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噩梦就像小时候沾着脏东西的婴儿布 ...


  •   ·

      坂田银时从那个闷热的地方逃出来了,脚步虚浮,略显狼狈。满脑子都是土方的那句话。

      ——你是不是喜欢他?

      开什么玩笑。
      以为断袖是这么好当的吗,稍微住个几天亲个嘴就行了吗?混蛋条子可别小看断袖啊!那可是抛开世俗不顾性别歧视也要和男人在一起的真正的武士啊!

      坂田银时没喝上什么酒,脑子还算清醒,他慢吞吞地走回万事屋,发现空无一人后又颓然地踱步在街上。
      他自然记得要找人,但又突然发现自己对川止这个人简直可以说一无所知——过去的事,最喜欢做什么,最爱吃的食物,最常去的地方,一概不知。半年的相处场景拼凑起来,也集不全一点有用的线索。

      好讽刺。

      明明那个家伙总是会在他宿醉后疯狂灌醒酒汤给他,也会定时买回草莓芭菲和柏青哥的小钢珠,柜子里的醋海带从来没有少过库存,连阿通的明信片他都能在外工作时顺便带回来。

      坂田银时紧蹙着眉,黑靴上的脏污随着脚步变快也渐渐被雨水冲刷干净。

      他的第一个去处选择了河边。

      原因肤浅的要命——仅仅因为他经常看到川止心情不顺时站在桥上,较长的刘海遮住精致眉眼。事实上没人理解他在干嘛,但通常一站就是两个时辰,直到神乐用清脆的少女嗓音大喊,他才会像重启开机一般悠悠地往回走。
      对此他一贯的回答是:“在研究水的流动方向。”

      坂田银时有一点没发现,川止永远偏爱的只有黄昏时刻的晚霞和河流。

      他的第二个去处选择了墓地。

      原因也仅仅是因为——川止时常带回的那熟悉气息,便是墓地那浓厚的石灰味,他在人间苟延残喘了10年之久,对这种味道熟悉得很。

      空无一人,只剩落叶飘过。
      坂田银时此时已是气喘吁吁,但他不敢停下,转身便走。

      他最终回到了万事屋。

      果然,这家伙还是没地方可去啊。
      像他一样。

      房檐上,一双白皙的腿晃荡晃荡,腿的主人眼神迷离,对着狼狈不堪的坂田银时伸出手,笑得十分明媚,脸颊微微泛红。

      “银时——要不要一起看星星?”

      坂田银时感觉胸口有什么东西猛然跳动了一下,勉强平静下来后深深吸气:“笨蛋吗你是,雨天的夜晚哪有什么星星看,赶紧下来,等你着凉了阿银可不管你——”

      “接住我!”

      “?!喂!小鬼!”
      白发男人几乎在零点一秒内反应过来,冲到对方的着陆点牢牢接住从房顶一跃而下的纤瘦身影。

      这种场景理应是浪漫的——
      如果无视对方泛着不自然红晕的脸颊,和烫得出奇的体温的话。

      ·

      “好老套啊小川,竟然被情伤折磨地发烧了,要知道我们这里可是《银魂》阿鲁,要演大妈爱看的肥皂剧就去其他频道啊。”
      “神乐,你别损他啦。”志村新八端着一锅白粥过来,用脚带上了屏风,“小川本来就很难受了,让他好好休息吧。”

      平时吊儿郎当的白卷毛一反常态地盘腿坐在旁边托着腮,死鱼眼牢牢盯着榻上面色潮红的病号,神色凝重,连调笑的心情都没有。

      神乐鼓鼓嘴,自然地接过白粥,刚想扶川止起身吃饭,却被坂田银时拦住。
      “这种事就交给阿银吧,小鬼赶紧去自己的岗位做事,快去快去。”

      志村新八抽抽嘴角:“阿银,你真以为你的店有什么客人——”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敲门声。

      啊。
      两个小孩也只能垂头丧气地认命,缓缓离开,顺便还贴心地关了门。

      于是空气又静谧起来。

      诡异短暂的沉默被川止抑制不住的咳嗽声打破,他的声音闷在口罩里,黑色的眼睛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整个人显得脆弱又疲惫。

      坂田银时沉默着,粗粝的大手托起病号消瘦的背脊,川止吃力地坐起身,有些茫然地看向对方头顶上翘起的卷毛,随后眼神下移,一勺白粥在他嘴前停住。
      他很清楚,面前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低气压的男人又在责怪自己了,原因无非是没有保护好身边的人,没有尽责。

