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他的奖励 ...
-
闹铃雷打不动地响起,金礼年习惯性以最快的速度摸到手机按掉,唯恐吵醒身边的人,做完这一切才想起,这几天他一直是一个人睡。
照常起床洗漱,站在穿衣镜前打领带、喷香水,外表光鲜得体,心里却一片狼藉。
拿上东西离开房间,将门上的挂牌翻转到“请即打扫”一面,乘坐电梯到停车场,启动车辆前往公司。
早间电台一如既往播报着实时路况,金礼年走错了路,比平时多堵了半个钟头,抵达公司的时候差点晚了,就没回办公室,提着笔电直奔会议室。
各部门负责人基本到齐了,周前例会比较随意,座位上没什么讲究,除了主位无人敢鸠占鹊巢,大家都是自选位置,一般遵循先到先选的原则。
金礼年推开会议室的门,只剩下总裁副手位给他,边往下坐边开玩笑:“这周没人想跟肖总讨点便宜?”
有人回了一句:“这不肖总上周心情不好,害怕踩着他雷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想到那天和肖凌在车里闹了个不欢而散,金礼年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闲谈间会议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众人噤声,肖凌绕过桌前来到主位坐下,朝众人一点头:“开始吧。”
每个负责人依次对各自部门的主要工作进行了简易的汇报,对其他聆听的人来说其实是件挺枯燥的事,金礼年随手在键盘上敲下被自己精简过的文字,悄悄看了眼右手边的肖凌。
其手肘撑在桌上,同一侧的手半握着拳抵在唇边,模样似在倾听和思考,不过也是心不在焉。
这次周例会结束得早,金礼年回办公室做完了会议总结发送到总裁办公室。公司年后有培训,找同事要了点资料便埋头写起计划,期间内线从未响过一次,手机也没有任何来自顶头上司的信息。
退出文档,打算把前几天准备好的材料拿去复印,拉开抽屉,一块万年历表赫然出现在眼前。
所有本该执行的动作都暂停了。金礼年小心翼翼将表拿出来置于手心——就像对待那个男人一样。
他自己是个喜欢穿戴奢侈的,以前有谈过的男朋友不理解他动辄好几万的衣服,就连香水也要喷千八百的,于他再寻常不过的事,自然不会因为拿到一块价值千万的表感到烫手,而惶恐不安。
但他的确不敢把它留在酒店,或者放在自己身上,曾是佩戴在那个男人手腕上的东西,在他心里份量太重了,怕被偷了,恐弄丢了。
比起让这块表留在自己这里,金礼年还是更想亲眼看到余庭戴着他的样子。
忍不住轻轻拨动了一下表壳侧面的拨片,机芯内簧片开始有规律和节奏地敲击,发出三种不同的声音,一问报时,二问报刻,三问报分。
可金礼年怎么听怎么觉得,这声音是在问他的心。
“总助,”小颖敲了门,拎着午饭进来,“您忙完了吗?订的午饭到了。”
公司里的女孩子个个识货得很,手里的表毕竟太张扬,金礼年担心她要是瞧见了问起来,自己难以解释,来不及再收进抽屉里,慌忙揣进了兜。
“我没有订过午饭。”
“啊是这样,今天的午饭是肖总请客,每个人都有份。”小颖解释道,“订餐的时候您在忙着做培训计划,就没打扰。您的那份李哥帮忙点了。”
于是金礼年接过替自己点好的午饭,跟她道了谢,问罢肖凌是否还在工作,想了想,转身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
得到进门许可,金礼年把午饭放在了红酸枝木的茶几上,说同事点的餐太多了自己吃不完,邀请道:“一起吃一点吧?”
肖凌没做声,自他进来以后目光一直黏在电脑显示屏上。
金礼年见状,顾不上他是不是在做正事,走过去长腿一跨,双膝分别跪在他大腿两侧,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腰上放,柔声问:“还在生我的气吗?”
