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沟渠》仕多啤梨

6、第 6 章

　　篮球赛定在晚上五点半，春季的最后一场比赛，计算机院打理学院。谢渊从实验室回寝室换队服，陈北正好在打游戏。
　　他开门，陈北看了他一眼，三心二意地说：“等我这把结束，一起去体育馆。”
　　谢渊拉着T恤的衣领，脱下上衣。寝室的窗帘只拉了一半，橙色的夕阳光照在他身上，让肌肉线条格外明显。他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倒三角的身材，后背和腹部都很紧实。
　　“陈北，等会儿能不能帮我接个人？”谢渊套上黑白的队服坐到凳子上。
　　“啊？”游戏赢了，陈北庆祝了一下，摘下耳机，“你有外校的同学要来看比赛？”
　　“不是同学。”谢渊平静地说道。
　　陈北原本有些疑惑，但对上他目光的时候，一下懂了。
　　“哦～”陈北笑说，“不会是那个富婆吧？”
　　“她叫江晚。”谢渊说，“我把她的微信推给你，她到了会联系你。”
　　谢渊背上包，临出门前说：“在她面前别说富婆什么的。”
　　“没问题，你去热身吧，交给我。”
　　谢渊轻笑了一下：“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江晚四点半结束工作，叫了辆车去城大。公司在市中心，城大在郊区，路程不短，加上晚高峰，堵了一会车。到城大的时候，已经是五点四十。
　　赤红的火烧云投射在校园大道上，两旁是高大的法国梧桐，宽大的树叶沙沙作响。花坛里种着绣球，大片的淡粉簇拥在一起。
　　江晚边下车边给陈北发消息：你好，我到了。
　　陈北：我也在校门口，你穿什么衣服。
　　江晚低头看了一眼：印花上衣，牛仔裤，高跟鞋。

　　陈北四处望了一下。斜对面，有个身材窈窕的女生站在台阶上。她时不时看手机，时不时抬头，像是在等人。陈北比对了一下穿着，发现就是江晚。
　　即使隔得远，陈北还是能看清她的相貌。她长得过于出挑和惊艳了，和陈北原本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陈北朝她招了招手，试着叫了她一声：“江晚？”
　　江晚抬头，笑着走过去跟他打招呼：“你是陈北吗？”
　　“我是。”陈北觉得自己心跳有点加速。
　　“谢谢你来接我，比赛是不是开始了。”
　　“是的，不过才开始十分钟，还有三节呢。”
　　他们边说边往学校里走。
　　“体育馆远不远？”
　　“不远，过了那个桥就是。”陈北指了指桥的方向。

　　体育馆是圆弧形的，白色镂空的穹顶配上蓝色玻璃，远远看去很气派。
　　室内篮球场在二楼，有电梯和楼梯。陈北见江晚穿得是高跟鞋，问她要不要坐电梯。
　　等电梯的人不少，江晚不想等，说道：“走楼梯吧。”
　　高跟鞋的声音和瓷砖的地面相碰，发出有清脆的响声。大学里穿高跟鞋的女生很少，所以这种声音格外引人注目。下面等电梯的学生不约而同地透去目光，有女生捂着嘴轻“哇”了一声，讨论着这是哪个院的美女老师，怎么从没见过。
　　一声哨响，篮球场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欢呼声。理学院两分投进，加上一个罚球追平了计算机院。
　　江晚走进场馆，观众席已经坐满，场边也站着不少人在看比赛。陈北带着她穿过人群。场上理学院的球员小跑着进攻，计算机院的曹平趁其不备抢断，长传给了谢渊。江晚停下，她站在观众席的栏杆处，呼吸不自觉地屏住。
　　谢渊连续两个假动作突破变相，然后顶着对面的中锋上篮。他弹跳力好，对面的中锋盖帽盖了个空，球稳稳进了筐。
　　场下又是一阵欢呼，有人在中间吹起了口哨，也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江晚边笑边他鼓掌。谢渊向后退的时候，透过穿梭的人流，看到了她。他也跟着勾唇轻笑了一下。
　　“谢渊给你留了位置，你要不要过去看，还有挺久的呢。”
　　“走吧。”江晚说。
　　她从观众席前面走过去，陈北带着她在第一排靠右的位置坐下。