      川止微不可见地叹了口气,张嘴把白粥尽数包裹,随后乖乖吞咽下肚,很快一整碗白粥便见底了。

      坂田银时紧绷的脸色稍微柔和了一点,他挠挠脑袋,欲开口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作了罢,抬手扶着川止躺下:“……再睡会儿吧,我出去看看他们,很快就回来。”

      屏风被推开的一瞬间他顿了脚步,身后的声音如同灌了风沙的晴天娃娃,悦耳又低哑。

      “银时,你不是接住我了吗。”

      躺在塌上的人盯着男人的背影,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不自然的喘息,“你成功救了我,所以……别再怪自己了。”

      晦暗的红眸隐在刘海之下,川止看不清坂田银时的情绪,只听到对方艰难地喉咙口挤出一个单音节。

      是一声细若蚊丝的应答。

      这就足够了。
      川止闭眼,总算沉沉地睡去。

      ·

      他做了两天两夜的噩梦。

      第一场噩梦是在童年,因为不被看好的异能被父母亲手送入牢狱,长达三年的非人折磨让他生不如死,出狱后母亲一脸笑意的迎接,没想到只是另一个地狱的开始。
      亲生父亲死于非命后,母亲找了新的丈夫,由于在狱中不修边幅,刚被带回的川止长发及腰,长相清秀,有b取向的继父便以照顾儿子为由日日夜夜将他囚禁在马厩里进行惨无人道的凌辱,并且没收一切物品,他像只狗一样被迫匍匐在地,双手被拷在身后,唯独脸是干净的。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川止脑海中别无其他。

      直到有天,以太宰治为首的黑手党前来移平了这里,他才得以释放。
      ——“你的能力真是可惜了。”

      太宰治左手沾满鲜血,不以为然地捧起川止的脸。

      ——“偷窃,唔哇,竟然还有这种异能吗?怪不得那个萝莉控上司要我花这么大劲把你抓回来。”

      川止抬眼看向他,那是一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眸,他艰难扯开嘴角,低哑的笑声里蕴藏疯狂。

      ——“先生,安心地为你所用吧。”

      毕竟在哪里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第二场噩梦是在酒馆里。

      川止接过服务员递来的纸条,上面行云流水的字迹很好认,是那个织田作之助——黑手党最底层的工作人员。
      也是他和太宰治一起相识的挚友。

      风呼啸着,一草一木从眼前飞快闪过,川止没命地奔跑着,他顾不上胸腔的疼痛,也忘记了自己患有心脏病的事实,他一心想着织田作是笨蛋,连赶去送死这种蠢事都干得出来。

      现实总是残酷的。

      当他到达那片废墟时,震天的枪声响起,激得各种鸟儿四处乱窜。
      再转眼,眼前的场景便是太宰治抱着织田作的尸体,流下他此生唯一一次见过的,属于那个自杀狂魔的眼泪。

      原来森鸥外早就知道,他是唯一一个能阻止这两个拥有【天衣无缝】的异能者自相残杀的人,才会提前一天就把他锁进地下室,任由他幽闭恐惧症发作,撕心裂肺地求救,哭喊,甚至崩溃。

      童年的凄惨回忆,曾几何时成了他的把柄。
      成了伤害他所爱之人的工具。

      第三场噩梦是在横滨大楼的顶楼。

      中原中也神色慌张,而川止站在最边缘的位置。

      ——“小川,你知道你死了意味着什么吧。”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眼神却焦急地看向天台的门,仿佛在等待什么。
      ——“那个人……不对、太宰真的会疯掉啊,即使是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无所谓啊。”

      川止听见自己说。
      他只要在这里一跃而下,他的痛苦,必须毁灭自己才能拯救世界的荒谬情节,以及长久以来伴随他的阴霾,全部都会消失殆尽。这种大丰收的事情来多少都不会嫌多吧。

      ——“中也,别妄图救我,你应该知道的,我可以偷走你的能力。”

      川止轻描淡写地说完后,中原中也果然停下了靠前的脚步,他再次转身看向身后。

      ——“别看了,你以为他会来吗?就算他来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这几年来我们一句话都没说过。”

      中原中也有些犹豫,地板已经被他踩出一个巨大的坑。他随时在准备使用异能救人。

      川止不再多加思索,往后一跨便踏进了深渊。

      ——“这最后的悲惨角色……得留给我啊,中也。”

