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沟渠》仕多啤梨

14、第 14 章

　　早上六点，谢渊醒来，江晚在他怀里睡得正香。酒店的米色的窗帘没法百分百地遮光，明亮的光线让睡梦里江晚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谢渊倚在床头，在静谧的清晨凝视了她一会儿。
　　她的皮肤像是博物馆里的白瓷瓶，透着温润的光泽，长而微翘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样，浓密的眉毛让她增加了一点清冷又倔强的感觉。
　　她拥有姣好的容貌，一等一的智商和情商，即使什么也不做，也能让男人趋之若鹜，可她偏偏看上了他。可真是幸运，谢渊心想。
　　出门前，谢渊帮她把窗帘拉紧实了点，轻轻带上门。

　　清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消散，阳光穿过云层，照在身上，有些灼热。
　　谢渊买了两份红豆粥，带到了病房。他妈妈特别喜欢红豆的食物，红豆粥、豆沙包之类的。兴许是儿子回来，谢渊妈妈的胃口比往日里好了一点。
　　“江晚吃早饭了吗？”谢渊妈妈舀了一勺温热的粥放到嘴里。
　　“她还在睡觉。”谢渊说。
　　“那你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一点。”谢渊妈妈说，“她比较喜欢吃什么东西？”
　　“口味清淡的，偶尔也会吃一点甜食。”
　　谢渊妈妈惋惜地说：“要是我身体好的话，可以给她做顿饭吃。”
　　“以后还有机会。”谢渊安慰道。
　　谢渊妈妈笑了笑，继续喝粥。
　　喝完粥，谢渊接过妈妈手里的塑料盒，放到垃圾袋中，打了一个结。

　　“还有一年你就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吗？”谢渊妈妈问，“准备结婚吗？”
　　“妈，我们才开始没多久，暂时没这个打算。”
　　“如果准备结婚，你爸爸留下了一笔钱，一半给你，另一半给你妹妹。”谢渊妈妈看向儿子，平静地微笑着说，“没打算不要紧，我先告诉你。”
　　谢渊沉默着，看着妈妈。他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她是在做最坏的打算。
　　“我能看出你很喜欢江晚，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没移开过。”谢渊妈妈说，“既然喜欢，就真诚地对待她、尊重她，给她安全感。你爸爸以前怎么对待我的，你也要怎么对待她。”

　　谢渊父亲是因为车祸离世的。他在世的时候，和他妈妈的感情非常的深厚。因为他妈妈喜欢文学，所以即使不擅长，也会去看文学类的书籍，去理解他妈妈的心境。逢年过节，他都会准备礼物，讨她的欢心。
　　养育孩子方面，他也是全程参与，谢渊和他妹妹小的时候，时常带他们去博物馆、游乐园。
　　人可以装一时，但装不了一辈子，他父亲数十年如一日的爱着妻子、孩子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父亲的离世对他妈妈的打击很大，在后面的两年，她都沉浸在悲痛的情绪之中，加上工作的压力，各种原因积压在一起，身体跟着精神一起垮掉了。
　　“我会的。”谢渊沉稳地说道。
　　“妈妈对不起你。”谢渊妈妈握住他的手，“二十出头的年纪让你承担这么大的经济压力和心理压力。”
　　“妈，你如果想补偿我和妹妹的话，就再坚持一下，好吗？”
　　谢渊妈妈静默了一会儿，点了一下头。

　　江晚临近中午才醒，可能是换了一个城市，她的精神没这么紧绷，睡得格外的好。
　　“你了什么？好香。”她坐起身问谢渊。
　　“煎饺、豆浆、鸡蛋、梅花糕、赤豆元宵、还有甜酒酿。”
　　“这么多。”江晚下床，穿上拖鞋，走到打包盒边上，“我吃不掉。”
　　“尝尝味道。”谢渊笑说，“这个梅花糕你应该会喜欢。”
　　江晚马上去洗手间洗漱。她边拿着洗脸巾擦干脸，边在桌边坐下。保温盒已经打开了，各色的食物摆在面前，特别有食欲。

