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不弯的铁塔与蚊香》susanlt

26、“昨晚刚刚睡过，这样算不算很熟？”

　　尖叫声源自负二层的冷藏室。

　　小杨儿和霍攸走出电梯，只见一条幽深晦暗的长廊，吊顶灯光泛黄，粗糙粉刷的墙壁白得刺眼，皮鞋踏在米色瓷砖上，发出突兀的声响，寂静长廊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刺鼻味道。

　　冷藏室外侧挂了一条明黄警戒带，警戒带附近稀稀疏疏围了一群人。

　　刚一踏入，便见五排铁质货架整整齐齐，有序存放着颜色各异的药瓶试剂。冷气开得太大，冷藏室弥漫起一层白色浓雾。

　　“警官，没想到我们医院居然出了这种事”，循着声音望去，雾气中缓缓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一套熨烫得体的灰色纹理西服，显得他愈发精神矍铄。

　　顾熠眉心一蹙，视线漫不经心落至冰柜。透明的玻璃柜门大喇喇敞开着，米白色药瓶东倒西歪，圆形颗粒散乱满地，冰柜安安静静躺着一具冻尸。

　　周颖蹲在尸体旁，一头波浪卷发微微一颤，半晌她才起身，面露难色，“判断不了。正常情况是可以通过尸温和尸僵判断死亡时间的，但是现在尸体在冰柜里…”

　　顾熠挑了挑眉，“那就只能根据目前情况，初步判定死亡时间是，昨晚9点-今天清晨7点了。”

　　“既然是冰冻，请问秦警官，如何推断出的死亡时间？”靠近黄色禁行区域的白大褂医生稍稍迈前一步，他推了推眼镜，一双幽深的眸眼紧紧盯着顾熠，启声质疑。

　　“通过尸僵和尸温确实判定不了死亡时间。但是，冷藏室的开关时间和证人最后一次目击死者的时间却不受影响。”

　　顾熠单膝跪地，他微微欠身，拍了拍裤脚，“首先，昨晚值班护士最后一次目击死者服药，约在傍晚七点半。再者，冷藏室每天清晨7点开放、夜晚9点关闭，关闭前值班人员会逐项检查归库。那么根据值班人员口径，昨晚9点并未发现冰柜异常，反推凶杀案应该发生在9点以后-今天清晨7点之间。”

　　“秦队，有没有可能这里并非第一现场？凶手在7点半-9点先杀掉死者，等到9点才搬运到了冷藏室？”小杨儿靠近冰柜，不由启声。

　　正勘察现场的警员老张回头一笑，“先杀掉死者，再把死者拖到冷藏室？如果我是凶手，我铁定不会这么干。”

　　他微微一顿，“而且目前尚未发现任何拖行痕迹和尸体血迹，基本可以判定冷藏室就是第一现场。”

　　小杨儿沉思片刻，“老张，门锁有取到指纹吗？”

　　“没有。”

　　“门禁有身份记录吗？”

　　“没有，凶手使用的是备用门禁，备用门禁是专门为了紧急事件取用的，所以查不到任何身份信息。”

　　“那备用门禁有取用记录吗？”

　　“也没有。”

　　此时，一位秃顶男人慌慌张张拨开人群补充解释道，“不好意思，正常是应该有取用记录的。只不过因为昨晚大楼电闸意外断路了，为了修复电路，冷藏室值班人力被临时调走了。我们也是今天早晨才发现，值班室抽屉被人撬开了，备用门禁卡已经被人偷走了。”

　　“停电了？那监控记录…”

　　秃顶主任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还怎么查？！”小杨儿一脸颓丧道。

　　顾熠敛了敛眸，倏忽启声，“冰柜呢？”

　　老张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冰柜倒是有指纹，并且没有人为擦除痕迹。但是…冰柜指纹太多了。”

　　秃顶主任一怔，“没有擦除痕迹…是凶手行动匆忙，没有来及擦除指纹么？”

　　“恐怕…未必。凶手连指纹都没擦，多半不是因为慌张，而是觉得没必要。我怀疑凶手本身就是福爱医务人员，经常触碰冰柜，如果擦除指纹，反而会引起怀疑。”老张微微蹙了蹙眉。

　　“还有一种可能”，顾熠的唇微微一抿，“凶手压根就没有碰过冰柜。”

　　大家面面相觑，“怎么可能，不碰冰柜，难道是死者自己打开冰柜爬进去的？”

　　白大褂医生终于按捺不住，“秦警官，无论凶手有没有碰过冰柜，我都想解释一下，我们医院同事共事很久了，彼此品性都很清楚，着实没有谁会为了一位精神病人错手杀人。”

　　白大褂微微一顿，继续补充道，“病人名叫袁为，是个年仅17岁的精神病患者。生前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和狂躁症。目前已经在福爱接受治疗3年有余，期间状态一直稳定，也没有和任何医务人员有过过激冲突。”

　　他微微一顿，“所以我觉得…你们不应该怀疑医务人员，医务人员完全没有杀人动机。我倒是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停电，病人受惊吓神经错乱跑进了冷藏室？”