      几乎一瞬间,中原中也拔地而起,甚至开启了混沌模式,想用重力异能把川止托举起来,却在听到一句轻飘飘的咒语后,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尽。

      ——“【人间失格】。”

      ·

      死前的事情倒是记得,除了中原中也好像要撕破黎明一般的哭吼以外,还有身体砸上汽车引发的鸣笛,紧接着是一阵剧烈且伴随着疼痛的耳鸣,眼眶发热,也分不清流的是血还是泪了。

      但是他能肯定,那绝对不是什么好看的死相。

      “为什么这几天小川看起来一副很痛苦的样子,一直一直冒冷汗,还嘴里嘟囔着什么阿鲁。”
      ……
      “没事啦神乐,那是……那个吧,就是青春期男生都会梦到兔女郎学姐啊什么的,哎呀看来我们小川生病了也能保持纯爱人设呢,虽然纯爱人设现如今很抢手啊,不像阿银的人生啊,就像前天新八的内裤一样。”
      ……
      “不要说得好像我前天的内裤上粘着O一样啊!还有那个名字很长的不知道哪里出现的——算了,话说回来,不用送小川去医院吗,普通的感冒发烧应该不会睡死两天两夜吧。”

      “……水…”川止下意识嘟囔着,手不自觉地抓上身边的衣摆,“渴……”
      坂田银时立刻起身就想去拿水,不料流云大褂的一角被人紧紧攥住,他还没反应过来,两个小孩先他一步拿来了宝矿立和草莓牛奶。
      “喂,这里面有哪个是适合病人吃的吗?你们想谋杀这家伙吗?”坂田银时青筋凸起,“给我拿正常的水过来啊混蛋!”

      “桂先生说过阿银受伤的时候最喜欢喝宝矿立了。”志村新八正色扶了扶眼镜。
      神乐不以为然地扣着鼻子:“就是说啊,而且家里面只有阿银私藏的草莓牛奶山脉——”

      “等等等等,你们把阿银的草莓牛奶山脉怎么了?都说了是私藏的吧,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竟然就那样把别人都舍不得喝的拿出来了?!这是犯罪啊犯罪!”

      志村新八也急了:“谁让阿银不把家里库存备齐啊,现在想喝口纯净的自来水都得等小玉从胃里面吐出来啊!”
      神乐附和:“就是说啊,反正这几天小川都用你的草莓牛奶喝药,给他喝点也没关系吧。”

      坂田银时抓狂了:“怎么能用草莓牛奶大人配上苦到极致的药丸啊,喂川止,你小子把那个像狗粮一样的东西吐出来、快吐出来!”

      “喂这个混蛋madao在对小川干嘛啊——神乐?神乐?!把伞放下冷静一点啊!在这里开枪的话万事屋会……”

      一瞬间神乐熄火了。
      川止单手堵住了伞口迸发的火花,他揉揉眼,头痛欲裂,勉强抬头看清了三个人的神色,无一不透露着担忧。

      坂田银时不自然地移开眼神,猛地起身,把志村新八吓了一跳。
      “你,你去哪儿阿银?”

      坂田银时别扭地转头:“……去买水,小鬼们乖乖看家吧。”

      川止浑身酸痛无力,他妄图起身却牵动了小腿早已僵硬的肌肉神经,没忍住闷哼一声,三只手便从四面八方过来扶在他身体的不同地方。
      坂田银时一只脚还没踏出门栏,便像一阵风似的又回到了川止身边,志村新八和神乐则是一人一肩膀想把他架起来。

      “……我睡了多久?”

      川止脑海中的刺痛还未停止,不知是睡了太久还是什么其他因素在作祟,毕竟那三个噩梦实在太蹊跷。

      “大概一个世纪吧。”坂田银时见他没事暗自松了口气,又恢复成满不在乎的死鱼眼大叔状态,“你这家伙再睡几天估计柯南都要完结了,啊对了,房租——”

      神乐的伞柄微微抬起。
      天然卷还想说些不合时宜的话,被吓得直接咽回肚里,乖乖出门采购矿泉水去了。

      志村新八叹口气:“哪里有一个世纪啊,明明就是两天两夜,阿银也真是的……”

      趴在角落的大白狗一见到川止便开心地摇起尾巴,哈着气亦步亦趋地走近,亲昵地用头蹭着他的全身。
      “定春,不要闹哦,小川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好所以不能陪你玩阿鲁。”

      两个小孩把病人安顿在沙发上后,门铃响起,志村新八有些不满地嘟囔:“谁啊,这种时候还来委托真的是……神乐,去开门啦。”

      神乐自觉坐在专属于银时的椅子上,一双细长的腿翘起:“混蛋眼镜怎么和社长说话的,竟然还使唤我?”

