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暮山烟光

9、番外

　　许多年过去了，他们有没有发现我离开过呢？想来也是没有的吧。
　　银行卡里的钱一如既往的打来，金额始终不曾变过。曾经让我觉得有些欣喜的事情，此刻却像扎在我心里的尖刺。
　　不过，倒也已经不重要了。
　　李叔的商业帝国蒸蒸日上，而本人又再未娶妻，这消息并不难打听。但是关于小锦，李叔把她保护的很好。
　　我也是在多方面的旁敲侧击下才打听到小锦喜欢户外冒险。
　　她从小就爱玩好动，这倒一直没变。我打听到她下次旅行跟随的队伍，并且申请加入其中。

　　可是，小锦不认得我了。
　　我的小骑士，我的叮当猫，你原来，将我忘的这样彻底。
　　不是说长大了要保护我吗？
　　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我带了条竹叶青蛇上山，风起进入山洞后，我就将它放了出来，然后做出被吓到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过于浮夸，但是看起来效果颇佳。
　　小锦也被吓到了，即使声音都有些发抖还在安慰我。她应该没有亲手杀过动物，动作是那样生疏慌乱，结束后还在观察我的神态，是怕我被吓到吗？
　　好可爱。
　　她果然没有忘记对我的承诺吧？
　　虽然不记得我了，但是我原谅她了。

　　滑下山崖确实是我不曾想到的，我太兴奋了，以至于没有用心注意脚下的道路。
　　在悬空的十几秒里，“一起去死”和“让她活着”两个想法在我脑海里打的不可开交。
　　说实话，“共死”这件事，实在是想一想就让我血液沸腾，幸福无比。
　　可是我又很舍不得，小锦是我的珍宝，比起让她跟我一起碎裂，我还是希望她能活着。
　　所以我还是选择让她放手。可是她没有。
　　小锦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再那么听我的话了。
　　我有些失落，又难以自制地感到快乐。以至于我看到小锦身上那些因为救我而受的伤，都有些扭曲地满足。
　　伤口虽然碍眼，但是又那么可爱。
　　原来人竟然会有这么矛盾的感情吗？
　　回去之后，小锦常同我出门玩乐。我本来想着，回来后便告诉她我的身份，还有我所做过的事情。
　　可是我又突然失去了那样不顾一切的勇气。
　　骑士会守护贪婪而又扭曲的怨鬼吗？
　　我不敢赌。
　　我再次变得软弱，迟疑。
　　难道幸福就是这样的慢性毒药吗？
　　好吧，那我也甘之如饴。

　　可惜，天不遂人愿。没过多久，我们一次出游时，在餐厅遇见了李叔。准确来说，应该是李叔跟随我们到了餐厅。
　　我早该知道的，命运从不会长久地垂青我。

　　李叔质问我为什么又出现在他们面前。
　　原来不是忘了我，而是在回避我。
　　为什么？我是洪水猛兽吗？
　　我的怨恨几乎要化为实质将我啃噬殆尽。我几乎不太能控制好我的表情。
　　小锦看我的目光也带着恐惧。
　　为什么要害怕我？连你也厌弃我了吗？
　　我其实有些不太记得那天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李叔让我滚的时候，我甚至如释重负。
　　小锦悲痛的目光是我无法承受之重。
　　后来小锦便不再来找我。我发去的消息也都如同投入死水。
　　我好像也在一天天下沉。被裹在泥沼里，我清楚地感知着自己的陷落，但我再没有力气挣脱了。

　　然后突然有一天，李叔打了通电话给我，问我知不知道小锦在哪。
　　小锦失踪了。
　　准确来说，是小锦跟随的队伍失联了。
　　李叔发动了很多人去寻找，我也竭尽所能地探查消息。
　　收获不多，甚至倒不如没有。
　　我们接收到同行几个队员的死讯。倒是还有两名存活下来的，只是他们说小锦同他们早已走散，只怕是凶多吉少。
　　李叔听到这个消息后，好像被抽去了生命一般，整个人迅速衰竭下来。他不再精神奕奕，也不再威严高大。是那种我所熟知的，绝望的死寂。
　　李叔终究没能等到小锦回来。
　　李叔临走前同我说“抱歉”，说是自己懦弱，不敢面对妻子的离去，所以连带着相关的一切都竭尽所能地回避。
　　他说自己对不起小锦，也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好长辈。
　　可惜这些话，终归说的不是时候。

　　他把大部分遗产留给了小锦，也给我留了一些。我没要。
　　说实话前十几年他给我的生活费加在一起，够我衣食无忧地生活一辈子了。
　　他以为我仍旧恨他，或许我该恨的。我一向那样记仇。
　　可是我看着他昏暗的眼睛，苍白的头发，我又觉得茫然而无力。
　　恨实在是太辛苦了。
　　所以我说，我不恨你。
　　他只是笑了一下，不知道信了几分。

　　又过了许久，小锦回来了。
　　知晓李叔去世的消息后，她同我说：“要是没救过你就好了。”
　　又来了，我在她眼中看到了熟悉的，灰败的颜色。
　　我清晰地认识到，她在恨我，也在恨自己。
　　如果恨的话，是不是也能提供一些活着的动力？
　　不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也离我而去了。

作者有话说

　　到这里就真的完结啦，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