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春天》李七月

11、Chapter11

　　医生说奶奶下星期可以出院了。梁颂萓原本打算把老人家接她那住一段时间，但是奶奶不愿意，总觉得城市里住不惯，就惦记着回老家。

　　梁颂萓拗不过她，不过好在老梁也喜欢待老家，也能照顾奶奶，这样一想，无非就是她平时想奶奶的时候多跑几趟。

　　上午没去医院，下午就待得久了点，晚上回来的时候，要比平时晚。

　　周樾中途问过她什么时候回去，车钥匙他还没还给她。

　　这会已经快十点，不知道他休没休息。进电梯的时候，梁颂萓给他发消息。

　　CC：【睡了吗？】
　　CC：【我来拿钥匙？】

　　等了一会他没回，梁颂萓以为他睡了，心想反正也不急，改天再取也没事。

　　出电梯往门口走的时候，她瞄了一眼隔壁，门紧紧关着，和往日一样，又不一样。梁颂萓莫名的笑了，她能想象到，这扇门后面的场景，会有昏黄温暖的灯光，会有主人穿着拖鞋走来走去，会有小物件不经意砸落到地板上，而后男人不耐烦的弯腰捡起，把它归置原位，甚至厨房里也会有锅碗瓢盆乒乓作响……

　　她仿佛置身门后的空间里，目睹一切发生，如此真实，如此生动。

　　她忍不住把自己化身场景之一。

　　她一身家居服，站在岛台前拆剪一束刚买的白玫瑰，连同一小把尤加利叶也加以修剪，因为处理不及时，花瓣都处于轻微脱水状态，但是深水醒一醒就好了。手机放置在岛台上，打开听歌软件随机按她的喜好播放，刚洗过的头发没有擦干，水珠顺着发尾掉落在地板上，滴答声很轻，他从阳台走过来，逆着光，手里拿着一条干爽的毛巾……

　　梁颂萓没敢再往下想，作者的想象力都挺丰富，这她自己也是了解的。

　　转身正要开门，她听到身后的那扇门从里往外被打开的声音。

　　“回来了？”

　　“对。我给你发消息了，你没回，我以为你睡了。”梁颂萓摸摸鼻头。

　　周樾发现她窘迫的时候会下意识摸鼻头，上回在钟叔家也是。

　　“没，刚刚没看手机。”

　　“那你把钥匙给我吧。”

　　楼道里的感应灯灭了，这破灯不是特别灵敏，即使两人讲话的声音并不特别小也感应不到。平时梁颂萓习惯性跺跺脚或者拍拍墙才能将它唤醒，但也持续不了多久，可现在，她不好意思制造出特别大的动静。

　　视线落入黑暗显然让人不适，梁颂萓下意识伸手寻找可以支撑自己的东西。

　　周樾站在光线里，将黑暗中的一切纳入眼里。

　　“好，你等我一下。”

　　然后转身，快步走进屋里，顺手把门开到最大，黑暗瞬间被吞掉大半。

　　梁颂萓站在门外等他，楼道里很安静，她往光影里挪一点，视线刚好可以扫到周樾家客厅，才发现，他家里还有人。

　　沙发上坐着一个女生，露出半边身子，头发齐肩，穿着米色的裙子，灯光打在她身上，很温柔。

　　或许是听见门口的动静，她在询问周樾发生了什么。

　　梁颂萓有点不敢再继续盯着那扇门里的空间，她把头别过去盯着窗外。马路上没什么车了，小城没有丰富的夜生活，大多数人都遵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作息，因此，无论什么季节，这个点的马路因为车少人少都显得有些萧条。

　　周樾很快出来，穿着灰色的家居拖鞋。梁颂萓本来打算迎上去，这样拖鞋就踩不到外面的脏地板，但是她现在就是赌气不上前，她就是要周樾走出来，她就是要弄脏她的鞋。

　　周樾没发现她这点小心思，他走到她跟前，把钥匙递给她。本来还想跟她说几句话，谁知道梁颂萓一把抓过钥匙转身就进了家门，一点没有想跟他说话的意思。

　　如同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但是也没法，周樾只好转身回家。

　　周淼正打算回家，她得知周樾今天回来，下班了特意绕过来一趟。

　　“那就这样了，明天赶高铁前先把陈楠送你这，我下周三回来，你到时候周末下午记得送他去学校就行。”

　　周淼要出差，陈楠他爸在外地，周末只好先把人送周樾这待两天。

　　周樾送走了姐姐，拿衣服洗了个澡。

　　然后看了眼手机，和梁颂萓的对话框安安静静的，他一时也摸不准，明明下午还好好的。

　　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调出一段视频反复的观看。

　　之前在北城，他去医院看邵平。他自然是知道邵平的能力的，虽然说平时的模拟训练中少不了磕磕碰碰，但是到不了瘫痪截肢的地步。

　　前段时间一直忙着备赛，没时间去查原因，也没时间去医院。但是昨天他去了一趟医院看邵平，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在看到人的时候于心不忍，人是他带进去的，年纪轻轻，本来想着在行业里崭露头角，现在倒好，后半辈子都要委身于轮椅之上。同样是一米八几的大小伙，转眼就颓废成这样。

　　饶是周樾这种在赛场上见多了生生死死的人，也一时难以接受。

　　事已至此，邵平倒是还算冷静，跟周樾聊了一会。对于意外怎么发生的，他其实没什么感觉，跟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开的同一辆车，跑的同一条路，跑出来的数据稍微是有点偏差的，但是邵平以为是自己前一天没休息好就没在意。任谁也没有想到，意外就是这样发生了。

　　按理来说，赛车手对于数据的感知是灵敏的，同样的车同样的赛道，数据正不正常其实都不用那些数字来体现，往往感觉会更准确。

　　他还是没法接受在训练当中出现这样严重的事故，或者，他有一种预感，需要去求证一下。

　　他把邵平当天的训练监控下载下来，导进电脑里反复的观看，所有的数据也下载下来，一遍遍的在脑海里推算，演练。无论他怎么推算，意外发生时的车速，坡度，以及各项数据的呈现都说明邵平在处理上是没问题的，但是为什么意外就是发生里了，周樾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原因，数据是假的。

　　虚假的数据导致车手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所以发生了意外。

　　那数据为什么会是虚假的呢？

　　周樾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脑，仿佛一尊雕像，久久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把电脑盖上，走去阳台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