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遗忘的故事》白银庄主

1、白色的野猫

　　在N大街上有不少的办公楼，这样的大楼，全世界都随处可见，因而并不希奇。而在这些大楼中每天发生的事情，在任何地方也是大同小异，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比如有的人正意气奋发地进去，也有人干脆地从窗子里出去——不同于那些在大门进出的人。
　　W公司就坐落在N大街的某幢大楼里。这家公司并不大，可就同类公司而言，它已经很成功了。它至少在N大街上工作了六年。W公司并没有把整座大楼租下来，只是占用了三、四、五楼——这座大楼有十层高。
　　在这座大楼边，有家小小的宠物店见缝插针地挤在那里。这是一家阴阳怪气的店铺，里面总是脏得不得了，与N大街的繁华极不相称。店铺里养着一群惹人厌烦的杂猫杂狗。狗倒还不算多，猫却尤其不少。特别是到了晚上，这些不安份的畜生们总是会夜半歌声。白天叫叫或许可以原谅，要是让那些因为加班而晚回家的职员们听见这种噪音，心中不免焦躁。
　　幸而宠物店的生意不太好，等它关门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不像W公司，如今业务正蒸蒸日上，不久恐怕又要扩大了吧。
　　猫与狗原本是没有什么过错的，只可惜他们生长错了地方。狗相对猫而言，还懂得乖巧些来讨人喜爱。猫确实是顶顶可恶的，总是一付懒洋洋的样子，爱理人不理人的，白天睡觉，晚上闲逛——这当然是野猫，但这家宠物店的主人似乎不太会记得要把猫关进笼子里，任由其无法无天。因此这里附近的野猫也越来越多了，而且什么颜色什么品种都有了。
　　宠物店的倒闭对W公司而言，充其量只不过是耳根清静了些罢了，其它也没什么关系，而且这天公司里又来了一个新职员大家的兴趣便很容易的转移到他身上了。
　　新来的人听说是才毕业不多久，来公司只是实习而已。如果雇主与雇员认为彼此之间合作满意的话，他应该就要留下了吧。
　　整个午休时间，大家除了谈山海经之外，也大略地谈了些那个新人。因为知道的内情不多，也谈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下午新人来报道了，大家这才有烁嗟奶嘎圩时尽?
　　他叫戴斯，“斯文”的“斯”，人也斯文。特别是他能自然而然地会给人那种安详……安详？对，安详得近乎神圣的气息。他个子不高，长得很清瘦，一脸的稚气与天真就是在告诉人们他还涉世未深。
　　他很安静，不像杰那样吵闹——杰是个很机灵的人，来公司一年多了，只要有他在的地方是不可能会安静下来的。
　　将要同戴斯在一起工作的还有阿平，小关，蕾小姐，优小姐。
　　由于杰的帮助，戴斯很快熟悉了公司里的一切，包括董事长的“秘书”是谁，公司里谁在追谁什么的尽管公司明令禁止员工之间恋爱……也不是说杰喜欢搬弄是非，只不过他知道的事情是有点多了。
　　一般而言在公司里，大家是不会相互干涉自己的私事，人与人之间也会保持着一定的安全距离，彼此相安无事。你能知道戴着那张面具的人是个怎样的人，但你却不能知道面具下的那个人真正的模样。因为那只有戴面具的人自己知道。
　　杰不喜欢这样，他的心智清澈得犹如一个孩童，不知道戴怎样的面具。蕾小姐与杰不同，她是那种理想化的现代美女，聪明，能干，漂亮，很少有男人路过她身边而不回头的。优小姐没有蕾小姐的美貌。不过优小姐的工作业绩一直是在公司中领先的。而且有优小姐这样的人在，公司还可以少聘不少人，虽然她脾气不太好。
　　小关是个极浪漫的人，好像有风声说他很花心。阿平就“平”多了，来公司才一年多，但怎么看阿平就是要比杰“懂得多”了——或者说，成熟。
　　在大家眼中，戴斯每天只埋头做自己的工作，不关心别人的事。偶尔有人来打扰他，他也只是微笑着回应对方。午休的时候，他从不加入到“山海经”的队伍中。
　　一切都没什么变化，人们白天上班；野猫晚上叫着。一星期之后，公司里发生了一件怪事。