　　“不可能”，霍攸倏忽启唇，他瞥了白大褂一眼，一字一顿重复道，“不可能”。

　　“可是…精神病人冲动乱跑确实也很常见”，院长推了推眼镜。

　　“死者眼角呈现青紫色，嘴巴大张，说明死前极度兴奋。尸体即便被锁在冰柜，双臂双腿却依旧舒展，并未呈蜷缩状。甚至衣服还有下扯痕迹。你们觉得…死者哪一点符合被活活冻死的特征？”

　　“完全不符合”，小杨儿困惑道，“但是…被冻死在冰柜，却不符合冻死特征，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不，这里是第一现场”，霍攸斜睨小样儿一眼，“只不过死者死前身体发热，所以才会主动拉开柜门，爬了进去。”

　　“怎么可能！”小杨儿双目圆睁，难以置信道，“你也觉得是死者乱跑自杀？”

　　“不”，霍攸眼眸微微一敛，“死者应该是被人投喂了过量药物，导致感温中枢错乱，产生了幻觉。”

　　“投毒？”

　　霍攸望着面面相觑的众人，忽地挑了挑眉，“可以请法医解剖尸体，死者胃部大概率会有药物残留。”

　　顾熠沉默半晌，忽地启了声，“投喂致幻药物，切断电源，撬开值班室大门拿到备用门禁卡，将死者毫无戒备带入冷藏室，等待死者爬入冰柜，然后顺利离开。”他微微一顿，“总觉得…凶手得和死者有点熟。”

　　人群渐次散去。

　　顾熠扯了下深色警服，轻咳一声，犹豫着向霍攸靠近。

　　寂静漫长的走廊，霍攸身后跟来铿锵脚步声。电梯缓缓洞开，透过缝隙，冰冷的节能灯光打落霍攸侧脸。

　　“怎么了，顾警官？”霍攸倏忽抬眸，戏谑地睨了一眼顾熠。

　　“就这么不想见我？”

　　霍攸嗤了一声，“我们很熟么？”

　　顾熠一怔，两人横在电梯之间，任电梯开启又闭合。霍攸按下闭合键，斜睨了顾熠一眼，“如果没有其他事，麻烦顾警官就不要跟着我了。”

　　霍攸眉眼淡如远山，薄唇微微轻启，神情凉薄又疏远。似乎无论顾熠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

　　顾熠一步向前，硬生生将霍攸挤在电梯一角，漆黑眸眼藏着一丝愠怒，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霍攸，到底什么算熟？”

　　他伸手掐起霍攸下颌，“昨晚刚在车上睡过，这样算不算很熟？”

　　霍攸吃痛，眉头倏忽一蹙，他扯唇戏谑一声，“婊子无情，顾警官不知道么？”

　　顾熠嘴角一抽，眉眼满含的热切倏忽转冷，他猛然攥紧霍攸衣领，狠狠怼在了电梯墙上，“那你是婊子么？”

　　霍攸盯了顾熠两秒，突然轻浮媚笑起来，温热唇瓣贴着顾熠肌肤，发出一声轻缓如蚊虫的嗤笑，“警官，从小就是鸭子，你说…算不算婊子？”

　　顾熠五指猝然收紧。

　　霍攸挑了挑眉，伸手抚了下顾熠喉结，启声讽刺道，“顾熠，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吧？”

　　他好似谈及什么天方夜谭之事，顺势伏在顾熠胸膛，笑意一瞬盈盈满眶，像极了夜猎的风尘女子，“警官，你摸过的，别人也摸过。你玩弄过的，别人也玩弄过。”

　　霍攸微微一顿，倏忽收起了笑意，“别以为多上了几次床，你就有多特殊。”

　　话音刚落，顾熠面色一瞬铁青。

　　霍攸更是不知死活地挑了挑眉，“顾警官，之前你不也利用我查过案么？既然这次，我也利用你找到了霍懿。”他敛了敛眸，“那就算我们扯平，互不相欠了。”

　　顾熠像是被人迎头打了一闷棍。晦暗而逼仄的电梯，两人默然对视，暗流汹涌。直至电梯“叮咚”一声，打破了这场沉闷的对峙。

　　“以前勾引我上过的床，都能一笔勾销是么？”

　　霍攸没回头。

　　“害我喜欢上男人，也能一笔勾销是么？”

　　霍攸一怔。

　　顾熠面色微沉，他动了动唇，压低声音，“既然勾销，那我也不必看护霍懿了是么？”

　　霍攸猛然回头，“什么意思？”

　　顾熠嗤笑一声，“果真你只在乎这个。”

　　他挑了挑眉，凉声道，“秋山道事件，警局绞杀毒枭期间，霍懿的生命安全需要24小时保护，你知道的吧。”

　　霍攸点点头。

　　“最近的行动压根没有惊动警局，你也知道吧？”

　　霍攸薄唇微微一抿，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既然没有惊动警局，自然不可能有警力。所以现在保护着霍懿的人，不是警察，而是我在警校的朋友。”

　　霍攸若有所思睨了顾熠一眼，转瞬他扬起下巴，“所以这次…顾警官想要什么？”

　　顾熠冷冷盯了霍攸半晌，喃喃重复着“我想要什么”，指尖倏忽狠厉地点在霍攸胸膛，“你不是最清楚么？”

　　“我想要”，他微微一顿，冷笑着盯紧霍攸双眸，一字一顿道，“找个婊子，你觉得…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