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生之序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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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纪元518年，于僻远的C4-014星球上。
德克萨瓦德湾的天气依旧糟糕透顶，让人感到深深的压抑，与绝望的窒息感交错。空中仿佛弥漫着透骨的寒意，毫无生气，甚至还混杂着一丝咸涩和腐朽的味道。
由于这里靠近大海，海风频繁地吹拂着这个小镇的每一个角落，所以咸涩的海水味伴随着令人作呕的鱼腥味无处不在。
窗边的森卓洛深吸一口气，却立即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显然这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
但他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品尝到周围潮湿的水汽，那种感觉就像是雾气已经凝结成了稠状物，且味道极其火辣刺痛——肺部疼得恨不得炸开。
另外还有一种类似木制家具被腐蚀的霉味，森卓洛当下便了然，这气味来源于他小屋里破败不堪的家具，它们正在被环绕的水汽一点点渗透。
这种潮湿的环境让他不自觉感到些许压抑，心烦意乱的仿佛彰显着他整个人都被一层朦胧的水汽所笼罩。
森卓洛缓缓关上了窗户，模糊的窗玻璃却立刻映出了他如今堪称“惨不忍睹”的模样：
他的面庞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惨白，如同白纸一般毫无血色，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青紫交错的血管。
形销骨立的他瘦得几乎只剩下一副骨架，好似一具骷髅，宽大的衣服松垮地披挂在身上，仿佛随时都会滑落。
按理来说，这样一个病弱的人应该是惹人怜爱的，让人忍不住想要照顾和保护他。
然而此刻的他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极至冷漠阴抑的气息。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脖颈处青紫的插痕与勒痕交错，像多次自杀未果之人，亦或是死后阴郁的男鬼。
黑发因长时间没有打理而肆无忌惮地生长，以至于垂到后腰，额前杂乱的碎发就好比是怪兽的触角，遮挡了外界的窥探。
尽管如此，那浓烈的厌倦感依然无法被掩盖，若是透过发丝的缝隙，便可以瞥见一双墨绿色的眼眸，眼下青黑一片，既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又如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森卓洛默默地打开了星网，如同打发时间般迅速浏览着那些鱼龙混杂的信息。
这些信息五花八门、杂乱无章，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漫不经心一条条地翻看着。
不久之后，一条名为"向导如何恢复精神力的十大妙招"的帖子引起了他的关注。他的目光在这个标题上停留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点开了它。
随着页面的加载，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起来，原本平淡无波的表情被一丝愠怒所取代——他更多表现得是一种疲惫的绝望。
最后，他关闭了星网，整个人变得无比颓废，像剁碎的肉泥一样无力地瘫倒在冰冷的木制床上。
他又开始回忆这破败的记忆，其实他也知道这没什么值得回忆的，就犹如现在正被水汽所腐蚀的木制家具般无人在意。
森卓洛原本家境优越，早年住在离这相当远的A1-001首都星上，在此等优越的条件下长大的小森卓洛可谓是风光无限。
不仅如此，他16岁那年还成功觉醒成了一名向导，接下来被送入帝国军校进修深造似乎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但好运并不会再光顾他了。
当家中噩耗传来时，刚过完17岁生日的森卓洛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才像是反应过来般眼一黑，倒地昏迷了。
而之后的一次战斗中，一颗子弹无情地穿过了他的脑袋，给他带来了致命的伤害。不幸中的万幸是，他并没有死去。
最终，一张“精神体受损鉴定书”彻底摧毁了森卓洛最后的骄傲和希望。
精神体受损意味着什么？没人比他更清楚。
向导的精神体，几乎是向导能力的象征，没了它，他就成了一个“废人”。
他不是没想过继续生活，可接二连三的挫折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更别提亲朋好友的疏离，仿佛是体验了一把濒临死亡的痛苦。
在被帝国军校委婉地劝退后，似乎再来一张“严重焦郁症确诊单”，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回忆中断，19岁的森卓洛自嘲地笑了笑——
不开玩笑，他在这里就算死了也就死了，尸首会和这些木制家具一起被水汽腐蚀，最终面目全非。
这个想法让他不由感到一阵绝望。
森卓洛，缓慢且麻木地合上了眼皮，仿佛现在的自己仅是一副丧失灵魂的空壳。
苟延残喘于世间，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他终是下定了决心，从床上坐起，撑着床杆站起身来，床底下除了一套粗糙的绳子外，便是空荡荡一片，因此他费不了多少力就摸到它了。
森卓洛注视着手中的绳子，上面暗沉的血迹斑斑，就如同死后的“凶器”与“遗物”，他心中掂量着待会该怎样将脖子轻易勒住。
一想到自己将要死亡，他反而感到一阵怪异的快意，好像挣脱了一直以来的束缚，忍不住要放肆大笑。
不过他确实也这么做了，只是用苍白的手捂着了嘴，使自己刺耳的笑声被抑止于唇边，仅徒留自己能听到低低的宛若小兽的嘶鸣。
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个瘦弱如纸片的人儿在边掩面边发出神经质地怪笑，但要是只看他颤动不已的肩膀，说不定还以为他在哭呢。
也许他的确是要疯了？
一阵海风在他掩面的空隙时间悄然将门吹开，突如其来的冷空气顿时像猛兽出笼般吼叫着，冲刷着屋子里每一处角落。
同猛烈的海风一起灌进来的，是一道模糊不清，极度虚弱的声音，却在森卓洛耳畔炸起一声响雷。
“喂...你...”
