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医救不了十二钗》青菜豆腐不可得兼

85、红香绿玉

　　房里伺候的丫鬟嬷嬷们倒是一片欢喜。这地方比之前的抱厦也强了多少倍去！个个欢欣鼓舞地铺床叠被归置箱笼，再不须人吩咐。
　　司棋自情郎去了南边，很是煎熬了一阵，她虽自认情比金坚，可谁不知金陵乃六朝金粉之地，最是出美人。一来二去的，便作下病来。王喜凤大手一挥让她家去养病，倒是将绣橘显出来了。
　　绣橘也是个有口齿有胆识的姑娘，只上头有嬷嬷和司棋压着，出不了头。如今王喜凤只用了几日，便发觉这丫头心明眼亮，是个人才。
　　这日众人请安流程走完，各自散去。王喜凤顺道去看凤姐，却见凤姐一脸喜意歪在榻上。见她来了，平儿便笑道，“二姑娘稍坐，陪我们奶奶说说话，我去去就来。”转身吩咐小丫头上茶点，便匆匆去了。
　　王喜凤给凤姐见礼，坐下还一脸莫名，“平姐姐莫不是有什么好事？这么喜气洋洋的要上哪？”
　　凤姐抚着腹部笑道，“去给老太太道喜呢！你又要当姑姑啦！”
　　王喜凤便知凤姐这是又怀上了。忙站起来给凤姐道喜，“今儿倒是来的巧，给嫂子道喜！近日身子还舒坦？”
　　凤姐忙拉她坐下，“哪哪都好着呢！平儿也说我红光满面，必是这阵子调养的好。”
　　王喜凤看着乐得合不拢嘴的凤姐，笑道，“二哥哥呢？喜讯儿可知道了不曾？”
　　“哪里就那么金贵了，晚间儿回来自然就知道了。”凤姐摆摆手，“园子里住着还好？我这一向少出门，怕有个碰撞，也没去看你。”
　　“嫂子精神好了就去逛逛，我也正经做一回东道。不然哪天真吃空了哥哥嫂子，小侄儿都该怨我呢！”

　　看望了凤姐，进了园子又顺道去看黛玉。
　　潇湘馆端得是精巧雅致之所在，若对过的怡红院是“红”，那这潇湘馆便是“绿”，院内有活水通达，一水儿的湘妃竹更添几分幽静，走进来便觉得凝神静气。难怪贾政说这是一处可安心读书之所。
　　早有小丫头进去通报，说二姑娘来了。黛玉正在窗前写字，见有客来，已停了笔，起身欲迎。王喜凤笑道，“且坐着吧！宝玉来你也这样？这么客气，往后我可不来了。”
　　黛玉抿嘴笑，“便是看在书的份上，你也是要来的。”紫鹃早沏了茶送来。
　　王喜凤点头，“那倒是。妹妹如今看什么书？”
　　黛玉心虚，想起宝玉偷偷看的会真记来，顿时脸就红了，只搪塞道，“并没有看什么书，不过写写字打打棋谱。”又转移话题道，“二姐姐吃茶。”
　　王喜凤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低头吃茶，也不点破。
　　“妹妹自幼习得四书五经，圣人之言想必已看的厌倦。我则不然，除开夫子所教，最是喜爱山川地理，行旅漫记，足不出户，见天地之远。无论喜爱哪样，只一个，杜撰的话本子少看，本就是潦倒书生迫于生计捏造些故事白赚人眼泪的，与身与心无益。一旦移了性情，便是自误了，不如无书。”

　　王喜凤走后，黛玉讲她的话反复琢磨，首先想到的是：难不成宝玉偷偷拿书进来看，被人知道了？再一个，二姐姐如何得知话本子害人？最后才想到，这些道理此前竟没人讲给她听。
　　宝玉虽一番好意，可连他都只避了人偷偷看，说明这书果真不该看。既如此，不看也罢。只心里却总绕着那些看过令人饭都不想吃的字句，也不知何时才算放下。紫鹃进来收茶盏，见姑娘既不写字也不垂泪，却只托了腮怔怔坐着，竟不知要劝些什么。
　　隔日，府里上下都知道琏二奶奶有孕。不但贾母乐呵呵赏了东西，东大院贾赦邢夫人那里也难得出了血，送来许多药材补品。贾母一向只稀罕嫡出，大房要出头，还得指望凤姐生儿子。不然，依照凤姐那醋缸的脾性，贾琏别说娶二房，纳个妾都难。
　　王喜凤这里一穷二白，但凡有的都是长辈所赐或者份例里的，实在没几件能当礼物送的好东西。不过是应景赶工给凤姐绣了条抹额，再做些襁褓小衣服给未出生的孩子，心意便是尽到了。
　　惜春如今也学做针线，时常从暖香坞过来，两人一处做活计，累了就凭栏远眺。亭台楼阁，无限风光，尽收眼底。

