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沟渠》仕多啤梨

4、第 4 章

　　谢渊醒来是第二天的晌午。
　　周围的环境陌生，遮光的窗帘拉着，只有一条缝隙透露出一点光亮。
　　床头放着一杯水，里面漂浮着一根吸管。醉酒完头痛欲裂，身体所有的水分仿佛被抽干，喉咙又干又疼。
　　他坐起身，双手盖着脸缓了缓，将水喝完后出了房门。
　　江晚穿着粉色印花的家居服，站在餐边柜旁，等着咖啡。她听到开门声，侧头望过去，笑着问：“醒了？”
　　谢渊走过去，他穿得还是昨晚的衬衫，领口的纽扣的开着，露出一小片的皮肤。他脸上还有倦意，衬衫上有深浅不一的折痕，一种颓靡之感。
　　“你身上酒味好重。”江晚说，“客房有浴室，去洗个澡吧，衣服在沙发上。”
　　谢渊怕熏到她，往后退了两步说：“好。”

　　等谢渊洗完出来，江晚已经在餐桌上吃着早餐了。他头发还没全干，碎发遮住了额头，穿着黑色的休闲衬衫和长裤走出来。
　　江晚抬眼看他，端着咖啡杯的手悬在半空。她片刻恍惚，觉得眼前站着得是周楚陵。谢渊和周楚陵相貌上只有七分的相似，但是在某一举手投足的瞬间，会让江晚产生幻觉。
　　“昨天的合作谈成了吗？”谢渊拉开凳子，在她身边坐下。刚洗完澡，他身上有橙花的香味，和她身上的一样。
　　“合同已经发过去了，顺利的话今天下午就能走完流程。”江晚边说边把盛着三明治的盘子推到他面前，“吃点东西吧。你胃应该不太舒服，咖啡就别喝了，喝点牛奶。”
　　“我昨天晚上什么样？断片了，不记得了。”

　　“你也是蛮厉害，喝这么多昨晚都没吐。”江晚笑说，“就是一直睡，怎么叫都叫不醒。我怕你出事，来看过你几次，想让你喝点水。前两次你没反应，第三次总算喝了点。”
　　“我还是第一次喝醉。”谢渊嗓子不大舒服，声音低低的，“如果我不在，那些酒你会都喝完吗？”
　　“会啊。”江晚笑说，“我没得选。”
　　在外人眼里她是公司的老板，穿得戴得都是奢侈品，开得车也是豪车。只有江晚自己知道，这些光鲜都是血和泪换来的。她一个女生，付出了比男人成倍的努力才走到了今天。
　　但即使这样，在酒桌上被轻视、被刁难都还是常态。明明她身上有这么多闪光点，出色的业务、缜密的逻辑、圆滑的处事方式，但围绕她展开的话题总是美貌和性别。

　　谢渊慢慢握住她的手，凝视着她说。
　　江晚和他的目光对上，从他的眼里读出了心疼之意。她怔怔地看着他，喉咙有些梗住。
　　片刻，她垂眸，轻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椅子跟地面接触发出声音，江晚起身，侧着在谢渊腿上坐下。她搂着他的脖子，轻声问道：“要不要考虑被我包-养？我每个月给你钱，价格你来开。但我想要你陪的时候你就要来，穿衣打扮也要按我喜欢的风格来。”
　　“还有什么条件？”谢渊问她。
　　江晚想了想，摇头。

　　他的手臂绕过她盈盈一握的腰身，目光深沉地看着她，说道：“好。”
　　说完，他缓缓靠近她。她的唇上涂了润唇膏，亮晶晶的，像是阳光下晶莹剔透的荔枝。两个人嘴唇想贴，谢渊吃掉了润唇膏，一股清甜的柚子味。他越吻越深，江晚被他弄的不自觉后仰，他的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背，让她有所支撑。
　　阳光穿过落地窗照进来，空气中的尘埃飘浮在半空。
　　其实昨晚在包间，谢渊就想这么亲她。或者说更早，在KTV的长廊，办公室的沙发，他都渴望和她接吻。包括昨晚，昏昏沉沉的睡着，他梦到江晚进来，叫他喝水。他喝了水之后，拽住她，把她压在了身下，想去找她的唇，却被推开了。
　　他以为是梦，实际上确确实实发生了，江晚觉得他不清醒加上他浑身酒味，不愿意跟他接吻，也怕亲着亲着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两个人，一个觉得这种梦不入流，一个觉得昨晚发生的事羞耻，都没提起。

　　气氛像是烤箱里拿出来的蛋糕，从滚烫到变得温热。江晚头搁在他右肩上，喘着气。他胸口也起伏的厉害，覆在她背上和腰间的手心也变得灼热。
　　桌上的手机震动，是韩玥打来的。谢渊伸手拿手机递给她，她接了电话。
　　“怎么这么久不回消息，你今天不是休息吗？”韩玥抱怨。
　　“吃早饭没看手机。”江晚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晚上出来玩吗？去做个脸，顺便小酌一下？”
　　“做脸吧，小酌就算了，昨天刚喝，今天胃还难受。”
　　“秦逸凡跟我说了，让我问候你一下。”韩玥说，“你今天中午吃什么？阿姨来做饭吗？”
　　“昨天阿姨跟我请假说要带她妈妈去看病，我等会自己点点吃的吧。”
　　“你吃清淡点，别折腾你那破胃。”
　　“知道了。”

