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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搬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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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窗外阳光正好,自从安江下游疏通后,天气都变得明媚起来。只不过六点多正是下班高峰期,路口有些堵车,一些路怒症司机不耐烦地按喇叭,惹得谢笙不悦。
乔以棠轻咳两声,假装无事发生地问:“这不是去酒店的方向,你要带我去哪儿?”
谢笙手指不爽地敲着车盘,“回家。”
“家”是指…?
首先不是她从小到大长大的家,那个地方几年前就拆迁了,拆迁款还让乔国征给输个精光。其次不是奶奶的家,那个地方也被乔国征拿去卖了,钱也被乔国征输个精光。这也不是去酒店的方向,更不是去安城大学的方向,那么这个“家”是什么地方呢?
库里南轻松超过旁边的车,左拐驶进了安江大桥,才一路畅行。桥的对面是旧城区,再往旧城区方向行驶,便是人烟罕至的江海路。
什么意思,谢笙要带她回城堡?
乔以棠有些坐不住:“你带我去你的城堡做什么?”
男人轻轻瞥见她,闲散道:“你不是说想要家吗?我给你一个家,月租300。”
乔以棠:….
“谁的‘家’还要交房租呀?那就不叫‘家’了,‘家’是指有家人、有羁绊的地方,不是哪个随随便便的房子就能叫‘家’的!”
“哦?你说我那里是‘随随便便’的地方?”
?她哪有这样说过?因为天气炎热,又因为先前记起醉酒的记忆,乔以棠红脸解释:“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所以你要说‘回你家’,而不能只说‘回家’,不然我会...”
会误会的。
谢笙理不清什么“你的家”“我的家”,妥协道:“那就不交房租,不过不能太便宜你了,这样,城堡缺一个养花的,你要是懂花草,我可以勉为其难地雇佣你,抵房租。”
库里南驶出大桥,左拐进入通往江海路的市内高速。
车内空调很足,只是夕阳有点刺眼。乔以棠伸手遮阳光,不禁无语道:“我不干!你那里太偏了,出行不方便,况且我可是安城大学的高材生,学的是天文学,这么高级的人才沦落到给你养花?你怎么不让我给你摘星星?”
虽然吧,现在这位“高材生”还在奶茶店拖地打杂,也没突显多大的个人价值,但是劳动人民最光荣,她用汗水换来的劳动成果怎么着也比卑微的去给谢笙当养花匠强!况且才给300,这年头谁开工资好意思开300的?
谢笙挑眉:“你还想给我摘星星?”
这是反讽!怎么听不懂!
乔以棠啧了下嘴,“反正我不去你那儿!你快把我送回去!”
见她表情恼怒起来,谢笙才继续道:“我问过了,你大一在老校区上课,老校区住宿环境不好,附近又是落后的郊区,而江岳桥给你的是新校区附近的房子,隔着十万八千里。恰好安城大学的老校区离我那里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上学方便得多,你要是能在开学前拿到驾照,出行也就不用等公交了。”
要说安城大学的老校区是郊区,他那里就是郊区中的郊区,开发落后,人烟罕至,公交车少之又少。
是这样的吗?
所以她刚刚在应激什么?
“啊。”谢笙故作姿态地捂着嘴,“我忘了,想要房子和车都是你喝醉说的话,你哪里记得这些?唉,真是遗憾,就当我没提过这事儿,吃完晚饭你就回酒店吧,等你什么想起来我们再谈。”
这下乔以棠不再淡定,就说谢笙没有安好心吧!铺垫这么多就是为了嘲笑她的!都说丢人丢面不丢骨气,没记起这些事情之前,她还可以凭着一身傲骨,无所畏惧地与谢笙好好相处,感情到位了再循循善诱他第一次恋爱要谈得健康一点,但是现在,她是既没有脸面也没有骨气,估计谢笙听到她说“健康的恋爱”时都会邪魅一笑劝她妹妹别装了。
她是醉酒说出了真心话,可她想要房子车子,单纯是因为自己想要一个安稳的家啊!!!
要怎么解释才能让谢笙相信她不是一个愿意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呢?
乔以棠低头沉思。
“学校原来在郊区啊,确实平时回市区不方便,既然如此我去你家暂住也不是不可以哈…”她试图避重就轻。
“某人不是嫌弃我那里太偏,不方便出行么?”
