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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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天南提了袋子从后面跟上来。进了屋王子扬去拿碗倒水，招呼陈天南：“你随便坐。”
陈天南把外卖袋子放在餐桌上，自己在一边坐下来：“你今天下班有点晚啊。”
王子扬应和：“是啊是啊，你等很久了吧。”
陈天南四处打量了一下：“你这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整洁啊。”
王子扬道：“我一个人住，想不整洁也没办法啊。”她倒了水出来，一一打开便当盒，笑，“这些年来，我这早晚餐，可让操了不少心，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陈天南原本在低头翻杂志，听她这样讲，即刻抬起头来，瞧了王子扬一眼，到底压下眼里的疑惑，笑道：“说这么见外的话干什么，怎么讲我也是你学长，认识你这么多年，照顾一下你生活又何足挂齿。”
“行。”王子扬点头，“那就大恩不言谢了。”说罢走到茶几边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来，“但你送我的那件衣服钱我一定得还你。两万块钱呢，又不是两千两百的，这么厚的礼我真不能收。我知道你自己供房子手头也不宽裕，这钱我是真的不能拿的。”
陈天南站起来推辞：“不不，哪有送人家礼物还要人家给钱的道理的。那不像强买强卖了么？我不能拿。再说，礼物也没有轻重贵贱之分，你只当它是个普通的新年礼物不就可以了嘛，我又没送房送车的，你没必要和我这么客气。”
王子扬坚持：“礼物我收下了，衣服很漂亮，但是这钱，你也一定要收下。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占人便宜的人，我知道你会说这不是占你便宜，只不过是个礼物而已。但是天南，我这辈子都没有收过这么贵重的礼物，不把钱给你，我寝食难安。”
陈天南难得坚持：“我要是拿了这钱，我也寝食难安。你收回去吧。”
王子扬没有再多说话，只坐下来把银行卡推到陈天南面前：“天南，你还是收下吧。”
陈天南瞧着她，终于叹气：“子扬，来，我们先吃饭。”
王子扬替他盛汤，笑问：“怎么样，回去相亲相了不少吧？”她语气中多有玩笑，“如何，女孩子们可有合眼的？”
“谈不上合眼不合眼，家里人让着去相亲的不论如何总要去看看的。”
王子扬旁敲侧击：“我可不信，你家里人替你找的总归是花了心思精挑细选来的。”
“人是都挺好的。”陈天南在王子扬面前不善说谎，讲这句话的时候一副讷讷于言的样子。
“就没有合得来的？”
“有是有，就是也没往那方面想。”
“那你相亲往哪方面想？总不能指着发展成朋友以后结婚的时候多受一份份子钱吧？”
这话刻薄了。王子扬甚至觉得陈天南的眉头皱了一下，她自己也暗自觉得过份了些，正想着要如何说些别的将这种尴尬气氛糊弄过去，陈天南一下就开口了，“子扬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语气有一贯的柔和，但眉目间分明挤得紧了些。
王子扬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于是面对面坐着的两人就在安静之中沉默了下来，象牙筷敲到碗沿的时候声音有种戛然的刺耳。
半晌，王子扬手里的筷子无力地在盛了米饭的碗里敲了几下，终于放下筷子端起一边的杯子缓缓地喝了口水，鼓起勇气来：“天南，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谈一谈。”
陈天南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像是预料到什么的样子，他慢慢地放下手里的筷子：“你说。”
王子扬忽然有点不敢看他：“我为我上次说的“尝试接受”向你道歉。”她下意识地捏着手里的杯子剥削暖意般地在手里转着，“我想过了，我觉得我们其实不太合适。我当时允诺你的时候确实真心，但今天这样讲……自然也是有我的道理的。你也知道我一贯将你当学长看，敬你重你也一直很感谢你，我今天活得这样顺心快乐有很大一部分是你的功劳……”她停顿了一下，低头默默地喝了一口水，“我当时想，我都这样大的年纪了，家里人又催得那样急，再不在找个人在一起，说不定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蓦然又想到了，忽然觉得很放心，好像你一直在等，一直在等，不管我怎样挥霍时光你青春你都在原地，我快乐我难过，我哭泣我微笑，你都一直在原地。刹那又觉得很放心，似乎你永远都不会离我而去。可是我很明白这是一种并没有什么意义是占有欲——你终究是要离去的。我既只是将你当做兄长看，就不该一直希冀你在我身边照顾我，又不想承担责任，又想得到最周全照顾，这分明就是自私自利的歪理。”
