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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哥哥的尸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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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和哥哥向来尊重自己的心意,并未阻止她,只是让她自己考虑。
霍昭雪不想牵累赫连璟,便与赫连璟划清界限,跟随莫青允离京。
她亦曾问过父亲和哥哥,为何不能就直接反了,父亲和哥哥却忧心百姓,如若起兵,百姓苦不堪忧,况且圣上除了对臣子猜忌,也并无错处,算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君主。
可是为了天下人,她失去了最爱的哥哥。
而今,京中传来消息,皇帝病重,太子赫连璟掌权,为所有被皇帝冤枉的世家平反,包括霍家,也包括十二年前被屠杀的顾家,太子的舅母家,先皇后的母家。
十二年前顾家被查出谋乱,同时赫连璟一母同胞的哥哥大皇子被刺杀于宫中,无人知道大皇子为何突然死于宫中,此后皇后在宫中郁郁寡欢,卒于半月之后。
赫连璟孤苦无依,被太后带往行宫,与皇帝日渐生疏,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人猜测,是贵妃嫉妒皇后娘娘,联合贵妃的哥哥污蔑顾府,而十年后,又一位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下马。
众说纷纭,无人知道事实如何,只有霍昭雪身在其中,明白所有的事情不过子虚乌有,却无力反抗,只能看着哥哥以自己的性命换来霍府众人的性命。
赫连璟不计前嫌为霍府洗刷冤屈,是霍昭雪没有预料到的。
六年之前,初见之时,霍昭雪忍不住逗弄那个眉如墨画,眼神凌冽桀骜,身着水墨玄衣,与所有人都冷漠疏离的少年。
后来两人熟识,相知相爱,却在四年之前,弃之而去,与他人远走成婚。
霍昭雪永远记得那个眼眶通红,无助望向自己的眼神,让自己难过,动摇。
霍昭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唐诗既然坚定的告诉自己哥哥的骸骨是他安葬的,那必然不会有错。
霍昭雪鼓足勇气开口:“我要怎么做太子殿下才肯告知兄长的安葬之处?”
他突然站起来,走到自己面前:“哦?莫夫人怎么做都愿意吗?”
“是。”她丝毫不畏惧的回望着他。
“孤渴了。”他转身坐下。
霍昭雪识趣地上前倒了茶,递给他,谁知他并没有伸手接,反而提出来更无理的要求:“喂孤。”
霍昭雪猛地将茶盏砸在桌上:“你别太过分。”
赫连璟声音波澜不惊:“这就恼怒了?求人不应有个求人的态度吗?”
霍昭雪压着性子又拿起那盏茶,送到他的嘴边,他却躲开:“孤现在不想喝了。”
霍昭雪强忍怒火:“殿下到底想怎么样?”
他怅然若失,眼中失神,唇中喃喃道:“对啊,我到底想怎么样呢?”
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望向她:“你先回去吧,孤想好再说。”
霍昭雪也不矫情,转身就走,连礼都未行,可没想到自己还没走出房门,眼前便突然一黑,熟悉的感觉袭来,整个身体沉沉倒下,只是这次在他面前。
那一瞬间,她好像看见他慌乱的朝自己跑来,接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久违的称呼萦绕耳边:“猫儿。”
不知是他真的叫了自己还是在做梦。
醒来之后,是自己的房间,冬儿上前:“小姐,你总算醒了。”
她疑惑:“发生什么了?”
冬儿解释道:“您又犯病了,是太子送您回来的。”
“我告诉过你的,回京之后免不了和太子打交道的话,一定要帮我瞒住他,不让他知道。”霍昭雪追问。
冬儿道:“奴婢按小姐吩咐的,只让府内大夫诊断,没让别人看。”
正说着,唐诗走进屋,“醒了就好好休息,别乱动。”
“诗儿,你怎么来了?”霍昭雪喜出望外。
“宋辞告诉我你晕倒了,我急忙就赶来了,你睡了一天一夜了,饿不饿,我刚刚让人从府上给你做了你最爱的螃蟹清羹。”
霍昭雪吞吞吐吐:“你,是不是想训斥我?”
唐诗停住手上的动作,望着她,似乎想要看透她:“你还知道,病情加重也不告诉我,这些年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还骗我说自己很好,哪里好了,把你自己照顾成这样。”
越说越委屈,忍不住抽泣起来。
霍昭雪愧疚起来,手足无措,连连道歉:“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诗儿,我错了。”
她哭的愈发严重:“认错有什么用啊,大夫说你的病情愈加严重了,你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
“没关系的,诗儿,我以前一直过得无忧无虑的,有你陪着,现在父亲沉冤昭雪,就算只剩下五年的寿命,我也很开心。”
“那这四年呢,没有我在,没有太子殿下,你开心吗?”