她哪有资格嫌弃?只不过是不想欠他太多罢了。乔以棠尴尬硬夸道:“郊区好啊,郊区安静,而且我不过是‘暂住’一段时间,等大二搬完校区,我也会跟着搬走…”
左手边凉飕飕的,乔以棠不禁打了个喷嚏,立马闭嘴,车内温度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乔以棠想把空调温度调高,却没找到按钮,只好蜷缩在门边。谢笙却没有注意到她僵硬的表情,打死方向盘,驱车驶向城堡的车库里。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不爽,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还是乔以棠第一次来城堡的地下车库,一来就惊呆下巴。地下车库的占地面积比城堡还大,从进车库起,每排都停着形状怪异的车,相比之下谢笙每天开的库里南是长得最像车的一辆。
谢笙驾驶着库里南左拐右拐又左拐,熟练地在电梯门厅旁停下,乔以棠虽然不认识这些车的牌子,但光是数量上就已经足够征服她。
奶茶店的店员姐姐告诉她:“喜欢就表白,大好青春年华,搞暗恋真是浪费。”
是啊,谢笙说过可以对他许任何愿望,况且她是被追求的一方,不算强制爱。俗话说得好,男人的追求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往往追不上就及时止损换下一个追,所以遇到喜欢的男人意思意思作一作就好,千万别作过头,重要的是,和谢笙谈恋爱,她除了在年龄上沾便宜,好像也没什么吃亏的地方。
那一刻,乔以棠全然想通,电梯里,少女鼓起勇气勇敢表白:“我认真想过了,我们在一起吧,我不要房子车子,我只要你。谢笙,我刚刚突然发现,我好像很喜欢你。”
谢笙饶有兴致地看着电梯门上反射出乔以棠谄媚的表情。
认真想过?看这表情只想过30秒吧?
少女持续输出:
“我不是对你许了三个愿望吗?工作、恋爱、房子和车,我住进来后这三个愿望都能一起实现,只不过我这个人占有欲比较强,谈恋爱后,我想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的钱也可以都是我的吗?”
“想起来了?”男人话音上扬。
乔以棠贴近他,眼里满是爱心:“我全想起来了。”
“我们以后,就在这座城堡里,和这些豪车一起幸福地生活吧!”
男人满意地点头:“既然想起来了,那就把工作辞掉搬过来住。首先,我来实现你的第一个愿望——”
她的第一个愿望是打很多很多的工,攒很多很多的钱。
电梯到达一楼,男人把她带到室外花园,指着花园深处的房间说:“以后,那里就是你的房间,这片花园都归你管,喜阴的花都开得很好,喜阳的却不曾开花,想来是城堡阴气太重,你来刚好中和一下。”
嗯嗯,上次住这个房间时,她十分满意,还有房间外的花园,她也喜欢得不得了!
“有些花比较娇贵,只能晒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不能淋雨,需要你每天照着天气多搬几次。”
乔以棠抬头看他:“你都这样养花的?”
男人摇头:“当然不是,所以才没养活。”
他不喜欢太娇气的东西,但魔王的本性又导致他喜欢收集一切珍贵的东西,所以他将这些娇贵的种子都养在院子里,并不在乎它们开花还是不开花。
乔以棠默默白眼,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奴役她来做是吧?为了车库里的豪车,她忍。
谢笙继续往前走给她安排工作:“城堡太久没有打扫,给你一个月的时间,把城堡打扫干净,特别是旁边的内庭,安州冬天会下雪,每次下雪城堡都会堆满积雪,我准备今年冬天搬去内庭里住,所以你提前收拾一下。放心,我会付报酬。”
内庭是一座孤塔,坐落在城堡的花园中,由于常年未尽修缮,塔楼外满是青苔,青藤顺着石壁飞长,攀缘花攀爬在藤蔓上,迸发无限生机。
乔以棠两眼一闭,这才七月,盛夏炎炎,这人就在想冬天白雪纷飞的住所了?
未免也太未雨绸缪了些!
她话音一转:“你打算付多少钱的报酬?”
“你现在工资多少?”谢笙并没有直接回她。
“…5000,税前。”
“我给你三倍。”
“包吃包住。”
她没听错吧?
乔以棠瞪直眼睛,五千乘以三等于一万五,谢笙要花一万五雇佣一名花匠加清洁工?
