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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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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然是真的懵了。
第一世是学生,第三世是重生,这两世都有迹可循。可穿越叠重生,他夹在中间的第二世的穿越记忆去哪了?
消失的记忆就像是被删除的文件,痕迹还在,但是毫无印象。
以为自己找回了记忆,结果发现自己其实还在失忆的谢然觉得他三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
要知道第二世的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穿越者。
作为新鲜出炉的现代教育产物,真正意义上的十八岁的他不仅拥有高中生的清澈,还有三年网课后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死的健康心态。
谢然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他到底为什么会重生。
现在的他已经是被万恶的封建统治阶级腐朽的样子了。
时隔二十年,再度找回的现代记忆虽然相当程度地改变了谢然,但从内心上讲,他依旧对自己汉朝人的身份有着很高的认可度。
毕竟每一世的每一年都是他实打实地活过,一天都不少。
同时受到现代教育和古代教育两种思维方式的影响,而且目前正处于第一世的现代记忆和第三世的古代记忆微妙重叠、彼此嵌入的不稳定态,谢然对自己毫无记忆的第二世越发好奇了。
如果有仇,那冤有头债有主,他还非得弄明白上辈子究竟发生过什么,看看有没有人欠过他的账——
不过在这之前,谢然得先处理他重生后遇到的最大变数。
江闻,一位新的穿越者。
穿越者的清澈气质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谢然想不注意到都难,而且从表现看,他肯定对方穿越前年纪不大,涉世未深。
对于要不要认回老乡,谢然持保留意见。
谢明忻的马甲必须捂得死死的,坚决不能被扒。
都是现代人的芯,他还得在对方面前装古人,原因不是他不想坦白,而是江闻对他的态度不对劲。
正版三国历史上完全没有他这个人,按道理来说江闻不应该认识毫无存在感的“谢然”,但从对方的一举一动中来看,江闻毫无疑问是“知道”他的。
谢然心里有种模糊的预感,但是又说不太准。
不过有一点很肯定,那就是只要他不主动说出穿越的事,以江闻的性子大概永远都不可能发现真相……那就这样糊涂着吧。
回想起的现代教育终究对他终究有影响,暂时的平衡也是平衡——至少江闻的存在利大于弊时,他不想对老乡动手。
月色明亮,月光轻柔地拂过四生灵。
谢然伸手抓住指缝中溜走的风,玩了一会,他就倚着廊下栏杆,缓缓合上眼。
果然,他下回还是少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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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忻。”
谢然迷迷糊糊中感受到带着暖意的包裹感,他抬手,似乎攥住什么,手中柔软温暖的触感。
沉入深处的意识逐渐浮起,谢然睁开眼睛,目光落到身旁的人身上。
是赵云。
谢然迟钝地眨眨眼睛,“……怎么了?”
“你怎么睡在这?”
赵云替谢然拢了拢身上盖着的披风,看他眼神迷蒙还没清醒,忍不住皱眉道:“廊下风邪,饮酒后容易发热,你睡在这,吹过风该头疼了。”
谢然垂眸,就发现自己手里攥着的柔软原来是披风一角。
怪不得觉得暖和,原来是赵云给他搭衣服了。
说这两句话的功夫,谢然已然清醒,他看一眼不远处半掩的门,果断用新问题盖过自己被赵云抓住的小尾巴。
“子龙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奉孝呢?”
“他喝醉后抱着酒壶不撒手,刚才倒下睡着了。我才得空出来找你。”
赵云拉起谢然,谢然身上盖着的披风随着动作滑落而下,赵云又自然地把披风卷过来抱在怀里。
“你把奉孝喝倒了?”
谢然嘴角微抽,子龙的真实酒量这么好吗?
之前谢家小宴上,赵云分明喝到一半就脸红得不行,被同样脸红成苹果的江闻拉着调侃……
要不是刚才睡着了,他准备吹吹风就回去替赵云,两个人对郭嘉实施车轮战来着。
“他喝醉后就直接睡在地上了?”
“嗯,睡得很沉,我叫不醒。”
谢然忍不住扶额。不愧是历史评价的浪子,郭嘉真能做出这种事。
对方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却半点不忌口。如今席地而睡,显然也是不在乎冷热寒暖。
郭嘉头上的伤是意外被酒坛子砸到后造成的,实际伤势不重,并无大碍。
但对方的身子骨看着也不像个强健的,真扔地上睡一晚明天八成要着凉。
秉持着心中的一丝友爱,谢然决定大方地免了郭嘉的一碗苦药。
“叫不醒就不叫了,直接找人把他送回屋子去。省的白让他受苦,情面上也不好看。”
怎么说都是郭缊的族侄,他们要顾及到长辈的心情。
赵云点点头,“好,那我去叫人。”
“走吧,我陪你去。”风吹的他有点冷,活动一下就当暖暖了。
谢然和赵云走出廊下走到庭院,见四处无人,心中正奇怪着,就听前院忽然一阵骚乱,隐约的红光照亮一片夜空,骤然响起的吵嚷声连续不断,打破夜晚的宁静。
有人喊道:
“敌袭——!警戒——!”
