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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弦外之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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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端午节在望,娘娘放赏,宝钗和宝玉的赏赐恰恰相同。众人心照不宣,偏宝玉还挺诧异:合该他跟林妹妹一个样,怎么反倒跟宝姐姐一样了?这种毫无危机意识的傻白甜,难怪黛玉三天两头跟他怄气。
天气越来越热,王喜凤更加不肯出门。除开早晚请安,偶尔顺路看看凤姐,其余时候找个凉快的位置看书写字,或者弹琴扒谱。反正缀景楼跟别人的地盘隔得远,不怕扰邻。
端午这日,王夫人设宴,不知是天气热还是怎地,大家情绪都不太高昂。主要是宝玉不活跃,其他人也没有出风头的兴致。恰第二日,史湘云来了,园子里便又热闹起来。除开姐妹们一处解闷,另外一个亮点就是史湘云已经定亲。
园子里住的这些个自己家别人家的姑娘,有一个数一个,没一个定亲的。薛家剑指宝玉,略过不提,年龄上比较尴尬的第一个就是迎春。湘云和黛玉探春同年,谁早定亲晚定亲不那么明显,可迎春却比湘云大了至少有两岁,不免被人私下议论。
缀景楼里,司棋也正在想这个问题。私心来讲,她想嫁给表弟,自然不想给姑娘当陪嫁丫头。陪嫁丫头最好不过是个姨娘,可府里的姨娘谁得了好?
不得不说,女大不中留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这些丫鬟们到了一定的年纪就开始谋划前程。有像袭人那样费尽心思想上位的,也有司棋这样想方设法追求爱情的。有野心不是问题,关键是如何实现。
王喜凤虽然不想成为焦点,但依然成了对照组。这下,她更有理由不出门了。
这日天气依然炎热,哪怕午后走了一阵雨,却依然没带来几分凉意。其实这些倒在其次,每日定省才是麻烦。早上也罢,温度还没上来,太阳也不算烈,往返一趟就能找地方纳凉。下午就遭了殃。夏天日照时间长,晚饭和定省的时候太阳还老高,温度也没降下去,这么来一趟,简直跟蒸桑拿一般。
当然,最惨的还是宝玉。这么个暑热天,贾雨村来访,还偏偏要见他。宝玉在家一向散漫,名士般广袖宽袍,怎么凉快怎么来。见客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还要出了园子出二门再往外书房,园子里花草树木繁多,即便热也有限,可越往外走,越觉得暑气蒸腾而上,宝玉就越发不耐烦。
好不容易见完客,便从王夫人处得知金钏儿跳井了。这本就是他惹出来的祸事,听闻后果这么严重,便一时失了魂般浑浑噩噩起来。
才走至厅前,正撞上贾政。贾政本就是无事都要训他几句的脾气,因他见贾雨村时表现欠佳,便又多了几分火气,正逮住他撒气呢,那边说忠顺王府长史上门。原是宝玉与王府某个戏子有勾连,人家问上门来。
恰贾环得了赵姨娘指示,将金钏儿跳井添油加醋地告了贾政。这一环又一环,贾政竟连问都不问,直接行了家法。
彼时,姐妹们听闻金钏儿的事,王夫人已经得了宝玉被打的消息,已经赶往前厅。李纨便领了一众姐妹出来,接着贾母也得了消息赶来,一众女眷们顾不得什么里外,早将贾政挤出内圈。王喜凤扶了凤姐在一旁陪着抹泪伤心。
这就是凤凰蛋的号召力,挨个打都这么兴师动众,惊天动地。
王喜凤随着众人日日到怡红院打卡,凤姐即便有孕在身,也要在关键时刻刷一刷存在感,时常陪着贾母进园子探病。宝玉得了宝钗所赠棒疮药,伤势一日日恢复,长辈们提着的心也渐渐放下。探病活动也告一段落。
经了这一回,宝钗经常与怡红院走动,跟袭人也常有往来,只但凡她劝着宝玉读书上进,宝玉便不耐烦起来。宝钗碰了几次钉子,竟也不生气,端得是心怀宽广,袭人深敬之。
随着时间推移,暑热越发上来,园子里的姑娘们再没有串门的兴致。只宝玉病愈之后不肯闷在房里,连上学考较学问见客等等都被贾母找理由推了,他便一心在园中闲逛,一天跑八百遍潇湘馆也不嫌腻烦。
宝钗带着全家人的希望冒着酷暑与怡红院打交道,同莺儿一起,从袭人那里接了许多女红活计。袭人得了王夫人青眼,月钱银子都走了姨娘的份例,许多人都向她道喜,只因怕贾政不喜,并没有给名分。
金钏儿的死就在宝玉挨打这个更火爆事件的遮掩下处理的无声无息。两相对比,一直关注此事的司棋也暗暗心惊,私底下跟玩得好的丫头们聊起,不过各自叹息。
凤姐到了孕后期,走动越发艰难,恰逢暑热,又不敢用冰,很是遭罪。贾琏都体贴了许多,吩咐丫头们精心伺候,待奶奶平安生产,个个有赏。平儿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两边支应。
贾母就这么个话语权在逐渐被挤压的老太太,精力不足,顾了宝玉,难免就忽略其他。宝玉养伤的时候,连黛玉都靠后,何况身子日渐沉重不大能来奉承服侍的凤姐。府中其他人,更不在她老人家眼中,愿意看一眼就看一眼,不想看的,连定省都能免了,如邢夫人。
邢夫人很少过来找存在感,只是贾赦更是个不出面的,又不能让人说他不孝,便时常支了邢夫人过来请安。邢夫人难免两面受气,气不顺了,不是找贾琏要钱花,就是找王喜凤说教几句,摆摆母亲的谱。
对左耳进右耳出这种技能,王喜凤已经很熟练。如今讲究子不言父母之过,即便父母错了,也只能受着。几句训斥算什么?一言不合打杀了又如何?据说王夫人的长子贾珠就是贾政教训威逼太过,某次挨打之后不治身亡。贾母和王夫人对于宝玉挨打如此紧张,也不肯逼他读书,皆因前车之鉴。
这种奴才口中传出来的话,真真假假,谁又敢去细究?