　　“诶。”后排的男生手肘碰了一下身边的哥们，“你看第一排右边那个美女，长得好正啊。”
　　另个男生回：“她刚站场边的时候我就看见了，那身材真的绝了。”
　　江湾今天穿了一件蓝红印花的紧身吊带，外面罩了一件有些透的褐色罩衫，香肩和细腰漏在外面，下面是低腰牛仔裤，配了一双黑色尖头高跟鞋。她今天没有卷头发，乌黑的长直发披在后面，像是上好的绸缎。冷白的肤色在白织灯显得格外扎眼，配上正红色的哑光口红，妖艳地像是一朵开得正盛的芍药花。
　　“她边上坐得是不是谢渊室友陈北啊，他俩不会是一对吧。”
　　“我去，是的。陈北这小子哪里泡得这么漂亮的对象。我以后要跟他取取经。”
　　其中一个男生“切”了一声：“你跟他取经也没用，这么漂亮的已经被泡走了。”
　　“说不定人美女的朋友也是美女呢，眼光要放长远点。”另一个男生说，“我也不比陈北差吧。”
　　“你说啥是啥。”

　　江晚的视线一直在谢渊身上。
　　平日里她只觉得他少年感强，没想到他一到比赛场上，他的胜负欲和掠夺感这么强。
　　他像是黑夜里埋伏在丛林间的猎豹，耐心地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在猎物露出破绽的时候，一口咬断对方的动脉，让其在顷刻间毙命。
　　半场的哨声响起，计算机院领先了理学院五分，其中谢渊贡献了十二分加两个抢断。
　　教练叫他们过去讨论战术。坐在场边板凳上的几个女生拿了矿泉水和毛巾上去。其中几个队员接了，谢渊摆摆手，低声说不用。

　　“那几个女生是助理吗？”江晚见她们都瘦瘦高高，打扮时髦。
　　“差不多，但我们叫篮球经理。平常的时候会管队员考勤和训练，比赛的时候就负责送送水之类的。选篮球经理的时候，队员会参与，所以一般选上的都是每个院最漂亮的那几个。有的后面就跟队员发展成了男女朋友关系。”
　　江晚点了点头。她想起大学的时候，周楚陵是院队的队长，让她去参加助理的面试，说这样两个人每天见面的时间能再多一点。她故意问他，要是有比她更她漂亮的女生怎么办，她落选的话好没面子。周楚陵说不可能，还花言巧语地说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生。那时候她还涉世未深，他说什么，她信什么，被哄得心花怒放的。
　　教练说完策略，谢渊穿过半场，朝她走过来。江晚回神，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陈北识趣地起身，把座位让给谢渊，自己去找别的同学聊天。谢渊坐下，他的发梢上挂着一点汗珠，脸和眼眶因为剧烈的运动有点发红。

　　“有吃晚饭吗？”谢渊问她。
　　“吃了下午茶，现在不饿。”
　　江晚从包里找出湿巾抽了一张递给他：“擦擦。”
　　湿巾是桃子味的，里面有薄荷的成分，特别凉爽。
　　“你不渴，刚才不拿水喝？”
　　谢渊从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他侧头看了江晚一眼，勾唇笑了笑说：“情夫的自我修养。”
　　他说得很轻，只有她能听得见。江晚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被气笑了。平日里他看上去沉稳又正经的，偶尔说出的话真的让人瞳孔地震。

　　下半场开始，场上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理学院的防守强度高了不少，对谢渊采用的二对一的围剿，让他传球和出手都变得困难。
　　后半场曹平发挥出了超高的命中率，谢渊和别的队友找各种机会传球给他。连中了两个三分，分差夸大到了九分，对面叫了暂停。暂停后的曹平也被加强了防守，对面反击了一波，到第四节的时候，分差缩小到了三分。
　　后面十分钟，两队势均力敌，都拿出了超水平的发挥，分差缩小到了两分。最后的五十秒，理学院进攻，过掉谢渊和曹平，上篮命中，拉平比分。
　　场下一阵躁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结果。