“各处戒严——!胡人来攻城了——!”
谢然和赵云神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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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深沉,深夜本该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刻,但是现在站在城墙上的众人没有丝毫睡意。
谢然站在城墙上,从高处望去,只见远方大片火光跃动,胡人举着火把,赤红流淌成河。
莹莹火光映在脸上,像是给众人覆上一层猩红的假面。
现如今,并州的形势算得上四面受敌。
往东,太行山脉里窝着黑山军。往南,河内有白波军作乱。往西,往北就更不用说了,除了南匈奴还有羌人、乌桓和鲜卑。
中平四年,并州定襄、云中、五原、朔方、上郡五郡先后沦陷。
这五郡名义上受汉朝廷统治,实际郡内尽皆外族,少有汉人。地方政府名存实亡,近些年更是连名都不存了。
并州境内仅有太原、上党、雁门、西河四郡勉力支撑,可各郡人口稀少,整个并州的人口加起来不过七八十万,比不过冀州、豫州的一个大郡。
雁门郡为避匈奴强势,几次内迁导致民生萧条,经济萎靡,但就算是这样,对胡人来说依旧算是一块肥肉。
远处的胡人军队举着火把,骑兵肆意纵横,马蹄踏过扬起一片烟尘。看似来势汹汹,却只骚扰不攻城。
郭缊见此面色更寒。
胡人今夜意不在阴馆,而且城中守备不足,郭缊不可能主动出击。对方显然也掌握这一点,肆无忌惮地进行骚扰,完全不担心被偷袭。
城墙上有脾气暴躁的精壮汉子没忍住啐上一口,暗暗咬牙,到底不敢说主动出击的话,更多的人面色麻木地沉默着。
虎牢关的战斗是赤裸裸的。两军交锋,血肉横飞,输赢成败都在一念。
而现在他们所面对的,就像是身患重症的病人躺在床上,看着自己枯木般的身躯被病魔一点点夺走生命,在折磨中耗尽最后一口气。
城门戒严,守军彻夜防备。等到天亮蒙蒙亮,敌人主动退去。
一夜提心吊胆换来的平安却没能让众人放松,大家面色沉重,气氛十分压抑。
郭缊在城头站了整夜,此时想要动作,却忍不住身体微晃。同样在郭缊身边陪了整夜的谢然见状,不动声色地靠近去扶。
他刚一触及对方,只觉手中冰雕雪凿似的冷硬。
郭缊的声音微不可闻,“扶住我,别出声。”
谢然沉默相对,手上多用几分力气,撑住郭缊僵硬笔直的身体。
作为一郡的领袖,无论面对怎样的情况,郭缊都不能在众人面前露出一丝泄气和软弱。否则引起人心动摇,只会酿成更大的灾祸。
回城中官邸的路上,明明是清晨,道路两旁不见半分市井烟火,只有一路冷清。
郭缊的身体撑不住,刚回府便被扶去休息,谢然安排府内替郭嘉看过伤的医者去看看郭缊。
现在这种时候,郭缊不能倒下。
等医者看过,郭缊服过药躺下休息,又忙了一个早上的谢然才揉了揉微微抽痛的额角,准备回房间休息。
他回房途中经过庭院,见一人坐在廊下。
两人目光相交,郭嘉无言起身,谢然脚步一顿,没有走向房间,转而跟在郭嘉身后。
庭院的帷帐中有热茶,显然是有人刻意准备好。谢然也不见外,拿过来就给自己倒了一杯。
“奉孝倒是会躲懒。”
“还要多谢明忻昨日辛劳也不忘送嘉回房间,春日反寒,地上睡一晚说不准就要生病了。”
郭嘉微笑相对,见谢然饮过放下茶盏,才声音微沉地问:“外头情况如何?”
“不太好。胡人扰而不攻的事不是第一次了吧?”
两人心有默契,谢然对答流利,“我观士卒情态多有忧愤,心怀怨气。如此下去不是长久之计,恐会引起城中骚动,未等攻城,人心自散。”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敌人来去自如,他们驻守孤城,疲于奔命,士气如何不散。
谢然眉心微蹙,“再这么下去,雁门的百姓迟早都要过河。”
以?水为界,雁门郡经历过好几次内迁。远一些的县,例如强阴、平城早就不在掌控之内。
此次胡人再犯,恐怕全郡都要再迁一次,直到全都撤过?水,迁到阴馆一侧才算安全。
雁门郡的两万常备守军中多空饷,实际上聚起来的没多少人。这些人分散在各个县城之中,战力薄弱,要是能聚在一起,倒是尚有一搏之力。
“只怕这次过河也解决不了问题。”
郭嘉眸色深沉,忽地倾身凑近谢然,压低声音道,“我疑城中有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