“以后我再来到这里,还会看到你吗?”
窗外的落叶在寒风中抖动着,挣扎着,最终还是飘落下来,随着风,无力地打转。
“已经经营了那么多年的公司,我不相信你会为了他就这么放下。”
“事实就是这样。”沈离垂眸,冷冰冰地丢下这么一个结论。
“那算是我看错,算我那么多年看错你这样一个对手。”何怀风盯着沈离,他们曾并肩作战,一起通宵达旦,一起酩酊大醉,一起站在楼顶畅想过未来的宏伟蓝图。
“当年我把资金全都押到你身上的时候,你可不是现在这样。”
“算你看错。”沈离的回答依旧不近人情:“公司的股份很快就会完成转让,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好。”何怀风冷笑一声,笑容中满是落寞。他可以未曾拥有,但他接受不了他从未走进过沈离心里的这个事实。
何怀风放下了手上的东西,走过沈离的身旁,终究还是停下,静默良久,只留下一句:“那么多事,不要一直一个人憋在心里。“并拍了拍沈离的肩膀。
“公司和我一直在这里,你随时回来。”
“你要是不回来,我也就当作没认识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