那是税前还是税后啊?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谢笙在面前停下,背影遮住了远处的斜阳,透过光,乔以棠看见他微笑着打开那座尘封已久的内庭,里面空旷寂寥,布满灰尘。再向外看,四周鲜花环绕,绿意盎然,在阳光的映照下,仿佛格雷夫斯笔下如梦摇曳的天堂花园。
乔以棠会永远记住那天,一束斜阳照进内庭,灰尘散射出阵阵光晕,花园外面花团锦簇,外面生机盎然,而谢笙红眸微闪,眼里满是爱意。
*
如果说□□只能让她坚硬的内心动摇一下下,那么当有一个人不多说废话直接砸钱给她时,便轻松击碎掉她内心所有屏障。
谢笙要来乔以棠的银行卡账户,二话不说叫人把工资转给了她,俗话说得好,干什么都不要跟钱过不去,看着银行卡里五位数的余额,这得在便利店值多少夜班、在奶茶店擦多少桌子才能挣到啊!乔以棠两眼一闭,忍辱负重答应了他所有要求,货真价实的钱啊,还没开始干活就已经住进了她的卡里。乔以棠甚至自我PUA道,要是每个月都能赚一万五,毕业后也别去研究星星了,不如在家研究如何养花挣得多,也别谈什么尊严不尊严,结婚后这些都是夫妻共同财产,姻缘都讲究互补,她没钱,谢笙有钱,这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而且乔以棠还发现和谢笙同居的另一个好处。
那就是搬家太方便了!
谢笙一个响指,就将房间变成酒店一样的布置,完全不用再次收纳。
上次来住,只是用了些日常用品,并没在意谢笙是不是把东西都搬了过来,这次她仔细清点房间里的物品,不多不少,都在这儿,就连她放在衣柜深处压箱底的破碎黑伞也被在。她再一次感受到神奇,有这样的劳动力,挣钱该多高效啊!
偏偏谢大魔王空有一身奇异技能,全拿来显摆,一点都不落到实处。
床头边,光秃秃的海棠花枝也被搬了过来,孤零零的花枝与花园里怒放的鲜花比起显得孤单又弱小,看来得抽时间将海棠花枝移植到花园里去,正好上次来时看过花园里有一处海棠花的花苞,可以与它作伴。
一想到未来如何如何,乔以棠忍不住在2米的大床上滚来滚去,她对着玻璃门外傻笑,上次住这间房就万分喜爱,床头对着的那墙玻璃门外视野极好,鲜花会朝她盛开,只需要推开门,就能拥抱自然和阳光。
很奇怪地,明明是魔王的城堡,她却有一种自己可以放心在这里安家的错觉。
她摸着领口的石头,满满的安全感。
窗外天色渐暗,乔以棠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房间里没有随时都被零食塞满的冰箱,她这才想起来要是想逛超市或者出门下个馆子是不是还得大费周折进市区一趟?亏得谢笙会瞬间移动,否则出行多不方便啊!
忽然,一阵肉香味飘来,她顺着香味走去,就看见正在厨房做晚餐的魔王。
魔王穿着黑色的衬衣,终于舍得挽起袖子漏出一截皮肤的颜色,乔以棠贴在门边,仔细打量这个背影。
他虽然是魔王,但从背后看却与常人无异,魔王高挑清瘦,肩却很宽,随着做饭的节奏微微摇摆,再往上看,就是领口与发尾之间的那处肌肤,白皙又修长。
乔以棠不由自主地咽下口水。
谢笙将食物装盘,转身就看到门口趴着一只馋嘴小猫,他将餐盘放到餐桌上,馋嘴猫哒哒哒地跟了过来,自觉坐在椅子上,等待他发号施令那一刻就扑向食物。
谢笙轻笑,还真跟养猫一样。
美食应该配美酒,介于乔以棠有前车之鉴,谢笙不敢跟她喝酒,只好从柜子里取出两个高脚杯,给她倒满牛奶。乔以棠看着自己杯子里的牛奶,而谢笙杯子里却是红酒,不由得发问:“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这话说的。
“就你那酒量,我应该看得起么?”
“上次那是意外,我酒品很好的!”
“哦?”
乔以棠脸上一阵红温,罢了,不喝酒就是了。她拿起高脚杯,跟谢笙的酒杯相碰,二话不说先干了这杯牛奶。
谢笙光是看她喝奶的这个架势,大概也就猜出来她是怎么喝醉的了。
谢笙不光是可颂烤得好吃,这西餐也做得不错,牛肉的花纹好看、入口醇厚多汁,一吃就知道这手艺做其他菜也差不了,乔以棠咽下一口肉,问道:“你怎么会做这么多好吃的菜?”
