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鸠占鹊巢 ...
-
从十六岁和自己的老师在学校器材室里偷/尝禁/果,到如今和自己的老板在办公室里难分你我,这十年里金礼年避不开那些个“机缘巧合”,以至于阅历颇为丰富,见过不少男人,有过权势滔天的,也有过碌碌无为的;有把他当作情儿来养的,也有把他当作知己般珍惜的。
那些感情或长或短,或深或浅,他无一不付出自己的真心,无一不献出自己的深情,不计较究竟是以怎样一个身份躺在那个男人身侧,只想要尽到情人的本分,履行爱人的职责,妄图用这种理解与体贴延长他对自己的兴趣。
倒不是对男人心存幻想才会有此依恋,而是出于对男人的愧疚、怜悯,同情与迁就,才会让他忍不住倾尽全力地去讨好。
可纵使是做到这种地步,他仍看不透男人的心,揣不清男人的意。
有人愿意为你花几百万,却不愿与你共度余生;有人口口声声说爱你,做的桩桩件件却尽伤人心。
前者是那个车管所所长,后者是金礼年的现任男友陈铭杰——一个在网络上颇有名气的摄影博主,一个常被肖凌挂在嘴边溜的男人。
在肖总看来,其不过就是个表面上做做自媒体,背地里卖卖小视频的屌丝,事实上陈铭杰称得上青年才俊,摄影风格独树一帜,作品立意宏远深刻,还曾经拿过IPA的奖。
然而有才华的人不一定有人品,陈铭杰一句话十个字儿里九个妈,还是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油瓶倒了都不扶,帽子掉地也不捡,金礼年若出差个两三天,家里必乱成狗窝。
对此陈大摄影直言:狗窝就狗窝,反正你也不过是狗/操的玩意儿。
金礼年习惯了他的粗言秽语,只当听不见。
值得庆幸的是陈铭杰还算有点良心和眼力,察觉到人不高兴了就把人揽过来圈在怀里,黏黏糊糊地喊“宝宝”。
紧跟着下一句就是:“我们来拍视频吧。”
很讽刺的是,明辉集团的ceo虽从头到脚都看不起陈铭杰这个没什么风骨的摄影师,却看过其不少在OnlyFans上发布的视频,甚至还花钱打赏。
不得不说他的拍摄手法实在巧妙,镜头和机位的变化掌控得很好,尽可能完整地展现出了每个主角的姿势,以及身体痉挛或抽搐的诸多细节,让观众仿佛身临其境,感同身受。
除了高超的摄影技术,其影片之所以广受好评,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十分会选角。
陈铭杰本人并不露脸,而另一个主角往往犹抱琵琶半遮面,越是叫人看不完全就越是激起人的欲望。
尽管陈铭杰持久一般,但显然他找来拍视频的无一不是极品。有些只出现过一次,有些则是“长期合作”,订阅者们给眼熟的、有个人特点的几位主角纷纷起了爱称。
当然还有一位,在男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坚决无法撼动,始终屹立不倒,这位更在乎上位者的感受,好像真的是出于“爱”,所以才想让你从自己身上汲取欢愉。
而这位的“爱称”翻译过来更是直白露骨,几乎不忍直视……
金礼年对男友的副业不持任何异议,对自己的出镜也没有丝毫怨言,他曾好奇登录过那个网站查看所谓粉丝的评论,有人一本正经的分析那个“腿精”绝逼是作者的正宫!因为只有他出场的时候,视频中的场景是才像是在“家里”,而不是酒店或其他什么地方。
且只有他,才敢把作者的后背抓得伤痕累累、挠得血肉模糊。
也正是这个很招笑的理由,让肖凌某一次从自己如出一辙的后背认出了自己的助理就是那位……嗯。
很奇怪,男人之间总是那么有缘,而金礼年遇上的,却又都是些孽缘。
刚踏进家门,脚下立马被什么东西给绊住,低头一看,是一件既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陈铭杰的衣服。
金礼年微怔了怔,随即注意到家里遍地是被人乱扔的衣服,从玄关一路到紧闭的卧房前,零落分布着,其中也有陈铭杰惯穿的牛仔裤和棒球夹克,外到外衣里到内裤,基本可以凑齐两个人一身的行头了。
他把缠住自己的衣服一脚踢开,来不及换下的菲拉格慕牛津鞋就这样踩在柔软的衣料上踏了过去,一步一步的来到卧室前,轻轻地把门推开——
床上的两人□□,亲密无间,而他衣冠楚楚,显得格格不入。
金礼年向来不认可“出轨”这个概念,在他看来男人对外有身不由己,对内有生理刚需,这种事情无可厚非,他会提供宽柔与理解。
可大度包容不代表全不在乎,金礼年能做到在看见男友与别人于自己才换过的床单上忘情□□时保持冷静,却无法克制垂在身侧的指尖颤抖,无法舒解心底传来的阵阵钝痛。
原来他不是不在意肖凌那天事后的挑拨,而是对陈铭杰与自己的感情太过自信,毕竟其从未带任何人回过家,拍摄或泄/欲,一般都会在工作室里进行。