　　“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都不知道。”江晚夹了一块梅花糕边吃边问他。
　　“七点，去医院陪了一会儿我妈。”谢渊说。
　　梅花糕口感很绵密，上面点缀的红枣味道香甜。
　　“记得让前台找人过来修一下空调。”江晚披着长袖的外套说道。
　　谢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修了空调还睡一张床吗？”
　　江晚放下勺，一抬眼，就和他深邃的目光撞上，她干脆利落地说：“各睡各的。”
　　谢渊享受跟她同床共枕的感觉，但她不愿意，他就尊重她的选择。他起身，去床头柜旁，弯着腰给前台打电话。

　　下午五点，太阳已经落山，气温也降到了适宜的温度，舒爽的晚风拂面。
　　江晚和谢渊一起到他妹妹谢遥的学校门口，等她放学。
　　“你初中也是在这里上的吗？”江晚环顾了学校一圈问道。
　　“不是。”谢渊说，“我上初中的时候家不在这里，这里是我爸去世后才搬过来的。”
　　“有没有你上初中时候的照片？”
　　“有，但是在家里的相册里，晚上让谢遥拍给你看。”
　　“你上初中的时候，是不是很招人喜欢？”江晚环抱着手臂，笑着打趣他，“老师和同学肯定都很喜欢你吧。”
　　谢渊垂眸，看她故意给自己下套的样子，脸上也跟着浮起了笑意。
　　“所以你第一次谈恋爱是什么时候？初中还是高中，还是小学？”
　　谢渊摇了摇头，凝视着她说：“在你之前没谈过恋爱。”
　　江晚不想深究真假与原因，只是笑着说：“挺好的，你还能把初恋留给别人。”
　　谢渊喉结动了一下，眸光一下黯淡下来。

　　没过多久，谢遥从学校里走出来。她边在人群中寻找着谢渊的身影，边给他打电话。
　　“谢遥。”谢渊喊她。
　　她侧头，谢渊在左侧的路灯下等着她。
　　“哥哥。”她小跑着过去，一下扑到谢渊怀里。
　　谢渊抱住她，隔着书包拍了拍她的后背。平复了一下情绪，她往后退了一步，注意到了站在边上的江晚。江晚温柔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
　　“哥，这位姐姐是……”
　　“我女朋友。”谢渊说。
　　“谢遥你好。”江晚主动伸手，“我叫江晚。”
　　谢遥有些紧张地跟她握手：“姐姐好。”
　　虽然才上初中，但是谢遥的容貌已经很是出挑。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清澈明亮的双眼，细且高挺的鼻梁，以及饱满的额头，组合在一起甚至和谐。

　　“想吃什么？”谢渊问她。
　　“有点想吃斜芳街那家芙蓉苑了。”谢遥说完，想到江晚可能吃不惯当地菜，“姐姐喜欢吃安城菜吗，不喜欢的话换别的吧。”
　　“我还没吃过安城菜，正好尝尝。”
　　芙蓉苑是当地有名的菜馆，正值饭点，前来吃饭的人不少，需要在门口等位。
　　“要等位，要不换一家吃吧。”谢遥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谢渊和江晚说道。
　　“没关系，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等会就等会了。”江晚坐到椅子上，牵了一下谢遥的手，示意她坐下。
　　“外婆最近身体还好吗？”谢渊在谢遥左边坐下问她。
　　“除了偶尔会腿疼，别的都挺好的。”
　　他们兄妹俩是差不多的性格，话都不多。相比之下，谢遥更为腼腆拘谨一点。
　　“哥，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四、五天。”
　　“嗯。”谢遥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妈妈看到你和姐姐肯定很开心吧。”
　　谢渊点头说：“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看看妈妈。”

