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荷华》清明后夜

3、各怀心思

　　图书馆里，写字的沙沙声，翻书声，敲键盘的声音，站在馆内花园的小小背诵声，交杂在一起，也不吵，莫名的让虞荷华觉得很安心。

　　虞荷华找了位置坐下，手机调了个闹钟，震动的，避免错过寝室关门的时间，翻开书开始学习了。

　　考研人考研魂，努力努力再努力，学习总是让人感觉到充实和快乐，时间转瞬即逝。

　　虞荷华的手机在口袋里开始震动，提醒他到点回去睡觉了，他迅速收拾好，回寝室休息了。

　　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两人课程很紧，要写的论文很多，虞荷华和周晏隰都没有见到面，周晏隰每天都会给虞荷华发消息，嘘寒问暖的，只不过虞荷华的回复都不是很热情，比起周晏隰，犹之而不及。

　　不禁让人觉得虞荷华不好接近，虽然礼貌，挑不出毛病来。

　　这天上课前，班长通知：“有个讲座，是关于未来的就业市场发展，学校请了一些专家过来演讲，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在校园APP上搜讲座就可以报名了。”

　　班长一讲完，教室里就发出一阵嘘声。

　　“没什么意思。”

　　“什么专家？还要我亲自去见他。”

　　“班长，有没有学分啊，挣点学分。”

　　......

　　同学们七嘴八舌的询问，班长扯着嗓子喊：“具体内容已经发在班群，孩子们自行查看哈，上头指示了咱们班至少要有一半的人去参加哈。”

　　虞荷华打开班群看了一下，并不想参加。

　　第二天，班长说人数不够，如果没人愿意去的话，他就随便抽签了。不巧的是，抽到的第一个倒霉蛋就是他。

　　讲座的时间是今天下午六点整，刚好五点半下完课就去礼堂。

　　虞荷华到礼堂的时候，发现人很多，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带着耳机听英语文章。不一会儿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发现是周晏隰和他的好友。

　　“hi，虞荷华，好久不见，你今天也来参加讲座啊。”

　　“嗯，来凑数的。”虞荷华取下耳机，平静的语气，眼底有些淡淡青色。

　　“虞荷华，你好，我是周晏隰的好兄弟，段嘉述。”

　　“方辞礼，你好。”

　　“虞荷华，你好，我是林牧时。”

　　虞荷华看着眼前伸过来的三只手，正想把手伸过去握手，周晏隰不动声色的把他们的手一一揽了过去，虞荷华略微疑惑的歪着头看着周晏隰，只能回了句你好。

　　三个好友无奈瘪了瘪嘴角，随后在群里控诉他是个醋缸子，握个手都不行。

　　周晏隰没看手机，心心念念的人在眼前，哪里看得见手机啊。他在虞荷华旁边的空位上坐下了，肩膀贴着虞荷华。

　　虞荷华不动声色的往另一边移了移，把耳机带上继续听英语文章了。

　　周晏隰见他带着耳机，就不再跟他讲话了，安静地坐着，余光却偷偷的看他。

　　讲座开始后，专家侃侃而谈，只不过虞荷华都没听进去，近几天晚上有些熬夜写论文，还有兼职，他有些睡眠不足，想着礼堂人很多，自己阖眼休息一下也没有人发现，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的。周晏隰注意到他睡着了，担心会磕到头，于是小心的把他的脑袋移到自己的肩膀上靠着，又担心睡着会冷，把手上的外套轻轻的搭在他身上。

　　嗡嗡

　　手机弹出消息，显示段嘉述发了一张图片。

　　周晏隰点开大图，是他和虞荷华的合照，段嘉述刚拍的。

　　照片中，虞荷华靠着他的肩膀睡觉，外套盖在身上，额前的头发有些长，挡住了眉毛，闭着眼睛，看上去很乖。

　　‘段嘉述将群聊名称改为【周晏隰的恋爱锦囊】’

　　段嘉述：好兄弟，为你两肋插刀！

　　方辞礼：你结婚，包个大红包。

　　林牧时：度假村马上开业了，有温泉，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周晏隰挑了挑眉，把图保存，高冷的回复：OK。

　　虞荷华睡的有些昏沉，断断续续的做起了梦，梦到童年，小学时外婆送他去学校，放学了跟同学奔跑在田埂上，去鱼塘摸鱼捉虾。

　　梦境一转，他又站在了初中的教室里，头顶上的大叶风扇吱吱作响，面前站着那几人，为首的人手上是一根书棍子，是书本平铺竖着卷起来，用胶卷一圈又一圈的缠着，还有几人正把他的书往垃圾桶里扔。窗帘拉着，夏天的阳光透不进来，室内暗沉沉，通风差，各种味道混在一起，空气浑浊，他们嘴巴开开合合，听不清楚，只想吐.....