　　那天，每个来上班的人都不自觉的感到公司里有种神秘的古怪气息。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气息，阴冷的味道散布在所有的空间中。
　　优小姐在指责小关的不负责任，他总是乱放重要的资料。优小姐做事很严格，永远要求完美。而小关却在和她打哈哈，两眼不住的往蕾小姐那里瞥。她今天有些精神不济，整个人病恹恹的。杰没有来上班，请假说有事外出。
　　午休过后，蕾小姐还是没有精神。不知何处钻出了一只白猫。
　　那是一直纯白的猫，猫眼巨大而黑亮，仿佛能震慑人的心魂。这是一直你见过之后永远忘不了的生物，优雅而高贵，悄悄地在办公室里游荡。
　　蕾小姐尖叫了起来：“啊！哪儿来的野猫！谁来把它赶出去！！”
　　美女的一举一动总有人会十分关心，蕾小姐的反常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优小姐不满地白了她一眼；阿平探出头张望了一下，又缩回去了；只有小关神色紧张地过来询问怎么了。于是蕾小姐仿佛像个孩子般的依偎在小关的身边。
　　“阿平！过来帮一下忙嘛！”小关说着，招手示意阿平，“帮我把那只猫赶走呀！你看，蕾蕾都吓坏了！！”
　　阿平犹豫了一下才站起来，瞪了小关一眼，转身向猫走去，似乎准备把他的怨恨发泄在那个无辜的生灵身上。
　　然而猫是机警的，在办公室里绕了好几圈，不但阿平连其他过来帮忙的人也没能抓住或赶走它。它“喵喵”的叫着，不知是出于高兴还是害怕。这真是让人恼火，人贵为万物之长，有时却连一只小动物也奈何不了，确实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
　　此时办公室里几乎乱成一团。本来大家想，六七个人围攻一只小猫，总会把它给累死的。没想到它好像不知疲倦似的，倒把人给累着了。不过它很快玩腻了这个无聊的游戏，钻进了一张桌子下面。
　　桌子的主人是戴斯，他刚好不在。大家听见那只猫还在里面“喵喵”的叫着，犹豫着要不要下去看看。就在这时戴斯忽然回来了。
　　了解的事情的经过后，他拿出一只手电筒，在黑洞洞的桌子下看了看，说：“猫不在这里。”
　　大家有些奇怪，明明看见它钻进去的，怎么会没有呢？刚才还听它叫呢！有人不相信，张望了一下，也看不见什么东西。尽管不能肯定，但好歹那只猫消失了。
　　“呦，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又有什么新闻吗？”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原来是杰来了。他说刚才去见朋友了，现在回来了。因为公司里请假，是以小时计算的。
　　只听“啪”的一声，阿平不知为什么竟然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惊恐万分地看着杰，嘴里不停地说：“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另一边的蕾小姐也是一样，好在她坐在椅子上，又有小关在扶着她。她和阿平出现了同样的反应。他们都好像看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斜，想要逃跑似的。
　　戴斯扶住阿平，试图让他镇定下来。杰皱着眉头问：“喂，难道我变成鬼了？”
　　“杰，”戴斯说，“帮我一个忙好吗？”
　　“什么事？”
　　“把我桌上的那把剪刀挂到门后去。”
　　杰有些诧异，但还是照办了。他把剪刀挂到了门把手上。
　　阿平不知怎么了，猛地站起来，发疯地冲出门去。而蕾小姐指着门，用变了形的声音惊叫：“血！血！”然后就晕过去了。
　　诡异的一天终于过去了，不久这天发生的事又成了大家新的谈论话题。试用期不到一半，戴斯就在大家的一片议论声中离开了公司。
　　而阿平却失踪了；蕾小姐被送进医院后，查出有轻微的精神分裂。两人均不再出现在Ｗ公司．小关也没有了追蕾小愕男巳ぃ涤只涣撕眉父瞿勘辍?