　　最后四十秒，计算机院的进攻时间。谢渊运球过半场，篮板上秒数疯狂地跳动着，他突破到内线，在即将被三个人夹击的刹那，把球精准传给了跑位中的曹平。一个中锋扑上去想要盖帽，曹平先他一步出手，三分球命中。
　　“喔！”场下发出了爆鸣，耳膜都要被震碎。
　　剩下的十几秒，理学院也出手了三分，但是没中，最终输掉比赛。
　　倒计时归零，计算机院的球员飞奔到赛场中间，抱在一起。曹平被大家抱起来，抛到半空中，又稳稳接住。观众席的掌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如同涨潮时的浪花，重重拍打着海岸。
　　空气里仿佛放了兴奋剂，整个体育馆躁动到了极点。江晚暗自感叹，年轻真好。
　　谢渊在庆祝的同时，目光穿过人群，看向她。他眉眼长得深邃，笑着看人的时候深情又从容。

　　颁完奖，拍了大合照，谢渊走过来坐到江晚旁边。他手臂上还有汗水挂下来，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
　　“没想到你不仅酒量好，学习好，连体育也好。”江晚笑吟吟地，拿着刚发的纪念小扇子给敷衍地扇着风。
　　她指着擅自上印着的卡通人物问：“这上面哪个是你？”
　　“看不出来吗？”谢渊往她身边移了一点，他身上有汗，所以还是保持着一拳的距离，“我感觉还挺形象的。”
　　他抽走她手里的扇子，放到自己的脸边上，让她仔细看。
　　江晚皱着眉，认真比对着。图上一共有十二个人，每个人的脸画得大同小异的，只有发型和肤色上有区别，他还说很好分辨？
　　“这个？”江晚指着第二排有右边第二个不确定地问道。
　　“不是。”
　　“我知道了。”江晚再仔细看了一圈，发现最左侧的漫画人物脸画得更小，五官更周正，皮肤也偏白，“肯定是这个。”
　　谢渊点头，把扇子放到她腿上。

　　正说着话，曹平和其他几个队员看到他们这儿有情况，围了过来。
　　“谢渊，这是你女朋友吗？”其中一个队员问。
　　江晚瞥了谢渊一眼，没说话。
　　“嗯。”
　　“哦呦。”曹平拍了一下谢渊的手臂，“恭喜。”
　　“你好，我是曹平。”他转向江晚，自我介绍道。
　　“我叫江晚。”江晚落落大方地说道，“刚才看你在场上投篮好准 ，真厉害。”
　　曹平被夸地不好意思，摸了摸脑袋说：“没有没有。”
　　“等会去庆功，你要不要带着你女朋友一起来。”站在边上个子高高的一个男生问道。
　　“我们就不去了。”

　　这种活动谢渊自母亲生病后就没参加过，一来是没时间，二来社交需要钱，这两个他都没有。
　　“你们要不要合张照？”站在个高男生身边的是她女朋友，脖子上挂着个单反相机。她是学校通讯社的，给学校的公众号推文提供照片。
　　被很多人围着，江晚并不自在，加上她和谢渊的关系，算不上情侣，更像别有所图的商人。她刚准备拒绝，谢渊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心是热的，手掌往下滑，严丝合缝地握住她的手。
　　“谢谢。”谢渊跟拍照的女生道谢。
　　女生比了OK的手势，围在他们身边的队员自觉地退到旁边，不挡着他们的光。

　　江晚侧头看着谢渊，她喉咙仿佛有块石头堵着，说不出话来。
　　女生跟他们隔了一段距离，调试了一下相机，蹲下。
　　谢渊感受到江晚的目光，转过头，轻笑了一下说：“开心点，看镜头。”
　　“咔”一声，画面被定格。照片里，江晚坐直了身子，谢渊则微微向她那侧倾斜。两个人眼眸里映着明亮的光，脸上都有清浅的笑意。
　　那张照片后来被谢渊裁成了壁纸，再也没有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