这个姿势使金礼年腰板挺直,颇具占据主导的意味。他伸手捧住肖凌的脸,低下头深深的看着他:
“原谅我嘛,好吗?”如果他是坐在肖凌腿上的,这会肯定要往前蹭两蹭。
扶在腰上的手渐渐下滑,直至握住那瓣在西路的包裹下更显挺翘的臀:“我在看你今早做的会议总结。”
金礼年故作惊讶:“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肖凌在那上面不痛不痒地掐了一把,“先去吃午饭,吃完饭告诉你。”
为了解决这点无中生有的问题,下午两人几乎腻在一块儿办公。金礼年申请提早下班一小时,朋友按他的要求找到了符合条件的房子,他想趁着天黑之前去看看。
其实是套二手房,房屋装修好后业主就全家搬去了国外,从没入住过,与全新无异。
90多平的两室一厅,黄金楼层灰尘小,每个房间都有光线,装修风格虽与他原来那套房大不相同,但在价格面前,这些问题通通可以忽略不计。
朋友帮忙打了产调,产权明晰无租赁,金礼年很满意,忙问什么时候可以签合同。
“嘶……最近恐怕不太行,业主不在国内,也没跟我办过委托公证。”
没办理委托公证授权委托人代理,房屋买卖的相关手续就必须由本人亲自办理。金礼年又问:“对方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着也得过年那会吧。”朋友说,“估计是也不着急卖房子这点儿钱,随意得很。”
金礼年遗憾地将这套房子环视一圈:“好吧,那我再等等。”
正事儿聊完,朋友开始八卦,问他怎么又要买房,是不是跟陈铭杰掰了。金礼年刚要回复,手机突然来了条信息。
他今天早退了,担心是工作上有事儿需要他协调,第一时间查看。
是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金礼年读完短信上的内容,匆匆回复,随后抱歉地对朋友笑了笑:“不好意思,帮了我这么大一忙,本来说今晚请你吃饭的,可我一会还有事儿……”
朋友知道他那工作性质,明明只是个助理,却好像什么事儿都包揽。表示理解:“吃饭哪天不能吃,工作重要。”
与朋友道别后,金礼年裹紧大衣,小跑到一个路口,不多时,一辆三门版mini cooper艺术家打着双闪缓缓停在他的面前。
副驾的车窗降下,从驾驶座探出一张年轻女性的脸:“晚上好,金助理。”她的声音清透且动听,普通话很标准,“上车吧。”
行车路上,女人自我介绍:“我叫崔雯,是余总的秘书,您可以叫我Teresa。”
类似的话,金礼年收到的短信上就已经呈现过一次,而见面后,对方又不厌其烦地说了第二次,脸上的笑容温和洋溢。
对于她如何获取自己的联系方式,金礼年没有任何惊疑。
他回予微笑:“很高兴认识您,崔小姐。”
“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行呢。”Teresa转动方向盘,使车辆调头,“您是在明辉任职?不瞒您说,我大学毕业那会也曾投过明辉的简历,只可惜没被录用。”
“人才总有用武之地,崔小姐如今在世誉高就,也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了。”
Teresa羞涩起来:“叫我Teresa就好。”
两人就工作上的话题多聊了几句,意外发现生活上也有许多相似的爱好。
聊得再开心,Teresa始终不曾忘记自家老板的命令,道:“方便问问,您平时喜欢去哪里的商场购物?SKP还是金融街?”
没等对方回复,她首先有所顾及,略显艰难地开口:“余总上次在酒店……留了一张卡给您,前台说您没收,于是特意吩咐我带您去挑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这种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无地自容。
作为员工,她无权对老板的私生活有任何评价,可作为普通人,她不忍心看到这样一种不对等的关系。
尤其是看见金礼年的第一眼,她认为对方温柔,随和,和她说话时温存,真挚,分明不可能为一张银行卡里的数额倾倒,更不能想象身旁的人听到这般言语,心里会如何作想。
“您不必顾虑,这只是余总的一点……”
“奖励?”