陈天南似是有些动容，瞧着王子扬的眼神那样殷殷切切：“你知道我不介意。”
王子扬正经儿坦陈：“是，我知道你不介意。但是我介意，我不希望你辛辛苦苦满怀期望地等待我这么多年却只是等来我在匆匆时光的威逼下无奈地选择你。你以为我冷静懂事，大气理智？可是我并非什么时候都是这个样子。我双休日的时候常常蓬头垢面地呆在家里，起床第一件事是开电脑，很少煮饭，总是一天不出门，端着泡面碗坐在电脑前，讨厌加班，怨恨出差，最讨厌你在给我送外卖时点豆芽都绿豆芽。”
陈天南脸色僵了僵：“可是你从来都没有讲过你不喜欢吃豆芽。”他的语气有种略带绝望的好。
“你看，问题就在这里。我不提，是因为我不想再麻烦你；你不问，可是自信我有了不满就提，还是觉得凡是对身体好的就该多吃？你瞧，我们相识这么多年，还是这样不了解对方。事实上我提了你一定不会不快，说不定会愈发觉得我同你是亲密的；你问了，我也觉得你真正开始关心我的需要，而不只是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冷了——我这么讲不是说你不好，只是说我们两个其实都是用一种近乎试探的方式在和对方相处。我见惯你温柔微笑，却从不知你在上班的时候是怎样对你的下属横眉冷对；你见惯我冷静理智，却不知道我其实这样大了还会和我上高中的表弟打口水仗。我们都没有把握把自己的另一面给对方看，因为怕破坏美好形象，怕自己叫对方失望。可是什么人是单纯的单面的呢，两个人在一起，就要接受对方的所有，哪怕不能接受也要尝试着学会包容。也许我们在一起以后，你会一直因为应酬晚归，酒气冲天地回来，或是你很早到家却不煮饭只拿着遥控器满世界地找足球频道，你等着我回来做饭或是两个人一起叫外卖下馆子。天南，我其实喜欢吃家常菜多过外卖。可是你没有一次自己炒了菜送来，所以，你其实是不会做菜的吧？”
陈天南哑然。
“自然我也不能只替自己想，我知道你妈妈很希望你找个南朗女孩，又希望家境同你家相当——我们家大抵也只能算小康，同你妈妈的要求未免远了些。我知她一向并不看好我，想必也多多少少怨我拖了你这些年，我自己也真是愧疚的。你自己也讲相亲遇见了合得来的女孩子，不妨就与人家处着看看。我也知道，即便这个世界这样大，我恐怕都难遇见像你这么待我好的人了。我很愧疚耽误你这么好的青春，很愧疚啊……”她说着眼眶有些红，吸了吸鼻子又努力笑，“天南，你这些年来待我的好，我会记得一辈子的。真的，你这样好的人，真是没理由不幸福。”
陈天南走过来递给她一张纸巾，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子扬你不必有心理负担，也没有必要为我的人生负责，我等，或不等，那都是我选择的人生。我选择等待自然就早已经想过如何承担等不来的结局。我懂你的好意，也知道你一贯不是将就的人。我……会尝试往外看看的。”他又轻轻拍了拍王子扬的肩，将手里剩余的纸巾留在桌上，“天色不早了，我先走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呢。”
王子扬缓缓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撑着额头说：“还是把饭吃了吧，饿坏了胃可不好。”
陈天南脚下的步子顿住，两个人将那已经转凉的饭菜吃完。他告辞的时候王子扬将他送到门口，嘱他路上小心。
陈天南的脚步忽然在楼梯口顿住，走道里昏黄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有种淡灰色的长，声控灯在经久没有声响的景况下暗了下去，陷入黑暗的刹那王子扬忽然有些无措，大脑还来不及思索，陈天南就干咳了一声。
周围蓦然亮起来。
王子扬抬起头来看他，恰巧与他的目光对视。陈天南笑了一下，那笑仿佛有无尽的无可奈何，又仿佛像自嘲，也像自我说服下的解脱。
“羽毛。”他说。然后慢慢地走上前一步，替王子扬拂去发梢上沾上的鸭绒。“我以后就不过来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他又笑一下，“我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楼梯间。