      门铃外的人见无人理会,又疯狂按了几下,紧接着开始了拍门的无素质行为。

      志村新八无奈地走去开门,看到来人倒是惊讶了一下:“土方先生和冲田先生?”

      作为真选组的鬼之副长有些尴尬地挠挠后颈,不好意思开口,身后的冲田总悟倒是很坦然:“副长大人听到川先生生病的消息就急匆匆地跑来了。”
      “喂,总悟,别说的好像是我拉你来的一样啊,明明是你自己硬要跟来的。”土方十四郎没好气地摆手,“打扰了,新八。”

      志村新八倒是很高兴,把他们的皮鞋摆放好后,从口袋里掏出两罐草莓牛奶:“阿银出门买水去了,你们二位就请先喝这个吧!”

      “啊。”冲田总悟手上被强硬地塞上粉色包装的糖分炸弹,若有所思,“其实也可以不用……”

      神乐随口说道:“是阿银私藏的,不喝真是可惜阿鲁。”

      土方十四郎瞬间捂住了冲田总悟的嘴,迅速给这罐东西插上了吸管:“我们真选组平时就爱喝这个,对吧总悟?”

      冲田总悟没有理会,只是埋头猛吸。

      川止面无表情地又拿出了三罐,也不知道是动作幅度太大还是嗓子发痒,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志村新八和神乐几乎立马冲到他身边。

      “小川,小川你要不要紧啊,要不要去医院?”
      “没有不舒服吧小川,等阿银回来就有热水喝了,再忍一忍吧。”
      两个小孩带着忍辱负重的神情。

      土方十四郎和冲田总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无奈。

      “你们也太当心他了吧?”

      “笨蛋土方你才不懂,川止可是洋娃娃一碰就会滋哩哇啦地叫出来,而且阿银说他是玻璃做的娃娃随便都要碎掉的!”中国女孩眼含热泪,疯狂摇晃川止的肩膀,单薄的身影被摇出残影。
      “神乐!别摇了啊!你再摇下去小川真的要碎掉了哦,就像前几天姐姐买的4000块拼图还没拼就被一拳打成8000片啊!会连渣都不剩的啊!”

      神乐立马停手了,但还是担忧地看着他。
      川止扶了扶眉心,设法无视咳嗽后脑袋里阵阵的抽痛,于是装出轻松的神情,抬起右手轻柔地放在神乐的头上揉搓了一把:“笨蛋吗,我没事,多亏你们已经好多了。”

      好个屁。
      土方十四郎瞥了一眼对方紧绷的后背,在心底冷哼一声。说到底还不是和那家伙一样,是个爱逞强的蠢货。

      “咔哒。”
      开门声响起,拎着一大箱农O山泉的白色卷毛和屋内的两个制服条子面面相觑。

      说曹操曹操到。

      “哟,旦那。”冲田总悟十分熟稔地打了招呼,“土方说要来看望川止先生,我们就来了哦。”

      坂田银时一脸怀疑,摩挲着下巴:“原来看起来薄情的多串君也会担心我们家小川,真是少见啊……”

      土方十四郎隐约捕捉到了那个卷毛话里特意加重了“我们家”这三个字的读音,额头青筋暴起:“不要每次都把我当主语啊混蛋总悟,某个气量很小的蠢货会误会些什么的。”

      坂田银时哈哈笑着一拳把箱子打扁,拿出了一瓶矿泉水:“哎呀,不知道多串君说的蠢货是哪位呢?”

      两个幼稚鬼的暗潮涌动,其他人都心有灵犀地不予参与,只有一个人能不动声色地打破。

      “银时。”川止轻轻地喊了一声,“我想喝你前几天泡的茶。”

      “……麻烦死了。”傲娇卷毛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立刻放弃了和土方十四郎的斗争,闪身进了厨房,不忘扔下一句,“自己也学会泡茶啊小鬼,阿银可不能照顾你一辈子。”

      “诶——可是我生病了…”
      川止嘴巴一撇,坂田银时探出头的瞬间就缴械投降了:“知道了知道了,阿银给你泡啦,……仅限今天一天啊。”

      土方十四郎:?
      冲田总悟眼角弯弯:“哦呀,旦那真是不得了啊。”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