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踟迷不悟》何处问阑珊

13、烟花短暂

　　月华霜影转，星河蜿蜒，街边红笼串悬，就快要元旦了。
　　“L，你打算怎么跨年啊？”
　　“在家。”L回答，片刻又补充到“写两套卷子。”
　　“和你的家人们过嘛？”L不说话，和一个随时会犯病的妈妈，也算是家人们吧。
　　“要不要出来试试？很好玩的！过大年时再和他们一起吧。”卜踟坐在L的前面看着她问道。
　　“不想。”
　　“那你……把你家地址说一个给我，万一我们到那附近去玩，我们可以一起呢？”卜踟眼睛转转，笑眯眯说道。
　　L顿了顿笔转而从草稿本上撕下一片角，在上面草草写了一行字后塞给了她。
　　卜踟拿到纸条，珍重的揣进口袋里，雀跃起来，而L看着她，眼神复杂。
　　新年即将是如约而至。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晚上十一点半，L在刷卷子，遥远的地方陆陆续续传来烟花炸开的声音，人群笑语也随之传来，她笔并没有停，莫名想到几天前卜踟要走的那张纸条。
　　她的房间隔壁吵吵嚷嚷，摔碎东西的声音不停传来，她皱了皱眉，最后干脆拿出耳机带上。
　　林囡又犯病了。
　　怎么样都没有用。
　　她大吵大闹着一定要L让那个负心汉回来陪她过年。
　　年年如此，年年不改。
　　她尝试过很多，最初只有几岁的她会老老实实打电话给爸爸，请求爸爸是否可以回来，哪怕几个小时也好。
　　后来她就接受了爸爸不会回来的事实，她尝试着阻止妈妈砸东西或者伤害自己。
　　最严重的一次，林囡将她掐在地上，控诉她的无用，目眦欲裂说如果不是她没用，丈夫怎么会不回家。
　　那是她第一次反抗，强烈的窒息感一阵阵袭来，眼前发黑，意识都已经快要模糊不清，她狠狠抓起一旁碎了一半的花瓶砸在妈妈的头上。
　　花瓶碎裂的刹那，她亲手将自己对父母的最后一丝幻想也砸了粉碎。
　　她们都没有去医院，林囡头上鲜血直流，倒在地上，L的手上也都是血，她一声不吭将满手玻璃渣拔出来，替她包扎好以后将门锁上走了出去。
　　林囡醒后将门拍的震天响尖叫着要让她叫那个人回来。
　　如今林囡已经安静下来，只是断断续续的还有抽噎声。
　　要他回来，这怎么可能呢？妈妈，你到底爱他什么？他只会无穷无尽的吸一切可以吸到的血。
　　她想去到妈妈的房间说，妈妈，你能不能……懂事一点？L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也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很好笑。
　　孩子让妈妈懂事一点。
　　电话铃声突然打响，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她接起来，那头声音有些可以放软“林级长～”
　　“没有和她们去玩吗？”
　　“没有。”
　　“为什么？”
　　“想见你。”不知是她惯来喜欢和人这样相处的原因还是实实在在的直白。
　　于是电话这头静默了片刻。“我有什么好见的。”
　　卜踟却忽略过去，问到 “林级长，要不要和我一起跨年？”
　　“你来都来了，难道把你关在外面吗？”
　　“待会记得看窗外。想录视频吗？”
　　她抬头看向窗边，夜色一如既往的寂。
　　“等等！”她喉间有些发涩。“......小踟。”
　　“八楼，你上来吧。我想……”L没有说下文，太肉麻的话她并不擅长，只希望卜踟能理解到她的意思。
　　卜踟没有多问，但是两分钟以后站在了她身边。
　　夜色被一瞬金黄划破，随后一个又一个，跟着一群又一群，火树银花，宛若星芒漫天乱颤。
　　隔着玻璃窗，那片向来漆黑的天地被照的恍如白昼，夜的帷幕在飞掀，浅紫深紫荧光紫，按照深浅不一的渐变，夹杂着金黄层层晕开瞬息万变。
　　若是流光悦游龙，霓虹独绚烂，琉璃光影映绽在她的眼中。
　　她转过头看着小踟，少女的脸庞被五光十色的烟花映的也是不同颜色轮流变换。察觉到她的目光，小踟转过头来对着她绽出一个笑。
　　“3——2——1——”
　　“新年快乐！”卜踟抱住了她她僵硬一刹，回应到 “新年快乐。”
　　烟火飞花稍纵即逝，她看着窗外，想到千年之前烟花就存在于世，见证了多少文人骚客，千万年间人间烟火不灭，自古夜燃至今宵，暗末处光明肆意蔓延。
　　转过头凝视着身边人，她的嘴角噙了笑，或许，她的世界已经有比黑夜的烟花更灿烂更久远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