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遗忘的故事》白银庄主

2、完美的爱情

　　释在毕业后，进了一家编辑部工作。一般而言，新人、尤其是年轻人刚进单位时，总免不了做些额外的工作。可另一个和释一起进社的女孩，一近来就舒舒服服地被安插在主编身边当助理。助理这个工作是个肥差，因为它实在是个可有可无的闲职，而且那个主编做事过于认真，事事要亲历亲为。那个当助理的女孩名叫尧瑶，她喜欢穿绿色的衣服，还喜欢配上红色的花饰。
　　同样是新人，同样是女孩，同样的学历，同样的年轻，不一样的待遇总会引发人们无限的遐想。幸好那个名叫尧瑶的女孩做事从不出轨，对谁都是一样的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对于这些，有人觉得那是做作，有人觉得那是礼貌。可无论是谁，只要是和她打过交道的，都会鬼使神差的听她的话，稀里糊涂的中了她的“圈套”。一个妖精，有的人这么说。
　　相比之下，释的口碑则好多了。舆论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看真要说是那一方面特别好，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突出的地方可以胜过尧瑶。没办法，人们总是同情弱者，因为这样可以显得自己并不是弱者、或是可以因同病相怜而互相感叹人生。尧瑶自然知道大家的心理，所以她说：“语言是一门艺术，但运用的好，也是一件致命的武器。”后来释听说的了这句话，并没有加以任何的评论，只是一笑了之。
　　就这样，释像一朵受人怜爱的野花一样在办公室里生长，受大家的“疼爱”。可是，有谁会知道那一张张隐藏在人前人后的面孔究竟长得什么模样，那一个个看似相同的皮囊中究竟裹着的是怎样的心境。释知道，那不是和她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人。大家所追求的并不是同一个理想。别人怀着的目的或许是为了生存，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抱负，但释却是另一番心境。
　　那个千百次让她在白天黑夜里魂牵梦萦的人，他就在这里。他不是在等她，但她却一直在努力的寻找他。她也曾千百次的发誓，不管他在什么地方，她都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因为她是那样的爱着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从她拥有她的感情开始。她第一眼看这个世界时，最先看到的就是他，然后她拥有的第一份感情，那就是爱情。为此她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可是一想到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释每天都会工作到很晚很晚才回家。有一天她整理完文件后正准备离开时，遇到了磊。他是编辑部里的副主编。回家的路上他们开始聊了起来。在交谈中，释知道了磊注意自己很久了，因为释总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而且磊也常常很晚回家。
　　“你和尧瑶不一样，她每天不到上班时间是绝不会出现的；而你一直最早来办公室。”
　　“我有早起的习惯，有时会比闹钟还要早呢！”
　　“早睡早起，对身体有好处。”
　　“……”
　　第一次，他没有多说什么。但释却已经很满足了。她当然知道磊在注意自己，她就是要磊注意自己。她知道磊的许多事情，因为她爱他。不过他不知道，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个秘密，她希望磊会像她爱他一样爱上她。释不着急，大家有的是时间慢慢来。更何况她早已等待了数千年了，还会在乎这一点点的时间吗？
　　数千年的等待，数千年的凝望，爱情就象是一粒种子般在她心中生根发芽，成长为一棵茂密的大树，她坚信总有一天，他的眼神中全世界也只有她一个人。所以当她第一次可以站在他的面前和他说话时，她是多么的激动。即便只是说了几句无关重要的话，她也还是很满足很满足的了。