Teresa一愣。
她做不到开解对方的同时以合适的措辞维护上司,话语停滞在了最后那个无法斟酌出来的词,金礼年却自己将其补上。
并且还是一个,把自己的地位贬得如此卑微的词。
Teresa没想到,他根本不需要“开解”,似乎在与余庭的关系里,他十分有这一份自觉。
她的反应金礼年看在眼里,宽慰似的一笑,平淡地接受了这个奖励:“那么就麻烦你,送我去离这儿最近的商场吧。”
有没有那张银行卡其实没什么所谓,他并不是第一次被男人打发男/妓般对待,金额或多或少,不收不是为了欲擒故纵,或者自视清高,不肯坐实婊/子这个名号,只是他偶尔有些私心,擅自不想给这段关系打上“你/卖我/嫖”的标签。
一日夫妻尚有白日恩情,和某个男人恩爱缠绵一夜,足以他献出那一点限定的真情。
他理解男人的不易,清楚自己是他们压力上的宣泄,翌日穿上衣服主动离开,不会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在某天突然联系,要挟他们对自己负责,男人只会为此感到省钱省力,而庆幸。
余庭之所以派秘书“监督”他接受自己的奖励,并非多费了心思与精力。金礼年思忖,大概但凡是他所给予的东西,便不容拒绝,没有说不要的权力。
年销售额高达百亿的商场不乏前来消费的俊男美女,男方选购,女方买单的情况屡见不鲜,售货员们习以为常。
社会阶层分化愈发鲜明,逼得现在的人逐渐走向畸形,打肿脸充胖子成为常态,为了风光颜面不惜阿谀求容的人更是层出不穷。
甭管是吃软饭还是被包/养,他们眼里只看得到业绩,没功夫去鄙夷,深知来这里的人十有八九拥有买奢侈品如买菜的实力,明白看人下菜碟就赚不到钱的道理,服务金礼年时到位周全,介绍新款,耐心答疑,全程热情洋溢。
Teresa没告诉他余庭的“奖励”限额多少,付款时递出去的卡也不知处于何种原因,并不是他原来收到的那张。
金礼年象征性地消费了几笔,买的却不是自己的东西。Teresa陪同在旁,见他从陈列架上拿出一件显然与自身风格相悖的外套,诧异道:“您是……在给余总挑衣服吗?”
金礼年不置可否,询问她的意见:“好看吗?”
“好看。”Teresa如实道,“可是余总从来……”
“我从来不穿这个牌子的衣服。”
拿着衣架的手一抖。
那道嗓音着实动人,深沉中带有几分不容置喙,每个字音汇集成一首曲调,引发金礼年心脏的共鸣。
他回过头,余庭站在离他们仅有几步之距的位置,面色冰冷,隐约透露着不悦,看过来的眼神凉薄如覆上一层严霜,整个人仿佛没有一丝温度。
他的从天而降无疑是意料之外,连作为员工的Teresa都没反应过来——余庭让她带人花光卡里的钱,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吩咐,Teresa理所应当以为他既不关心也不在乎,联系上人以后便不再进行报备,又怎么懂他们会在这里?
受到指示上前,听从新命令去处理此时在隔壁商铺的另一个人,Teresa才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他出现在这里,不过是金礼年选的地方,和他亲自带人出来消费的地方恰好是同一个,纯粹为巧合罢了。
她提上方才买好的东西先一步离开,剩下金礼年留在这个男人面前。
余庭朝着人走过去,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崔雯没告诉你这笔钱要怎么花?”
总算知道他的不悦究竟从何而来。金礼年将手里的衣服挂了回去:“Teresa把您的意思转达得很清楚。”
他的回答使余庭眼底升起一阵森寒。他伸出手,反手以掌心禁锢住金礼年的下颌,狠狠往自己跟前一拽:
“在我面前耍这套心机没用。”他的口吻充满警告,微眯起双眼,幽深不见底的眸光中夹杂着一抹狠戾,“你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我会让你后悔我什么都不给。”
店里的导购瞧见这一幕不由心惊胆战,却无一人敢上前劝阻。
金礼年踉跄了一步,痛但不吱声。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他轻轻握住余庭那只掐在自己下颌上的手腕,目光柔情似水,殷切到望眼欲穿,“只要你愿意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