被她问得语塞,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话,自然是不开心的,她最喜欢热闹,约上三两好友嬉闹。
在边塞只有莫青允陪着自己,他还有公事不能时时陪着自己玩闹,自己自然是不开心的。
唐诗更加斥责起来:“把自己身子作弄成这样,你知道我们有多心疼吗?”
“你们?”霍昭雪疑惑。
“我是说,世伯和伯母。”她有些心虚,眼神闪躲。
霍昭雪心中大概明了,猜测问出口:“他怀疑了,是吗?”
唐诗索性破罐子破摔,有些恼怒:“是,他怀疑了,但是我们都没有告诉他,你就自己一个人委屈死吧!”
父母很快赶回京城,母亲抱着霍昭雪痛哭:“我的雪儿,瘦了。”
她泪流满面,握着母亲的手:“母亲,我好想你们。”
三人时隔多年的见面,是众人期待已久的。
晚饭间,所有人默契的没有去打扰他们,只为了让亲人之间一絮多年思念挂念之情。
霍启欲言又止,霍昭雪放下碗筷,看向父亲:“父亲,您有什么要说的直说便是。”
父亲小心翼翼开口:“你大哥的尸骨。”
“我知道是太子殿下帮忙埋葬的,我会问询出大哥尸骨的下落的。”霍昭雪坚定道。
霍启松了一口气:“只是太子为何要偷偷埋葬你大哥,莫不是?”
“不是,当年我伤他至深,况且他以为我已和别人成婚,断不会是为了我的。”霍昭雪赶忙打断霍启的话,不敢让父亲往下说,也不敢往下想,怕自己抱有幻想,怕自己最后舍不得离开。
“太子殿下对我霍家有恩,我们应当好好答谢人家,待明日我备礼上门答谢。”霍启道。
思绪被霍启拉回:“父亲,您刚回来好好歇息,况且太子日理万机,我们还是不便打扰,改日我们先下拜贴,再去答谢。”
霍启点头:“雪儿说得有理。”
晚膳过后三人聊了很久,深夜才回各自房间睡,霍昭雪想着到底怎么才能让赫连璟把哥哥安葬的地点告诉自己,越想越头疼,摇了摇自己的头,索性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次日午后,许多人赶来拜见父亲,不过是些虚情假意,趋炎附势的人,唯有唐诗的父亲唐文当年肯在殿上为父亲求情,但也被呵斥。
父亲的昔日好友只有他真心实意,其他前来的人不过是拜高踩低的墙头草,只是他们恐怕要失望了,父亲今日虽官复原职,但不复当年的权位,不过是个虚职。
父亲将他们打发后,只与唐文在堂前叙旧。
少年好友,如今两人头发都已苍白,父亲因这几年的流放更显苍老,身形已经佝偻,却还要为自己担惊受怕。
霍昭雪越发觉得自己对不住父母,自己的身子这样差,恐怕连给他们养老送终都做不到,更遑论让他们能够颐养天年。
父亲母亲这一生,都在为儿女为家国操劳,如今还要为自己的身子担忧。
霍昭雪因着哥哥的原因只能每日跟在赫连璟身后,赫连璟却并不理她,霍昭雪也不恼,她向来是个耐心的猎人,况且哥哥已经死了四年,她该哭的该闹的也已经够了,眼下只希望能让哥哥在天安息。
就这样亦步亦趋跟在赫连璟身后,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
赫连璟仿若并不在乎她,即便她在面前也视若无睹。
瓢泼大雨说下就下,霍昭雪望着乌云,无奈只能躲在了檐下,她努力缩着身子不让雨水打湿自己。
可雨水还是不可避免的吹到她的衣衫之上。
无奈之际,从未搭理她的赫连璟却挡在了她的身前,侧身望着落下的雨水。
霍昭雪一脸疑惑:“殿下?”
赫连璟仍旧面不改色,淡淡吐出四字:“孤没带伞。”
霍昭雪看着他被打湿的半边肩膀,往墙边缩了缩,想要给他让出些位置。
赫连璟见她这般,却一把将她捞在怀里,霍昭雪就这样结结实实的撞进他怀里,抬起头望着他。
推却着想要离他远一些,他却钳制住她,不让她乱动。
霍昭雪本就是女子,又身体孱弱,二人力量悬殊,慌乱道:“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赫连璟嗤笑:“孤只是怕莫夫人再晕倒在这,将军埋怨于孤。”
霍昭雪无奈,再者真的怕自己再染了风寒,让父亲母亲白白担心,只能妥协。
不知过了多久,雨终于停了,赫连璟却突然道:“你回去吧,孤会把霍小将军的尸骨送还府上。”
说着,没有给她半分眼神,抬步离开。
霍昭雪喜出望外,赶忙回家通知爹娘,却瞥见那人被雨水完全打湿的背,愣在原地。
他,还是如从前一般,刀子嘴豆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