　　没过多久，服务员邀请他们入座。座位是在二楼临窗的角落，谢渊把沙发的位置留给他们，自己坐在椅子上。
　　“你好，这是菜单。”服务员把两本菜单放到桌上。
　　“你们选。”谢渊把菜单递给两人。
　　谢遥边翻开菜单边问江晚：“姐姐，你比较爱吃什么？”
　　江晚懒得再翻，身体往谢遥的方向靠了一点，两个人看一个菜单。
　　“这个芝麻排骨是这家店的特色，姐姐要不要尝尝。”
　　“好啊。”江晚温柔地答应着。
　　两个人研究了一会儿菜单，谢遥变得没这么紧张了。
　　谢渊正帮她们用热水消毒着碗筷，他动作熟练，没一会儿就将烫好的碗筷擦拭干净。谢遥想起小学的时候，出去吃饭，这个工作都是爸爸和哥哥做。爸爸帮妈妈烫碗筷，哥哥则帮她烫。后来爸爸不在了，这些活都是由哥哥承揽。
　　“这什么水？”江晚喝了一口谢渊给她倒的茶问道。
　　“陈皮山楂水。”谢渊说，“夏天这里的餐馆都会放这个。”
　　“味道好奇怪，我喝不惯。”
　　谢渊跟她换了一杯：“这杯是温水，我还没喝过，你喝这个吧。”
　　谢遥余光里看着他们。原来哥哥谈恋爱是这个样子，时刻关注着对方，迁就着对方。

　　“差点忘记了。”江晚打开包，从夹层里拿了一支全新的迪奥唇膏出来给谢遥，“这个送给你。”
　　谢遥手足无措地接过唇膏：“谢谢姐姐。”
　　她看着银色的包装，知道这支唇膏的价格一定不便宜。
　　爸爸去世，妈妈生病后，她就没有买过昂贵的衣服。虽然谢渊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只比其他同学只多不少，但她心疼哥哥又要上学又要打工，舍不得花，周末穿得也是校服。有次周末去书店，遇到了同学，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了一句“周末也穿校服啊”。她的自尊被深深刺痛着，十三、四的年纪，还没法完全不在乎他人的评价。两种痛苦撕扯着她，让她越来越自我封闭。
　　江晚笑着看着她说：“是我应该谢谢你，让我吃到这么好吃的菜。”
　　谢遥侧头，看见江晚有神的目光和上扬的唇角，微微怔住。

　　第一眼见江晚，她只觉得江晚长相出众、气质非凡，和自己的哥哥很般配。她一边为哥哥高兴，一边又觉得不安，担心哥哥有了女朋友之后回家的时间会越来越少。她也害怕姐姐会介意他们家风雨飘零的家庭。但是这些不安和害怕，在江晚一次又一次肯定的回答中消散。她不仅送她东西，甚至为了让她没有心理负担，反向她道谢。即使她的年纪不大，江晚也没把她当小孩，给予了她十分的尊重。
　　谢遥目光澄澈地看着江晚，嘴角跟着上扬，她从心里喜欢这个姐姐。
　　吃完饭，谢渊去收银台结账，江晚和谢遥坐在沙发上休息。
　　“姐姐。”谢遥抿了下唇问，“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
　　“当然可以啦。”
　　加完微信，江晚忽然想到什么，小声地问谢遥：“晚上回家能不能拍一下你哥初中、高中的照片给我。”
　　“可以呀，我回家翻一下相册。”谢遥笑着说，“姐姐是好奇我哥以前长什么样吗？”
　　江晚点头：“我想看看他是以前帅还是现在帅。”
　　谢遥想了想说：“感觉我哥以前和现在变化不大，现在长相上更成熟一点。”
　　“你觉得你哥帅吗？”江晚问。
　　“没有很大的感觉。”谢遥诚实地说，“但是亲戚朋友都说他帅。以前在外面吃饭的时候，经常会有人看他，也会莫名其妙的打折或者送东西。”
　　说着，谢渊结完账上楼，看她们聊得正开心，问道：“在聊什么？”

　　“不告诉你。”江晚说，“我跟妹妹之间的秘密。”
　　谢渊看了她俩统一战线的样子，哼笑了一声。
　　出了芙蓉苑，三个人站在街道上等出租车。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星辰布满了黑色的幕布。谢渊倾身，凑到江晚耳边，低声笑着说：“江总还是一贯的会拉拢人心，认识了我妹妹，就开始冷落我。”
　　江晚斜了他一眼：“你跟你妹妹吃什么醋？”
　　“你以前可是说我和谁亲都可以。”
　　她笑得艳冶，像是一朵临河盛开的鸢尾花，神秘又勾人。
　　谢渊脸一下变得阴沉，借着昏暗的灯光，他凝视着她。
　　到底用什么，能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