　　第二次，她在书店里遇见了磊。她知道她一定会在那里遇见磊的，磊经常去那里买书。真巧，他们的手伸向了同一本书。这真的是太巧了，巧的连释自己也有些惊讶。不过，更惊讶的是磊请她去喝茶。刚好在下雨，而他们又都没带雨具。连上天也在帮助自己，释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他们开始一点一点的走近，就好像是情侣一样。后来他们在别人眼中成了恋人。他们就真的像情人一样。不同的是，释很了解磊，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而磊不了解她，几乎完全不了解。
　　有时会说起自己的事情——尽管释都知道——有一次他和她说起他的妻子。
　　“很久以前，我有一个我很爱的女子，她是我的妻子。我们在一起度过了许多美好的日子，我们手拉着手，从不分离。直到她离开我的那一刻，那时，我真的很伤心。”
　　释见过磊的妻子，她是看着他们俩在一起度过了许多时间。他妻子死的时候，他的悲伤其实要远多于他说的。那女人是个有着水晶般心灵的人。
　　“……你很像她，容貌、神情、言行、举止——尤其是看我时的眼神，还有别的什么的，都很像。就如同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你就是她……”
　　回家后，释哭了。磊承认她了。不错，她曾经整日的陪伴在磊和他的妻子身边，释不但了解他，更了解他的妻子。磊很重情，释想如果能模仿她的妻子，磊或许会真的爱上自己。所以，她一直在模仿，一直在学着他妻子的样子。多少次，她透过镜子注视自己时，她甚至不能分清镜子中微笑着的那张脸是不是她自己。
　　不久，释离开了编辑部，去了另一角编辑部，还在那里当上文字编辑，工作开始真正的辛苦起来，而待遇也好了不少。可尧瑶仍在当助理，工作依然轻松。人们的遐想依然没有停止。释离开后，大家常常想起她。
　　那天，磊和释一起去看画展。回家的路上，磊说一句相当奇怪的话。“你回来吧！”
　　“磊，我在那里工作很好的……”
　　磊用一种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她，那眼神让释感到可怕。她从未看见磊会有这样的眼神，而且在释看来，磊是不可能会有那样的眼神。
　　许久他才开口：“你明白我再说什么。我不能让你再这样下去了，如果你还执迷不悟的话，你将会失去一切的。”
　　释没有回答。她苦涩地想，失去一切？反正她从来也不曾拥有什么，就连她的身体也不属于她。得到的，最终都会失去，何况她不会也不可能拥有永恒，她只希望能得到她所想要的——哪怕只是一点点的满足。
　　“回来吧！”
　　多么遥远的声音。她在心里抗拒着那个声音，那是怜悯的声音。倘若是怜悯的话，她宁可不要。她希望得到的是爱情，而不是同情。
　　“我以为你爱我。”
　　磊要摇头说：“不。”
　　一阵狂风吹过，大树不停地摇晃，树上的叶子被吹得沙沙作响，尚未开放的花苞纷纷落下。释扶住路边的栏杆，问：“……从来都没有吗？”
　　“从来都没有。”
　　那棵树再也不会开花了，所有的花苞都被无情地打掉了，一个不剩。释忽然感到，如果她再继续下去，不但连树叶甚至那棵大树也会轰然到下。那棵承载了她所有的爱情的大树，一旦到下了，她的生命也必将终结。
　　“释，”磊说，“回来吧，我愿意等你，虽然我不爱你，特别是我不能像爱我的妻子那样的爱你。”
　　时间停止了。释闭上了眼睛，磊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他走了，他再也不会回头的。释明白从此以后，磊会永远的离开自己，他就是这样的人，她太了解了。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会甘心的，毕竟她做了太多的牺牲。
　　不过在此之前，释得先做完另一件事。完成了这件事后，她就真的解放了。
　　释回到家后，看着桌上的那份资料，这份资料是关于一个名叫“洛延”的人。释并不认识他，但是为了磊，释必须得让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因为释来到这里的另一个目的就是这个叫“洛延”的人。只要他消失后，释就可以有足够多的时间和能力来让磊爱上自己。