金礼年茫然地看了看那个第一时间用被子包裹住自己赤裸的身体,躲在陈铭杰背后,小心翼翼探出一只眼睛观望情势的男孩儿,再经验丰富,也让他一时手足无措地愣在了原地。
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自己惯用的香水味儿,且气味十分浓郁,叫人实在分不清楚这究竟是调情,还是挑衅。
“下班了?”被人突然打扰,陈铭杰也没有不快,他语调轻快,脸上还泛着餍足的光采,上半身靠在了床头,折起一条胳膊以小臂垫在脑后,另一只手将一旁忸忸怩怩的人拉过来,使之趴在自己胸膛,神色颇为得意地对金礼年说,“介绍一下,我工作室的新模特儿,洛青。”
随后向怀里的男孩儿介绍:“这位是我男朋友,在大公司给人大老板当助理的,叫声嫂子。”
嘲讽意图很明显。
金礼年垂眸,表情看起来略显难耐,倒是那个叫洛青的男孩儿瞧着很是懂事,尽管有些许害臊拘束,也还是乖巧腼腆的说了声“嫂子好”。
金礼年没作声,心脏仿佛凭空出现了一道豁口,正随着陈铭杰轻薄的话语和两人亲密的举动一点一点向深处裂开,直至分成两半,痛到说不出话来。
陈铭杰没有一句解释,也没有把他此刻的心情当一回事儿,吩咐道:“别愣在那儿了,正好你回来,去下碗面给我。”
想起房间内还有一个人,他一挑小模特儿的下巴,眼神里是道不尽的宠爱:“宝贝儿,饿了没?你嫂子做饭有一手,想吃什么就跟他说。”
“我不挑的,”洛青难为情的笑了笑,特别通情达理的说,“看嫂子方便就行。”倒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在正宫面前,还是收敛些比较妥帖。
两人一唱一和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活像一对儿要把良妻逼死的奸夫□□。金礼年自觉不是良妻,被人鸠占鹊巢,一朝失意,没有摆出那副被始乱终弃的委屈样儿,默默退出房门,给里面的人留下了独处空间,自己则转身去了厨房,脱下西装,穿戴围裙,挽起袖口,起锅烧水,忙碌一通。
临近市中心的房价并不便宜,尤其在这样一座奢侈繁茂的城市,有多少人为了追求那些不切实际的归属感,甚至不惜把命都给搭榜进去,才换来一块立足之地。
金礼年虽没有安身立命的执着,但对生活质量有所要求,于是当初选择了这个楼盘,户型不算大,90多平的两室一厅,装修时为了节省空间,毅然决然打造了开放式厨房,取消独立餐桌,安装了半岛式岛台。
那时并没有觉得这个设计存在任何问题,如今却意识到了——如此宽阔的空间,让他本人无处可躲,让他的狼狈无处可藏。
看着锅底的小气泡在上升至水面的过程中破裂,散开,又重新从锅底源源不断冒出新的来,金礼年好像看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看懂,抓了一把挂面放进尚未完全烧开的水礼,白沫瞬间涌了出来,便把火调小了一点,趁着煮面的间隙准备臊子。
木耳、豆腐、葱白……全部切丁处理,和肉末分别下锅焯水到一定时间,捞出沥干水分,用热锅冷油爆香姜末,又重新将那些备好的配菜下锅,倒入调料和水,不一会锅里就冒出了鲜香酸辣的香气。
说出来真是没骨气,他这一整天从早到晚滴水未进,颗米未沾,却站在这里给男友和他带回家的人做晚饭。
卧房此时传出了动静,大抵是那两人彻底结束了温存,陈铭杰拿着换洗衣物到浴室里冲澡,洛青也穿上了衣服——一件尺寸明显大了许多的睡袍,光着脚来到厨房。
他跳上高脚凳,一只手撑着自己的面颊,另一只手随意搭放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敲击着没规律的节奏。
似乎是想要引起注意,他冲那个清癯的背影吹了声音调诡异的口哨。
金礼年回过头,那副年轻秀丽的面容立马露出一个娇俏可爱的笑:“嫂子。”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和铭杰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如果说刚才的洛青还是羞涩而拘谨的,现在则散发着很强的攻击性,犹如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艳丽,又危险至极。
金礼年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表面平静,内心惊觉——那的确是张令人自惭形愧的脸,称得上是惊艳的长相,五官明媚,风情尽展露于眉眼之间,光是这么静静注视着,就能带给人无穷无尽的灵感与遐想。
世界如此不公,有人天生好容颜被老天追着喂饭,有人其貌不扬就只能孜孜不倦夙夜兴寐。
金礼年感慨似的笑了下,心说真是怪不得陈铭杰要把人带回家。
他顺着洛青的话问了下去:“从什么时候?”