王子扬甚至想不到也来不及说什么，直至车灯蓦然间亮起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这句话所包含的意思。她往前走了几步，在屋檐下站定，慢慢地看着陈天南的车开走，忽然有种失落的解脱感。
回去理餐具，赫然发现那张存了两万二的银行卡醒目地放在桌上，到底还是没能够还给陈天南。王子扬知他一贯柔顺，但固执起来也是很有些无可救药的。若是这时候还他想来他是断然不会要的了，况且，才说清楚就去找他恐怕也是多有不适的。
因此仔细地将银行卡收了，暗想等寻了机会再还给他。
这天是周六。
王子扬觉得没什么事做，但呆在家中又十分容易犯困，于是便漫无目的地去逛街。
真真是逛街。她顺着花园南路的人行道来来回回地走，百无聊赖地想一些其实没什么实际意义的事情。天气很好，融融的日光仿佛可以晒去埋藏了一整个冬季的阴暗，整个人由外向里地温暖起来。
压马路最吸引人的地方其实是一路上可以瞧尽形形色色的人，王子扬将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慢悠悠地走着，行至路口拐角之时，刚要转身，却忽然发现街道的另一边许博言与胡佳影面对面站着。她疑心自己看错了，但凝神去看，发现并非自己视网膜出了问题，她瞧见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胡佳影甚至替许博言掸了掸西装外套上那也许并不存在的灰尘，活似恩爱多年的老夫老妻。
王子扬站住脚步没有动，盯住街对面的人，一瞬间忽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不是大脑一片空白，只是觉得仿佛这是世上再平常的事不过。但这想法从脑海中冒出来以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潜意识地觉得自己至少应该不甘或愤怒，但偏偏这些都没有。回过头来之时，又被“不甘”及“愤怒”这两个字惊到，仿佛这两个词之间的意思不由自主地问自己：为什么我以为自己应该是这样的情绪，而不是预料中的无奈，绝望，无措……
她立在原地无声地笑了一下，原本已经抽出的双手复又插回口袋：他们的事情，关我何事。竟回转身就走了。
于此同时，没课的林轩越屁颠屁颠地拎着超市的环保袋穿过街角拐进桐河路，进茶吧门的时候发现章慎择倚在吧台旁边看书。林轩越一脸鄙视地走进去：“我说你这样子哪里像做生意的，瞧你这样，人家就没兴趣进来了。”说着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四周环绕一圈，“我说得没错吧，一个人都没有吧。”
章慎择头也没抬：“你自己不是人？”
“我是说顾客。”
“刚还有对情侣呢，才走。再说了，现在可是上班时间，你以为人人像你那样有闲情逸致，还擅离职守地……哟，跑去超市了？”
“谁叫你不去呢，我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饿死吧。”他说着就进了书架后的小隔间将买来的东西一一放进冰箱。出来的时候说，“你送王子扬那款新手套做得挺成功啊，生活导报上还评价说这个周边的手套对于汉唐韵来说意义深远什么的……一堆屁话，还不是有些人用来追女孩子用的。”
章慎择从书里抬起头来，笑：“生活导报？报纸呢。”
林轩越倚在门框上朝门口的桌子努嘴。
“帮我拿一下，谢谢。”
林轩越一脸无视地进了小隔间。
章慎择只好夹了书签走过去自己拿。
整整一个版面，很大的标题：汉唐韵五周年纪念手套限量二百副求购无门。副标题这样写：业内人士由此推测汉唐韵即将进入饰品市场。旁边还配若干图片，有手套图片，汉唐韵公司大门，门店装修，甚至还有他们幕后的设计团队。章慎择先看了标题，一瞧之下不由笑出来：“还业内人士呢……”
“是，人家再业内也没你业内。”林轩越揶揄他。
“我业内什么，我要么七窍通了六窍……”他话来没有说完不由“哎呀”一声疾呼道，“这下糟了！算是弄巧成拙了！”
林轩越幸灾乐祸地奔出来：“什么事情什么事情？”
章慎择追悔莫及地指着那个幕后设计团队的图片：“这个人，说是副总监，王子扬的前男友。”
“那又怎么……”还没说完林轩越就反应过来，“你完了！这下王子扬说不定以为那手套是人家对她念念不忘而特意设计给她的！你的一片苦心算是白费了！算了，你就死心回去去找林澜吧。”
章慎择瞪他一眼：“快进去当你那毁人不倦的老师吧！”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