不是她吹,可颂也好、牛肉也好,都是可以拿出去开餐馆的程度,餐盘上还摆放着上次跟江富柏一起在西班牙餐厅才吃到的大虾,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医院时魔王总是对食物挑三拣四了,毕竟人家有做得更好吃的实力。只是餐桌上只有乔以棠一人大快朵颐,一会儿吃肉一会儿吃虾,相比谢笙吃得就潦草了许多。
与乔以棠只吃白米饭都能吃出山珍海味的即视感比起来,谢笙吃饭总是索然无味,即便面前摆着的食物飘香诱人。不过今日看着乔以棠下饭的吃相,谢笙也难得多吃了一些。
不爱吃饭但爱做饭,什么构造?
“一年学十道百道菜或许很难,但十年百年只做一道菜,是个傻子都能领悟诀窍。”谢笙夹起一块虾肉,有这么好吃吗?他以前怎么没吃出来。
“可是对于不想学的人,给他千年万年的时间他也学不会。”
少女忽然叹气,“你这样活着是不是很爽啊?活了一千年,还不老不死,皮相好看,有钱,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城堡,车库里停着那么多豪车,有时间,可以体验世间的所有美好,还会特异功能。”
越说乔以棠越觉得人比人气死人,虽然吧谢笙说过他是地狱在逃魔王,听起来像是逃狱出来的,理应混得很惨,但认识这位魔王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他低调躲着谁,反倒是见哪只妖魔不顺眼就杀、还会帮她从沧海运雨,如此行事高调,根本就不像他口中说的那般不堪。
谢笙恹恹地将银勺往餐盘里一放,拿起餐巾擦嘴,“只有短命之徒才会期待永生,而我,早就活腻了。”
他拿着红酒杯走到客厅的沙发上,乔以棠看着他餐盘才吃两口的牛肉,不禁问道:“你这就不吃了?那我可以吃你盘子里的吗?”
她最见不得别人浪费食物。
谢笙挥挥手,当作默许。少女欢快地将对面盘子里的肉赶进自己盘子里,又浅浅给自己倒满一杯牛奶,西餐配牛奶,味道还不错。
而谢笙这边,似乎想起什么不堪的往事,暗自神伤。
注意到不远处独自郁闷的谢笙,乔以棠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他:“是我刚刚哪句话说错了吗?你怎么生气了?”
“没有生气。”他只是想到独自走过的这一千年时光。
“还是说,你这种活了上千年的老人家很忌讳被人谈论年龄?”
乔以棠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牛肉,妖魔也有年龄焦虑吗?
谢笙白了她一眼:“吃完记得洗碗。”
哦,乔以棠看着桌上的光盘,看来就是了。不过他不说,又没人看得出来他多少岁,看来她得找时间帮他年龄焦虑脱敏。
于是接下来某日:
乔以棠说要去看画展,已经提前买好下午三点的门票,谢笙知道后眉头一皱:“不可以天黑了再去吗?”
这是八月,等天黑得七八点钟,那时候画展早关门了。在乔以棠的坚持下,谢笙全副武装又是鸭舌帽又是墨镜又是口罩才出门,好在画展人不算多,谢笙才稍微放松下来。
“你看,”乔以棠指着一幅《蒙娜丽莎的微笑》,“这幅画距今已有五百多年历史,蒙娜丽莎只是文艺复兴时期一个普通的家庭主妇,却在达芬奇出神入化的笔墨下流传成如今的名画,让世界看到她的笑容。可以说,时间并没有完全带走她的生命,即便穿越了五百多年的时间,在人们心中,她依然是二十四岁的少女。”
鸭舌帽下的谢笙一脸问号。
乔以棠不放弃,又把他拉去看另一幅画像。
“你再看这幅《向日葵》,刚好你不是喜欢养花儿嘛!你说,有没有哪一束花的花期能持续千年的?没有吧?但古往今来,花草生生不息,落地便可生根开花。时间赋予它们的意义仅仅是开花与不开花,但没有开花的时间里它们就不活了吗?它们依然活着,在土壤之下迎接属于它们的季节。”
谢笙还是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
“笨蛋谢笙。”乔以棠转过身,摘掉他的墨镜,“时间流逝,你依然是你,你会有属于你的花季,如果以前没有,那么现在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