这意味不明的一笑,使洛青的表情有那么一瞬变得非常僵硬,不过很快调整了过来:“是三个月前,我和铭杰哥一起去了大理拍摄,在洱海边上,我们情不自禁,接了彼此间的第一个吻。”
说得挺浪漫的。
金礼年确实对陈铭杰去大理的事儿有印象,那时他因为流感病歪歪了大半个月,偏偏家里还没有一个人可以照顾他,发热的时候浑身使不上一点儿劲,连口粥都喝不上,只有一股脑地往胃里吞药。
好歹是捱过来了,整个人瘦了近十斤,脸色也差得不像样儿,然后陈铭杰就潇潇洒洒打了个电话回来,说自己的飞机什么时候到,让他算好时间来机场接机。
金礼年承认自己是带了点儿博取男友关怀的意图才没有拒绝陈铭杰欠考虑的要求,只是人与人之间向来缺少点于对方的了解,又或者是沉迷于自欺欺人,总之他没能如愿,陈铭杰不仅对他的身体状况置若罔闻,还成日捧着手机乐不可支,想来那时就为今日一事做好铺垫了。
三个月,这个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却正是最能考验一段感情的时期。都说由新鲜感刺激而引发的多巴胺分泌最多只能维持三个月,三个月一过,要么分道扬镳,要么如漆似胶,而那两人显然已经发展到了超越激情的地步。
金礼年忽然有点想不明白,他们都这样了,陈铭杰为什么不跟自己分手呢?是觉得他这人知疼着热还好操,还是觉得这两年的感情并非廉价。
面煮好了。他没再理会洛青的话,收回那点糟糕的情绪,分别将两碗面端上岛台。
碗中热气腾腾的臊子面红油浮面,色泽鲜艳,卖相极好,让人胃口大开。一般人面对这样的美食怕是抵御不住,洛青此时却是咬牙切齿。
“……嫂子,有句话说的不错,‘要想征服男人的心首先得征服男人的胃’。”他无法接受金礼年从始至终的泰然自若,仿佛自己在其眼前甚至不配作为威胁,实在是丢他妈的脸。唯有再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方能解他心头愤恨,“我算是知道铭杰哥为什么明明被我迷得五迷三道却迟迟没有跟你分手了,练就这么一身上的厅堂下得厨房的本领来讨好男人,也是挺辛苦的吧?”
“就是看在你尽心尽力把人伺候得这么舒服的份儿上,我要是铭杰哥,我也舍不得提分手。”
然而他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话只会适得其反。金礼年慢条斯理的松开系在腰后的绑带,将围裙脱了下来,丢到一边。
慢慢移开面前的碗,为自己腾出一个位置,身体前倾,上半身趴在了岛台上,倏地与洛青拉近了距离。
“你是觉得……我在跟你比谁更有手段留住男人的心?”他真诚的注视着男孩儿充满不安的眼睛,语气温和,脸上没有一丝愠意,确认似的问道,“是这样么,亲爱的?”
没有激怒,没有挑衅,倒像是在引导你敞开心扉,为你排忧解难。
“你少他妈拿出这种正宫的气度跟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啊?!”刚才眉清目秀、面如冠玉的男孩似乎换了一个人。洛青恼羞成怒地从高脚凳上跳了下来,动作太大,凳腿儿摩擦过地面发出了尖锐的响声,宛如吹响一场斗争的号角。
“你当铭杰哥不知道你在外面偷人,姘夫还是你老板吗?你知道你每次在外边儿跟人滚床单,铭杰哥都会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吗?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哄他劝他安慰他,他早就被你这种不安于室的贱人给逼死了!”
斥责掷地有声,情绪慷慨淋漓,好像插足跟自己没有一点关系。
都说这世上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可感情里谁都想当这个州官,让对方委屈当百姓,谁都不比谁高尚,谁也不比谁可怜。
金礼年的确不清楚陈铭杰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肖凌的事儿,但他至少知道在其眼中与自己通/奸对象是谁根本就不重要,更不会为此“折腾”自己。
两年积攒下来的点点滴滴,早就让金礼年明白——陈铭杰最爱的是他自己,而不是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洛青拿这件事情出来谴责实在没有意义,且立场牵强,惹得人发笑。
但这并不妨碍他为爱出头的激情,继续义愤填膺:“你根本就给不了他想要的爱,凭什么还要霸占他身边的位置?”
是啊,凭什么?
金礼年当真思忖一番,反省着这两年自己的不足,除了床上的刺激与生活上的关照,好像真的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再给陈铭杰了。
爱,当然是有的。要是不爱就不会被他伤过心,要是不爱就不会在此时此刻这么无助。
只是事到如今,爱还有那么伟大吗,爱还有那么重要吗?
如果爱是最没有意义的,那么他凭什么留在他身边的那个位置?
金礼年恍然大悟,原来不是陈铭杰不跟他分手,而是他自己该主动让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