　　忽然手上额头上传来一股温热，好像手被人握着，虞荷华下意识的反手抓住对方的手掌，头也往那边蹭了蹭。

　　“虞荷华，虞荷华，醒醒。”

　　耳边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虞荷华费力的掀开薄薄的眼皮，对上了周晏隰的眼睛，二人四目相对，他看见了周晏隰眼里充满了焦急和担忧。

　　虞荷华这会刚睁眼，大脑还处在宕机的状态，整个人迷迷糊糊，伸出手抚上周晏隰的眼尾。

　　“你的眼睛很好看，不要有这种眼神，为什么不开心？”

　　刚睡醒的声音很轻，软软糯糯的南方口音。

　　“因为你做噩梦了，在冒冷汗，手紧紧的抓着我。”

　　周晏隰问前面的女同学要了张纸巾，一边帮他擦着脸上的冷汗，一边解释的说道，手也没有抽回来，让他继续握着,擦完汗的手一下一下的摸着虞荷华的头。

　　虞荷华的脑袋接收到这句话，血液一下子就冲进大脑里，强制开机，脸皮连带着脖子都红了，哗的一下松开了手，坐直，低着头小小声的道歉。身上的外套因为突然坐直而掉落在地上，他慌张的把衣服捡起，轻轻的拍了拍那不存在的灰尘，又开始道歉，说要帮他把衣服洗洗再还。

　　周晏隰看着眼前慌乱又脸红的人，起了点逗弄的恶劣心思。

　　思索片刻，半个身子倾向虞荷华的位置，一只手撑在座椅把手，另一只手压在前座椅的背面，把人圈在靠墙的椅子上，戏谑说道：“衣服事小，你刚才靠着我肩膀睡觉，手还抓着不放，我为未来爱人守身如玉，这冷不丁的被你占了便宜，你说怎么办才好？要不以身相许？”

　　虞荷华鼻间充斥着周晏隰身上的味道，不难闻，是一种柠檬薄荷的味道。礼堂很大，专家还在上面演讲，没人会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角落正在发生的事。

　　此刻，虞荷华无暇顾及这个味道，因为他更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犹如往事重演。毕竟是他不小心倒在人家肩膀上，还抓了手，万一对方动手把他狠狠揍一顿，完全听不出对方语气中的戏谑，他已经没有平时的那股礼貌劲，越想越紧张害怕，脸上的血色被一把抽了出去，身体开始小幅度的颤抖。

　　“真的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办。”虞荷华哆哆嗦嗦的说着，“我皮糙肉厚，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好吗？”

　　周晏隰看着圈在椅子上的人脸色惨白惨白的，连话都说不利索，心中一阵懊悔，就不应该起这种恶劣的心思。

　　伸出手想安慰安慰，手还没有碰到人，虞荷华下意识抱着头蜷缩在椅子上，挣扎着，嘴里还不断的低声道歉：“我错了，不好意思，对不起。”

　　旁边有些同学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了，周晏隰心中充斥着浓浓的懊悔，现下轻声的哄着，连哄带骗的把人带出礼堂。

　　学校种了很多玉兰树，整个校园都散发着花香，路上，座椅上都掉落着玉兰花瓣。

　　周晏隰用手把椅子上的花瓣扫落，又嫌不够干净，想把外套铺上，再让虞荷华坐下。

　　虞荷华手里紧紧的拽着外套，没松手，急急的说：“衣服我会帮你洗干净的。”

　　周晏隰心中有愧，迅速的说道：“衣服不用你洗，我拿回去扔洗衣机里就行。”

　　一边说一边把人按坐在椅子上，他蹲在虞荷华面前，双手按在虞荷华坐的位置两侧，抬着头看他，眼眸里的柔情满的快溢出来了，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眼底的情谊没有一丝一毫掩饰，如海水般波涛汹涌。

　　“别紧张，别害怕，我很抱歉，刚才是逗你的，算不得真，请你原谅我。”

　　虞荷华怔怔的跟人对视着，眼尾微红，好像下一秒就流出眼泪来，嘴巴抿的紧紧，没说话，周围只有礼堂里传出来的声音和风吹树梢声，对视一会，虞荷华觉得不自在，眼珠子开始乱飘。

　　“我发誓以后都不会跟你动手，也不会大声跟你说话。”

　　乖乖，我只会把你放心尖上，你要我往东，绝不往西。

　　周晏隰只说一半，剩下一半只敢在心里说。

　　“我真的错了，以后不会了，原谅我，好不好？”

　　虞荷华一开始拿不准，怕他骗他，所以没有说话。现在听着，周晏隰的声音满满都是真诚，眼睛也很真挚，看起来不像是骗，根本没接收到他眼底波汹涌的情谊。

　　“嗯，我没有生气，不怪你，是我的错，我也很抱歉。”虞荷华定了定慌张的情绪，攥着手里的外套，指尖泛白，随后一副认真的样子说道：“衣服我帮你洗吧，毕竟是我弄脏的。”

　　“乖...怪我怪我，是我不应该逗你，衣服不重要，没脏。”

　　“讲座现在还没有结束，想回去听吗？还是回去休息？”看着他一副疲惫的样子，心里还是想着送他回去休息的。

　　“不了，我等会还有事，先回寝室吧，洗完衣服就差不多了。”

　　“好，我送你吧。”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