过了中秋,贾政即将赴外任。一家人送他出门,复又散去。王喜凤看凤姐的样子,竟是已经入盆,生产之日不远矣。无论是好脉息的大夫还是阅产妇无数的稳婆,个个都比她经验丰富,也不必细论。如今,她只趁着凉爽赶做各色针线,以备送礼。
不过几日功夫,凤姐果然发动了。这还是王喜凤特意交代平儿,才有丫头来报信。不然,这些个事情一向不与姑娘们相干。
凤姐这一胎养的不错,生产时便受了些罪,可幸母子平安。不单贾琏,连贾母也跟着放了一回赏。凤姐看着精明强干,杀伐果断,实则身子骨也娇贵,即便孕期补的圆润了些,生产完依然是一副虚弱的模样。
王喜凤日日过来看她。这种时候,凤姐也不敢要强,老老实实捂严实了坐月子。凤姐院子里这几个月个个都严阵以待,少有出门闲逛的,如今更是围着母子二人尽心尽力,唯恐凤姐不满意,事后算账,竟是许久没有打听府中的动向。
贾琏哪里会将外头那些琐事讲给凤姐分心,只说一切都好,搞的凤姐与世隔绝一般。如今王喜凤日日打卡,便被凤姐将近日新闻存货一扫而空。
王喜凤虽不爱打听,也不爱出门,但园子里的丫头婆子们都长了嘴,一传十十传百,越神秘兮兮要避着人讲得,传播的越快越广。
什么金钏儿死了许多丫鬟想拿那一两的份例,却让王夫人给了她的妹妹玉钏儿,堪比姨娘待遇;什么宝钗替午睡的宝玉赶蚊子绣鸳鸯肚兜;什么东府的贾蔷跟梨香院的小戏子好上了,变着法儿哄人开心;黛玉跟宝玉三天两头怄气自不用说,府里上下都腻了,总归宝玉巴巴地赔不是,三两日便又好了。
凤姐听得很真情实感,听一桩便要点评一番。她笑那起子替女儿谋划大丫鬟位置落空的媳妇子们,“都说我管家严苛,如今她们才是办事都找不到门呢!”又笑薛家孤注一掷,“好好的姑娘家,连脸面也不顾了。”听到贾蔷这里,更是恨铁不成钢,“蔷小子也是个不长进的,什么好玩意,就上赶着,也是个爷!”
王喜凤都快无语了,听听玩笑就罢了,这咋还真情实感上火了?
吐完凤姐喜爱的八卦,王喜凤回了缀景楼。
绣橘正整理过季的衣物,收拾箱笼,司棋问起月钱可领了,她嘟囔着,“跑了两趟了,月钱影儿还没有呢!只说府中忙乱,晚些再来。”随即又小声道,“我偷偷问了林姑娘身边的雪雁,不单我们,她们也没发呢!”
妈耶,居然把印子钱给忘了,凤辣子这一两年不管家,总不能还在放印子钱吧?哎,贾府千疮百孔,即便补了这个,还有其他,总是要倒的。只是能轻些还是轻些吧!
凤姐如今还在坐月子,也不赶这么三两个月,等她大好了再捣鼓吧,免得吓出个好歹来。
王喜凤这里没了奶嬷嬷一家吸血,月钱总算有了些结余。迎春在府中当隐形人,跟她囊中羞涩也有很大关系。姐妹间往来应酬也是需要财力支持的。今儿你做东,明儿她做东,哪怕只是赏花喝茶,总也少不了瓜果点心。厨房总不能白贴补,总要给打赏。迎春每个月都入不敷出,连首饰都要借出去当,哪里来的许多银钱搞交际?
惜春虽然跟东府之间冷淡,可那头哥哥嫂子即便不亲自来,逢年过节生辰这种日子,总也要让嬷嬷送些贺礼玩意。探春机敏懂得抱大腿为自己争取,王夫人也会给她体面。独迎春这里没有丝毫额外收入。也就王喜凤跟凤姐搭上线,才过上了不必捉襟见肘的生活。
王喜凤见丫头们很关注这个,便道:“咱们也不等着月例过日子,且稍安勿躁。既然私下问过也就罢了,不可在外议论。”
两个丫鬟似乎听出了弦外之音,却也不敢多嘴,只得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