　　宝玉打着在园中读书的旗号，却是同姐妹丫鬟们调脂弄粉，攀花折柳，下棋弹琴，好一派富贵闲人的飘逸。这日王子腾夫人过寿，本没迎春什么事，贾家姐妹一向同进同出，除开黛玉，这一干姐妹并宝玉宝钗都去了。
　　凤姐在家养胎，便由薛姨妈带队，回来时，宝玉因吃了酒，在王夫人处歇息，余者请安过后就各自散了。哪知次日方知宝玉烫伤了脸，姐妹们去看他，已是敷了药。大夫说细细养些时日，必不会留疤。
　　宝玉只嫌伤在脸上有碍观瞻，其实并不觉得如何，尤其是受了伤便不用读书，姐妹们时常来探望解闷，神仙都不换呢！
　　只如今园子里人虽多，闲人还真不多。凤姐养胎，家事王夫人让李纨协管，探春也在学习中，闲人便只余黛玉宝钗迎春惜春。王喜凤不爱走动，向来随大流露个面就走，惜春与她同进同出。只得黛玉宝钗二人往怡红院来与他说话解闷。
　　这日王喜凤给长辈请安回来，司棋回来了。也不知道她如今是个什么心思，既是大好了，心里总有决断。王喜凤让许嬷嬷给她讲讲在园子里当差的规矩，以及缀景楼新实施的管理条例等，再无二话。
　　司棋还没进园子就回家养病，如今换了这么个宽敞地方当差，心情又有不同。
　　表弟去了南边，她倒没想过是有人做手脚，只当情路坎坷。总归她还没到配人的时候，便是等一日算一日，总不能连差事都丢了。姑娘再不得宠，也是锦衣玉食，身边伺候的人又比别的丫头婆子尊贵些。少不得打起精神来。

　　这日午间，王喜凤正准备小憩一阵，却听得园子里丫头婆子们乱嚷，说宝玉魇着了，两府的话事人都聚到了怡红院。
　　出现这种事，不出现是不行的。王喜凤带了绣橘往怡红院而去，隔着老远便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聚在一起，宛如胸口碎大石表演现场。
　　王喜凤四处望望，什么规矩什么体统，全都顾不得了。外男也进来了，奶奶姑娘们也不避嫌了，献计的献计，劝慰的劝慰。连凤姐都扶着平儿在不远处观望，唬得贾琏将人护到近前，送与贾母一处，王喜凤便搭了顺风车，进入最里层。
　　贾母和王夫人已经哭的泪人一般，凤姐虽劝了几句，总不得其法。黛玉的眼睛已经肿的桃儿一般，王喜凤无奈，只得先劝她略住些，别宝玉没好，她又病了，累老太太担心。
　　最后还是贾政等人拿主意，与其挤在园子里闹哄哄的，不如将宝玉挪至王夫人房里，叫人轮班看守照顾。
　　宝玉从园子里挪出去，不代表园子里就风平浪静。首先怡红院就一团乱，宝玉出去了不代表她们就能闲着，挂心的事情更多。潇湘馆也不消停，黛玉真病了。这孩子身子不是一般的弱，好像精气神能从眼泪里流逝一般。王夫人等长辈围着宝玉转，家里一摊子事都在李纨身上，探春勉强也算一个。
　　又一日，便听得消息说，有高人到府上解厄，宝玉已经能进食了。王喜凤收到消息，又劝慰了黛玉一番，便也渐渐好起来了。

　　王喜凤觉得怎么自从住进了大观园，这种破事就一件接着一件。宝玉身系万千宠爱，也遭受着种种明枪暗箭，算是一啄一饮，自有因果？凤姐抽身及时，因着养身和养胎，并不怎么出门，倒是避开了这回的必杀计。
　　这日饯花神，姑娘们早早就起床，往树枝花叶上挂各色礼物，送花神退位。黛玉却因身子不好，迟迟未来。宝钗正要去叫，王喜凤叫住她，两人同行。远远望见宝玉也去了，宝钗欲回避，王喜凤笑道，“正好咱们一道，也去臊她一臊。半路上回去什么意思？”
　　两人进了潇湘馆，便听得宝玉不知为着什么，正在作揖赔情。王喜凤和宝钗对视一眼，扬声问道，“林妹妹可收拾妥当了？”黛玉听得又有人来，交代丫头几句，便匆匆出来。宝玉无法，只得跟在后头。
　　宝玉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焦点。才刚姐妹们见面，探春又拉了他去讲话，王喜凤便邀黛玉去缀景楼。哪知，黛玉这一去，带去了一大串。宝玉跟探春说完话，四处寻不见黛玉，只当她又去葬花，却有小丫头说看见林姑娘跟二姑娘一道走了。宝玉去缀景楼，两个人果然在楼上吹风赏景，又支了棋盘，准备品茶下棋。
　　宝玉笑道，“你们倒是寻了个好地方。”
　　黛玉只不理，王喜凤也很怕这样的修罗场，只能开口道，“说起赏景，藕香榭三面邻水，开了窗，清风自来，水天一色，又是另外的风景。各处有各处的好罢。”
　　正说着，惜春来了，后面跟着的宝钗探春也来了。王喜凤只得招呼丫头们上茶，“我这里真是难得有这样的热闹，都请坐罢。正好试试凤嫂子送的好茶。”
　　宝玉便又作兴起来，“可是那暹罗国的茶？”
　　“可不就是。说起这个，我还有其他几种，都是嫂子送来的新茶，只我爱清淡些的，倒是把红茶冷落了，不如咱们今日都品一品？”
　　一场小型品茶会走起，配上几样瓜果点心，总算将场面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