霎时，森卓洛面色惨白，却还是犹如机械般一点点回头，手中的绳子也应声从指间无力掉落，然后双手便脱力般垂于身侧。
被风吹开的门外，趴着一个浑身浴血，甚至看不出任何模样的人，见森卓洛投来的目光，那人明显激动了一刹，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般微微抬起那满是脏污与血迹的面庞。
尽管森卓洛与那人相隔甚远，但浓烈的血腥气息仍然扑鼻而来，仿佛近在咫尺，他微微蹙眉，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一个邋遢又难闻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门口？又是来骗可怜乞讨星币的人吗？这样的骗局他已经见过太多次，实在是无聊透顶......
普通人不太可能受怎么大的伤势，看他的样子，估计过会儿就会死掉了。
莫非他是一名哨兵或向导？
森卓洛马上打消了这个可笑的想法——
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们怎么可能会屈尊降临到这个贫穷落后的星球呢？毕竟这里资源匮乏，环境恶劣，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可图。
不过，无论这个人是哨兵还是向导，都与森卓洛毫无关系。
这般想着，他默默地站起身来，打算关上大门，不再理会门外这个将死之人。
他并不在意这个做法是否属于“见死不救”，如果艾尔塔西在首都星将他告上法庭，以联邦的量刑法来看，决对是可以蹲上三年的。
因为森卓洛所认为邋遢之人名为艾尔塔西，是一名哨兵，他的价值远比精神力受损的向导森卓洛大，即使向导的数量比哨兵还稀少。
而此刻，艾尔塔西感受着体内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全身传来的剧痛和喉咙里不断涌上的血腥味无不提醒他——他将要葬送于此。
他断断续续，字字泣血将乎哀求：
“求求你...救救我...”
那人死死抓着门框，手指关节泛白，用力到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森卓洛有一点惊讶于他旺盛的求生欲，便放松了力道，也第一次以高高在上的态度正视了他。
“你倒底想干什么？别以为装可怜就有用，再不松手，我不介意夹断你的手。”
艾尔塔西听罢瞪大眼睛，表现出一瞬间的惊愕，毕竟从小到大，只有他对别人恶言相向的份，何时轮到别人这般对待他？什么叫装可怜？还要弄断他的手？
这简直太不可理喻了......
长年不接受向导精神抚慰的身体由于主人心情巨大的起伏而躁动，艾尔塔西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体内暴戾的冲动。
但强烈的求生欲望迫使艾尔塔西抛弃了十七年来一直坚守的自尊，他清楚地意识到此刻自己的模样有多么可怕，也明白别人根本没有义务救自己。
至于自己为何沦落至此，完全是活该，怨不了他人。
可他仍期盼着眼前这个身材异常瘦削的陌生人会偶然心生怜悯，虽然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无比冷淡，就像看一个死人。
反正现在的他不是死就是生，而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愿意做。
于是，他强压下心头的愤怒，尽量显得自己心平气和，足够低声下气：
“不是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森卓洛轻声打断：
“想要我救你？”
“......”
回应森卓洛的，是已经晕死过去的艾尔塔西。
森卓洛站在门边，耳畔是还在呼啸的狂风，迷雾又聚集了过来，遮住了他不明的神色。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死生之序章(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