　　很可惜，释就差一点成功了。由于磊的及时出现，救了洛延。磊站在洛延的前面护住他，看着面前变成敌人的释，他说：“我劝过你的，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可是我不能回头了。他必须得死！否则我……”
　　“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我不能原谅你。”
　　“……因为，因为我坠入了魔道……是吗？”
　　“不，”磊的眼神黯然无神，他悲伤地说：“因为你在践踏我的心。释，你不能比得上她的。即使你变成她的模样，你再刻意地模仿她，可你作不到她那样的。她是唯一的。我每次看到你，都只会想到她，都会心痛。”
　　“你为什么只爱她一个？”
　　“我的心很小，那里只能容纳一个人。她已经在那里了，所以就没有你的位置了。即使她离开我了也一样。因为我的心早就随她而去了。所以就算你等到海枯石烂，就算你等到世界毁灭的那一刻，我都不会爱上你的。我也不会再爱上世间别的女子了。如果你真的了解我，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那、那你还接近我？”
　　“我希望你能回来。”
　　“……只有这个原因？”
　　磊的点头顷刻间摧毁了释心中的大树，她怔怔地看着形同陌路的磊，说不出话来。刚才还不可战胜的她瘫倒在地上，身体开始僵硬。渐渐地，在磊面前的释消失了，只剩下一块石头。
　　磊长叹一声，差点也摔倒在地上，幸好他身后有那个洛延扶住了他。磊沉默了一会儿，走去拾起了那块石头。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
　　一只红嘴绿鹦鹉飞过，停在了磊身边的树上。
　　“不过，我还是先代替死神大人感谢您保护了洛延，英石山人。”
　　“还不是空空这家伙扯我后退！否则我早就干掉那个石怪了！！”洛延在一旁甩着手，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帅出来似的。一个幽灵从洛延的左手飘出，说：“自己没本事的家伙，不要随便怪别人！！”
　　磊，或者说是英石山人，看着在和幽灵吵架的洛延说：“你就是洛延吧？”
　　“是，我就是洛延。”听到英石山人在叫自己，洛延连忙回头招呼一声说：“您好您好，英石山人……啊，久仰久仰，那个死神大人他要我道您这儿来……”
　　“不用担心，既然死亡已经把你送来了，我会负责保护你的。”
　　洛延困惑地问：“我现在的处境真的有这么危险吗，摇摇？”
　　鹦鹉在树上摇晃着身体，说：“是啊，你不知道吗？最近你的人头在妖怪那里又涨价了。”
　　“不是吧？又涨了？不过我有手有脚的，能保护自己啊！对吧，空空！”
　　摇摇问：“我想你认识蝠翼天使·比诺吧？”
　　洛延看看英石山人，觉得莫名其妙，说：“认识，他不就是当初黑暗女神送给死神的生日礼物吗？后来，死神又把他和那只死猫拴在一块儿，要他们两个到哪里都要形影不离。”
　　“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厉害的迪卡弥斯，为什么身边还要有比诺跟着？”
　　“因为那只笨猫根本没有自我保护意识，动不动就受重伤，还要赚一把别人同情的眼泪！所以要比诺跟着保护他！”
　　“错！”摇摇说，“那时因为无论多厉害的强者都会有危急的时刻，死神大人说两人在一起总比一个人安全多了。”
　　“打死我也不信！！有空空这种白痴幽灵跟在我身边，我能活到现在有多不容易知道吗你？”
　　“咦，你要死？你不是已经死掉了吗？”空空在洛延身边说。
　　一直保持沉默的英石山人感慨道：“黑暗姐姐真是用心良苦。”
　　“为什么？”摇摇回过头问。
　　英石山人开始解释：“她把比诺送给死亡，是为了让他能保护好迪卡弥斯，其实保护好了迪卡弥斯也就等于保护好了死亡。谁都知道，在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中，黑暗姐姐是最疼爱死亡的。”
　　“唔……也对哦！”
　　“喂！那边的，我好像听见你们在谈论黑暗女神嘛！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