　　挂了电话，江晚挑眉，笑着问谢渊：“重吗？”
　　说完，她正欲起身，谢渊的手按住她的腿说：“不重。”
　　他的眼眸如同一面清澈的明镜，印着她笑靥如花的样子。
　　江晚忽然凑近他耳边，勾人地说道：“你有反应了。”
　　她轻笑一声，从他腿上起来。这次他没拦着她。

　　咖啡和三明治在胃里不消化，加上昨天喝了不少酒，现在有点隐隐作痛。江晚拉开抽屉，找了胃药出来，吃了两粒。
　　“你家有米吗？”谢渊在她准备接水的时候把水杯递到了她手里，“我煮点粥给你喝。”
　　江晚把药咽下去，指了指米桶说：“那里。”
　　“你会做菜吗，我想吃芦笋炒虾仁，蚝油生菜，还有炒鸡蛋。”江晚问他。
　　谢渊转头，轻笑了一下说：“会。”
　　江晚拉开冰箱帮他把食材都拿出来，给他指了锅碗瓢盆的位置，还贴心地问他需不需要她打下手。
　　“不用，去休息会儿吧。”谢渊边清洗着菜边说。

　　江晚拿了个平板出来，边看着综艺，边看他做饭。
　　谢渊做事很有条理，也很细致。他一点点挑去虾线，清洗干净。潺潺的水流冲刷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手背上筋络的轻微的凸起。
　　江晚出神的看着他。他身高高，流理台低，所以只能半弯着腰。他身上有一种清隽的感觉，像是水墨画里的淡竹。
　　粥是用小火煲的，一股淡淡的米香味弥漫在空气里。谢渊把最后做的芦笋虾仁盛到白瓷盘里，淡绿色的芦笋配上饱满的虾仁，看上去秀色可餐。他关了火，拿了碗，盛了两碗粥，然后把所有菜都端到桌上。

　　“你好会做饭。”江晚边拿勺子舀着粥边说。
　　“初中、高中都是我做饭。”谢渊夹了离她远的鸡蛋，盖在她的粥上。
　　“高中读书不紧张吗？还做饭？”江晚刚上高中的时候，父母还没离婚，在家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爸妈太忙了，要很晚才能回来，妹妹还小，只能我做给她吃。”
　　“你还有妹妹？”江晚吃了一口他夹的鸡蛋。
　　“嗯，今年上七年级。”
　　江晚忽然想起自己还没问过他几岁，是干什么。

　　“那你今年几岁？”
　　“二十四，研二。”
　　江晚惊讶道：“你还在读书？”
　　虽然是研究生，但到底还是学生，她读研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了。
　　“怎么了？”
　　“没事，我以为你最起码工作了……”
　　现在想来，要是他真的工作也不会这么有空，翘班去公司找她，今天也不急着去上班。
　　“在哪个大学？”
　　“城大。”

　　城大是西城排名第一的大学，特别是理类专业，在全国都名列前茅。江晚没想到自己不仅包养的是个弟弟，还是个学霸。
　　脑子忽然有点宕机，她还以为他是什么初高中学历，要去KTV挣钱。
　　“那天你说你缺钱，为什么？”
　　“我妈生病了，尿毒症。”谢渊平淡地说道，“原本打算休学或者退学赚钱的，但是她不同意，说我如果休学、退学，她直接不治了。”
　　江晚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粥，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江晚。”他忽然喊她名字，目光真挚地看着她，“谢谢你。”
　　他继续说：“医院已经发了最后的催款通知，如果再不缴费，就要被强制出院了。你昨天给我的钱交上了欠款，能让我妈继续治病。”
　　“不用谢我。”江晚空咽了一下，“那本来就该是你拿的钱。”

　　吃完饭，谢渊将碗都收到洗手池中，开始洗碗。
　　江晚走到他身边说：“要不刚才我说得还是算了吧。”
　　“什么？”谢渊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关了水。
　　“包养你的事。”
　　江湾于心不忍。他是为了救母才去的KTV，被她误认为男//模，提出的这个条件。但她觉得包养是亵渎了他，更何况她包//养他的目的是让他当周楚陵的替身。

　　谢渊右手往旁边一伸，把她圈在怀里：“为什么算了？”
　　江晚解释不了，侧过头，转移了话题：“要是有酒局，你还愿意的话，我找你，按次付你昨天的报酬。你赚得多，又不用很多时间，不好吗？”
　　谢渊看着她，眼神比刚才深了几分。
　　“江总这么出尔反尔吗？昨晚饭桌上，他们还夸你最守信用。”
　　“我在为你考虑，你别不识好人心。”江晚皱眉，面色凝重。
　　“我不同意。”谢渊说得果断，“还希望江总说话算话。”
　　“你知道什么叫包//养吗？我包//养你，我也可以包//养别人。我亲你，晚上我就去亲别人，这些你都干涉不了，你连生气的资格……”
　　谢渊亲了一下她的唇。
　　“我不在乎。”他说，“只要你现在愿意跟我亲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