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荷华》清明后夜

2、恋爱脑？

　　冬天的寒意将散未散，连日的春雨一阵一阵的下个没完，整个梨城笼罩在春寒之下，校园道路两旁那点初初冒头的嫩芽，好似都活得艰难，今天却是难得的晴天，嫩芽汲取到阳光的温度，迅速抽条生长。

　　大三的学生，平时课业繁忙，虞荷华下午有课，所以他今天在图书馆兼职的时间只有中午的2个小时，等下午上完课，还要去食堂兼职，管一顿饭。

　　走出图书馆的时候，看见周晏隰在门口，半个身子靠在墙上，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低垂着脑袋，碎碎的刘海盖下来，遮住了眉目，不知在想什么。

　　周晏隰感觉到被人注视的目光，抬起头朝目光处望去，心中一喜，站直了身体，把水递给虞荷华，说：“你忙完啦，喝点水，我们一起去教学楼上课吧。”

　　虞荷华往后退了一小步，没有接过那瓶水，很诧异的问：“你这是在等我？刚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走了。”

　　“没走，等你呢。”周晏隰肯定利落的回答道，接着又小心翼翼的开口说：“你看我们都是朋友了，我能不能加一个你的联系方式？以后有时间能不能一起约个饭，别担心，我不会经常打扰你的。”

　　虞荷华心中莫名其妙涌起一些不知名的情绪，呆愣的站在原地，回想起报到时来晚了，宿舍是混专业的，室友跟他的课表不同，总是凑不到一起，平时上下课、兼职都是一个人的，从来没有人会在兼职的地方陪他，等他一起上课。

　　或许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走了很久很久的路，路上遇到的人也很多，但是始终无一人与他同行，大家都很匆忙的赶路，匆忙到连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于是他逐渐习惯了独自行走，累了就在路边捡根木头当拐杖继续走，没有想过是否要停下来休息休息再启程，似乎停下来休息是某种不可原谅的过错。

　　突然有个人哒哒哒跑到你面前，歪着脑袋对你说：hi，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这对虞荷华来说，流过心脏的血液，温度都高了些，烫的心脏跳快了一拍。

　　周晏隰见他不说话，以为是自己没说明白，又重复了一遍，虞荷华像是被这个不知名的情绪蒙住心智，应了声好，拿出手机互换了联系方式。

　　一直到上课，周晏隰都拿着手机偷乐。

　　段嘉述几个好友看到着副模样的周晏隰，有点傻眼，平时那个高冷的帅小伙哪里去了，那么大个帅小伙呢，壳子里面该不会是被换了吧。

　　“周晏隰，你是周晏隰吧？中午出去磕着脑袋了吗？怎么一个劲偷乐，兄弟你可是一向走高冷路线的。”

　　“嘿嘿，我跟虞荷华互换联系方式了，他还答应我一起约饭。”周晏隰把手机举到他们的面前炫耀着。

　　只见屏幕上有个备注名为【虞美人】的微信号。

　　......

　　......

　　......

　　周晏隰是恋爱脑吧？不确定，还得再观察观察。

　　三位好友互相对视一眼，默默在心里达成了一致。

　　‘下午有两节大课，下课时间是17:30左右，先问问乖乖今天下午能不能一起吃饭。’

　　周晏隰心里想着，于是在上第二节课前给他发去了消息。

　　对面很快就回复了，说非常抱歉，他中午的时候说明下了课要去食堂兼职的事情，所以晚饭可能没办法一起吃了，约下次，他请客，感谢他今天在图书馆的帮忙。还附带了一个小狗九十度鞠躬的表情包以表歉意。

　　这是虞荷华惯用的道歉方式，礼貌又有点疏离。

　　周晏隰几乎是秒回，说没有关系，不需要道歉，下次就下次。附带猫猫打滚表情包。

　　下课后，有个女生红着脸塞了一封信给周晏隰，留下一句等他的回复，就拉着朋友跑开了。周晏隰眸色一黯，看着手上的信，眉头微蹙，脸有些冷。

　　方辞礼浅笑着说道：“这个女生是金融系的，大二，前段时间代表学校参加了大学生辩论赛，取得了冠军，还是学校的啦啦队，每次我们打比赛的时候，她们都在场为我们加油，还给你送过水呢。”

　　周晏隰整个脸庞都呈现出一股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渐渐地好像平静了下来，只剩下一抹思虑之色，压根没注意听方辞礼说话。

　　林牧时见周晏隰没说话，就知道他没听进去，用肩膀碰了碰他，无奈的将方辞礼的话简单的复述一遍。

　　“嗯，她很优秀，但我不记得她给我送过水。”周晏隰真诚的说道。

　　方辞礼语气迅速地说道：“因为你没接过那瓶水，说了声谢谢，连眼神都没停留过，抬腿就路过她了。”

　　周晏隰没再接话，盯着那封情书，似乎要盯出两个洞来。

　　段嘉述嚷嚷着肚子好饿，要去吃饭，拉着几个好兄弟就往校外走，校外有家好吃的餐厅，周晏隰被家里的厨子养的嘴挑，觉得饭堂不好吃，于是经常拉着着三人去校外吃。

　　“我今天要去学校饭堂吃。”

　　周晏隰把信放在包里，站着不动，身姿挺拔，神色认真，语气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饭堂来新厨师了？”

　　“没有，我宝贝下课会去饭堂兼职，我去偶遇他，你们去校外吃吧。”

　　周晏隰说完转身就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三人被周晏隰嘴里的那句宝贝激得一身鸡皮疙瘩，那个备注已经很有冲击力了，但是亲耳听见的冲击力明显更大，愣愣的站在马路边上。