　　英石山人和摇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个人影在向他们走来，直到那人走近，他们才看清是一个长着蝙蝠翅膀的怪人。
　　摇摇先开了口：“呵呵，是比诺呀！好久不见了。最近过的怎样？不过话说回来，刚刚我才没有乱嚼舌根，你可不要误会我。再说，你我认识这么长的时间，对我的为人还不了解的话，就是你的过错了。”
　　比诺冷笑一声，说：“哼！我的过错！不愧是百舌鹦鹉·摇摇。”
　　“那么我是否有这个荣幸知道是哪阵风把你送到这里来了？”摇摇问。
　　“还会有哪阵风？”比诺说着，转过头去看着洛延，似乎准备欣赏一场好戏。
　　“死猫！从我头上下来！”洛延怒吼道。他的头上正趴着一只白猫。
　　“迪卡弥斯！”摇摇看着比诺扇动翅膀飞过洛延的头顶，把迪卡弥斯放到地上，“你不是受伤回大人的宫殿修养去了吗？不好好休息来这里干吗？”
　　“死神大人让我带件东西给山神……英石山人，您在这儿呢！不好意思，我还没有注意到您，失礼了。”
　　英石山人只点了点头算是回礼。迪卡弥斯变化成人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交给他。英石山人拿着盒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才把手中的石块放进去。然后对迪卡弥斯说：“麻烦你把这个带给我了，也麻烦你回去和死亡说一声，我对他感激不尽。”
　　迪卡弥斯快又变回了猫，说：“哪里哪里，是您太客气了。但是您要负责某个整天惹是生非的家伙的安危，我们对您的大恩大德才感激不尽呢！”
　　“死猫！你找打！”
　　比诺好奇地问：“英石山人，我可不可以问一下，那个盒子有什么用处？”
　　“它是用来关这块石头的。这块石头原本是我山上的一块神石，吸取天地之气息、日月之精华成为石精。没想到却坠入妖道，反来害人。”说着，英石山人又叹了一口气，“是我管教不善，玩忽职守。死亡给我这个盒子是用来洁净它的，再来也可以把它安全的送回山上。”
　　“是那做有着‘王后之陵’的山吗？我听说那座山上的麻烦事儿不少哩！”比诺说。
　　英石山人说：“由于我很久不回山上了，所以也免不了有些问题。”
　　比诺回头对迪卡弥斯说：“好了，现在事情办完了，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那，英石山人，我们就此告辞了。”
　　迪卡弥斯和比诺走后，洛延说：“像迪卡弥斯这样总是受重伤的家伙，才需要别人的保护，我干嘛要被人保护！我要回去！！”
　　“不行！”英石山人毫不客气地说：“已经答应别人的事情怎么能反悔呢？我会对你负责到底的。再说，你只要在这个城市里就绝对安全，妖魔鬼怪是没有办法进入到这里来的。”
　　“噢！那这个怎么解释呢？”洛延指着英石山人手中的盒子说。
　　“她本来就是我山上的石精，到我这里来就像回家一样。可是其他妖怪就不行了。”
　　看得出洛延有些不服气。摇摇说：“不要孩子气了，洛延！！就算不是为自己，你也要为大人保护好你的身体，好歹也是死神大人让你‘复活’的！”
　　“为什么？”空空问。洛延正在赌气保持沉默，空空就替他问了。
　　“因为曾经就发生过这样的事。有一个和你一样的死士，后来落到妖怪的圈套里，连神都救不了他，死神大人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所以在腾不出人手的情况下，让英石山人来保护你。”
　　洛延很泄气，继续保持沉默。摇摇说：“你就当难得有个假期，到这里来休假的——要知道，其实英石山人这里还是很好玩的。比如他那座山上有座古墓，你要是高兴，可以去探探险什么。”
　　洛延这才有些开心起来。不一会儿高高兴兴地走了。目送着洛延的离去，英石山人说：“那孩子是很厉害，难怪死亡想要留住他。不过以他现在的力量，还是不足以胜过我的石精。”
　　摇摇说：“哦？那你自己就能胜过那个石精吗？”
　　英石山人没有作答。
　　摇摇说：“英石山人哪，你真是胜之不武！难道刚才真动起手来，你就一定能胜过你自己的石精吗？再者说难道当你看到她时，你就真的没对她动过心？我不是说过吗，语言是一门艺术，也是一件致命的武器。尤其是对于像她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