　　那天参加抓猫行动的人中，有人后来又见到了那只神秘出现再神秘消失的白猫。当时它正在往通风管道里钻。

　　白猫顺着管道轻松地爬到了大楼楼顶上。
　　“迪卡弥斯。”一个穿着浅灰色风衣的孩子站在楼顶上，回过头来向那只白猫打招呼。他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手杖，长得与他的身高极不相称。
　　“喵！”那只白猫叫了一声，回答道：“这次麻烦大人您亲自来，真是我的失职。”
　　那孩子转过身，对着白猫说：“迪卡弥斯，因为这次有恶魔的出现，所以我不怪你。这不是以你现在的能力所能解决的。不过，我还是得指责你一年前的失手。如果你那时就把这个灵魂带回去的话，我们现在确实可以少掉不少事。”
　　“喵！”迪卡弥斯说：“我当时是想这么做的，可是那个灵魂不相信我。他不明白，其实是他自己阳寿已尽，我救它也没用。他是应该死了。”
　　“所以我不是常说嘛，灵魂留在人间都会招徕麻烦的。人死后灵魂应该尽快送去冥界才行。”
　　“嗯！反正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不对。”
　　孩子惋惜地说：“那灵魂他自己也不对，他以为只要报复那两个害死自己的人——也就是阿平和蕾——他就可以解脱了。所以才会找到恶魔，并且给活人——杰——托梦。没想到被托梦的杰真的与恶魔签下协定，结果自己也差点被恶魔吞噬掉。”
　　“‘杰’那天真的去见朋友了吗？”
　　孩子说：“你不知道那天是什么日子吗？”
　　“喵！”迪卡弥斯摇摇头。
　　“那天是祭日呀！也就是那个灵魂一年前死的日子。杰去祭拜他的亡友了。”
　　“您杀死了恶魔吗？”
　　“不，是杰下的手。我只是给了他这个东西而已。”孩子拿出了那只沾着血的剪刀给迪卡弥斯看。
　　“喵！”迪卡弥斯说：“好先！不过我真不明白，那三个人原来不是很好的吗？为什么会真得你死我活的？”
　　“这个是命运哥哥的事情了。”孩子说，“我只负责收回人们死后的灵魂。”
　　“喵！！”猫儿不高兴地叫了一声，“您还是在怪我的失职，因为我没有把那个灵魂带回去，对吧？”
　　孩子说：“在我身边只有你敢这样跟我说话，是不是真的怕我罚你？”
　　“不是怕你罚我，只不过比诺那家伙正在和摇摇打赌猜您准备怎么惩罚我。”
　　“这个么……”孩子认真地考虑着说，“我还没考虑好。”
　　“喵喵！！通常情况下，我都把这句话理解成您不打算惩罚我。”
　　“就算是吧。”孩子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已经让摇摇去英石山人那里拜托他洛延的事情了，可是她飞得太快，我忘记让她带上这个了。迪卡弥斯，你去把这个带给英石山人。”
　　迪卡弥斯变化成了人形，个子比它面前的孩子高很多，它的肤色特别白，看上去像是缺少日照的结果。他伸手接过那个小包，说：“我可以再问您一个问题吗？”
　　“嗯？”
　　“您为什么要给自己取名为‘戴斯’呢？多难听的名字！”
　　“因为……”孩子微微一笑，说：“Ｔｈｅ Ｄｅａｔｈ（死神）！”

　　附：
　　一个月后，人们发现了阿平的尸体。据推测，他是半夜爬上了Ｗ公司所在的那幢大楼的楼顶，然后从上面跳下来的。
　　后来，那家宠物店换了主人，店里变得比以前好很多。再后来，这里附近就没什么野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