　　周晏隰是何许人也？对待外人除了必要的礼貌外，一副冷冷的爱搭不理的模样，对待亲近的人才会活络。

　　才跟虞荷华认识不到半个月时间，油腻腻的昵称都有了，确定是个恋爱脑了。

　　三人很快就回过神来，朝他的方向追过去。“等等我们，我们也去食堂！”

　　梨城大学的饭堂厨子都是学校从各地花重金聘请过来的，食材每日新鲜采购，干净卫生，有三层，一楼二楼是自选式快餐，三楼是地方特色菜窗口，外地的学生都能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乡愁。

　　此时的饭堂被刚下课的学生占领，乌泱泱一片，每个窗口都排着队。

　　“阿姨！手不要抖啦，肉都全抖没了。”

　　“不是，我这木耳炒鸡，鸡呢！？”

　　“小伙子，你没刷卡，快回来！”

　　“你吃什么？我们去三楼尝尝，听说还不错。”

　　......

　　爆满的饭堂，充斥着学生吵吵嚷嚷的声音，周晏隰不知道虞荷华会在哪一层楼兼职，于是决定先去人相对较少的三楼找找。

　　“虞荷华他在哪呢？”段嘉述见周晏隰邹着眉头思考。

　　“刚才没有问，现在他看不到手机，先去三楼看看，你们先去吃饭，不是饿了吗？”

　　现在人很多，也吃不上饭，但是段嘉述却一脸义气的说道：“为了兄弟的爱情，饿上一饿又有何妨。”

　　另外两人一脸无语。

　　四人从三楼找到了二楼，一眼就发现虞荷华在靠近楼梯的第二个窗口兼职，虞荷华的个子在一众娇小的阿姨里显得格外高，带着口罩和头罩，漏出饱满的额头，眼睛带着笑意，亮亮的，很容易吸引人驻足，所以他所在的窗口排队的队伍格外长。

　　排在周晏隰前面的女生看上去有些纠结，不知道点什么菜，虞荷华推荐了几个菜给她，她犹豫片刻就打包了虞荷华推荐的菜。

　　“同学，你好，请问吃点什么？”虞荷华低着头一边打饭，一边询问下一个同学。

　　“你有什么推荐的？”周晏隰双手撑在窗口前的大理石台，对着里面的人笑着问道。

　　虞荷华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着周晏隰，眼里有些惊喜，他还以为周晏隰如果在饭堂吃饭的话，应该会去三楼吃，因为那里的饭菜更好吃些。

　　“咕咾肉，炸子鸡，烧腊，白灼菜心，番茄炒蛋都不错。”虞荷华将面前的菜一一推荐。

　　“那你最喜欢吃哪道？”

　　“嗯？都行。”虞荷华思考一会回答道。

　　周晏隰看着眼前的人，嘴角上不经意的挂着笑容，内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觉得可爱，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好，都要来一份，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还要等一会。”虞荷华一边盛菜一边回答。

　　周晏隰无时无刻的想要跟虞荷华制造点话题，拉拉好感度，探探他的性取向。只是这会儿没办法，后面排队的同学喊着打完菜就赶紧走，别占着位置。

　　别得罪正在饿肚子的人，他们的潜力超乎你的想象。

　　饭点很快就过去了，来饭堂的学生稀稀拉拉的，打菜的窗口只留下三四个，工作人员被安排去吃饭，吃完饭可以收工了。

　　周晏隰早就吃完了，想等虞荷华收工，送他回寝室，结果被三个好友拉着回去打游戏了，看他一副不值钱的样子，恨铁不成钢的说：“不要这么黏人，人家都要被你吓跑了。”

　　这么一提醒，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不能太明显，不能太黏人。但还是给虞荷华发了消息告诉他抱歉，今天先回去了，下次再找他一起玩。

　　虞荷华收工后才有时间拿出手机看消息，先把一些不重要的消息点掉，又看了眼班群，没什么重要消息。

　　点开了周晏隰发的消息，并客气的回复：没关系，不用等，有时间再约。

　　回复完就把手机息屏放兜里了，盘算着现在时间还够，离寝室关门还有两三个小时，室友估计还没有回来，他们一向不会太早回来，先回趟寝室洗澡，跟他们错开时间，再去图书馆复习。

　　“小华回来啦，这有些苹果，拿去吃吧。”宿管阿姨笑眯眯的说。

　　宿管阿姨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女，做事利落，性格开朗，虞荷华每次上楼下楼都会跟她打招呼，加上虞荷华的长相清秀，学习又刻苦，久而久之，阿姨也记住了这位礼貌的同学，对他颇为照顾，晚上回来晚了也会给他开门，叮嘱他下次早点，天冷了添衣，偶尔分一些水果给他吃。

　　“阿姨，晚上好，苹果您留着吃吧，我刚吃饱，正准备回寝室收拾一下就出门了。”

　　虞荷华抱紧了怀里的书，微笑着拒绝了阿姨，好在阿姨没有坚持，不然他都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拒绝了。

　　虞荷华回到寝室后，发现室友果然还没有回来，他关上门，忽然觉得有点累，如释重负的靠着门缓缓的往下滑，蹲在地上，额头靠着膝盖，脸埋着，怀里的书被挤压在胸膛和大腿之间，大大的呼出一口气。

　　寝室里很安静，隔音做的也好，经过门口的脚步声很小，小到可以忽略。

　　整个寝室只剩下虞荷华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他靠着膝盖，保持着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几分钟，慢慢的站起来，脚有些麻，寝室是4人间，上床下桌，配有单独的衣柜，空间很大。他的床位在里面，拖着那条麻痹的腿走到桌子前，放好书，拿着衣服去洗澡。

　　大概二十分钟后，从浴室里出来，脏衣服放洗衣机里，等室友洗完澡再一起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