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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生不只在初见 ...

  •   夜色算不上迷人,楼体亮化太过刺眼,把落地窗上倒映出堆叠的人影分割得七零八落,唯有房内不绝如缕的碰撞声能够解释床上发生的一切。

      男人不顾自身重量压在金礼年身上,不同尺寸的两双脚交错着纠缠在一起,这样的接触比做/爱时更缱绻,让人忍不住贪恋。

      他强忍着酸痛与倦意,侧过脸偷懒地伸出自己的舌头,像身上的男人索求了一个吻。

      而发泄完欲望的男人心情无比舒畅,也愿意赏赐一点小甜头,低头含住了他的舌尖。

      雄性醇厚的气息使人意乱情迷,金礼年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唾液交换发出的声响充斥在耳边。

      一吻毕后,男人松开他靠在床头,从一旁摸了根烟出来点上,眯着眼享受了起来。

      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肖凌伸手往他的臀瓣上用力甩了一巴掌:“哎,你男朋友今晚没打电话查岗啊?”

      爱攀比是男人的天性,出门比谁驾驶的车贵,关门比谁床上的人会,金礼年完全理解他会在这种时候提陈铭杰的心理。

      “他不在家。”他侧身躺在床上,闭着眼回答了肖凌的问题。

      前两天吵了一架,对方摔门而去,至今没有回过家。

      大家都是成年人,夜不归宿不是什么稀奇事,金礼年自知没必要像个时刻在担心男人有没有在外面偷吃的妒妇,更何况自己其实就是个下了班就和老板滚在一起的婊/子。

      这个世界究竟有多么物欲横流,个人价值贬值,工作能力已经无法说明一个人存在于职场中的份量,每个人为了向上爬都不择手段,说好听点叫做懂得世态人情,说难听点,也不过就是像金礼年现在正做的事。

      对于他入职两年坐上总助这个位置,早在肖凌还没有被授命回国学习管理家族企业以前便是满城风雨。

      说法颇多,流传最广的无外乎金礼年是当时肖董事长的地下情人,更有传言肖董为了奖励自己的小情人,曾一掷值千金拍下荒废已久的生态园项目。

      近水楼台,得的不一定是月,有可能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与地位。

      以至于当肖凌听说总裁办那个长相一脸温驯,拥有一双在西裤的包裹下仍显得又长又直的腿的人似乎跟他爸关系暧昧时,他选择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理解他爸搞潜规则这一套,对同在国外生活的母亲只口不提他爸在公司养了个小二十来岁的情人在身边当助理——反正两人也早已貌合神离。

      助理嘛,这个与上司不清不楚的岗位,给肖凌留下了一个既性感又风骚的刻板印象,认为其主要工作不过是趴在办公桌上浪/叫,要真有能耐,还用得着靠跟老头儿睡觉为自己争来一片天。

      不曾想总裁办进出得多了,他发现这个人能力确实出众,床技更是了得。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肖凌掐了烟,从后面扑过去将人压在自己的身下搂住,嘴唇若即若离地流连他的耳廓:“知道么,男人不回家,多半是在外边儿偷腥了。”

      撬人墙角并不比出轨体面多少,他却非要在这种事情上也一较高低。

      好胜心有时候真的很可怕,容易让人丧失理智,不分青红皂白的一股脑往下栽,最后摔个粉身碎骨,尸骨无存。

      垂落的眼睫微微扇动了几下,金礼年似乎想开口说些什么,又似乎在脑海中思忖什么,总之到底是没出声,佯装自己已然熟睡。

      “性”与“爱”是否可以割离,是否应该割离,在感情生活中仿佛永远是个热度不减的话题。金礼年对此不置可否,前者本能驱使,后者情感使然,二者无可厚非,将其当作矛盾本身就不合理,他无法给出回应。

      怀里的人不肯搭理自己,肖凌没恼,更没为难,自顾自下了床到房间里的浴室洗澡。

      听着水流的冲刷声逐渐时断时续,金礼年的呼吸变缓,当真在这张痕迹斑驳的床上睡着了。

      昨晚再怎么荒淫无度,他也没有忘记第二天是周一。清晨的闹铃如约响起,金礼年挣扎着睁开眼睛,随着窗外的光线一起被他的身体感知到的,是从头到脚由内到外的痛。

      明明是简简单单一个从床上爬起来的动作,他连着嘶了好几口气,疼得眉毛紧蹙,冷汗直下,不得已停下来缓和了一会,才万般艰难地伸手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关掉了催命般的闹铃。

      扭头一看,造成这一切的男人仍在床上睡得安稳,刚才的动静丝毫没打搅到他的清梦,还隐约传来一点轻微的鼻鼾声。

      金礼年不由自主地注视起肖凌,他的半张脸压进枕头里,剩下的半张脸以一种难得的温和呈现在眼前,相较于平时所表现的专横和里子所埋匿的顽劣,这副模样显然令人感到陌生。

      越是难得,就越是珍视。当金礼年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如鼓如雷的跳动时,他已经伸手抚上了肖凌的面颊。

      人生若只如初见。

      金礼年从不以貌取人,却还是被第一次见到肖凌那一头被他染成红色的摩根烫时吃了一惊。尚未弄清来人是谁,就被肖董告知这是自己在国外留学的儿子,从今天开始留在公司实习。

      一身西装笔挺,姿态卓立却漫不经心,好似这身得体的正装是他唯一的让步,而保留的大胆张狂的发色是他不形于色的扞拒。

      他理解肖凌为什么摆出一出被逼无奈的样子,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被提前规划,按部就班地走向那个策写好的既定的结局。

      更何况肖凌还那么年轻,资本无数,为什么不能自己摸爬滚打出一片天地,而是要在别人的造就下坐享其成。

      但他更理解肖董哪怕与同在国外生活的妻子大吵一架,也要不顾其意愿的要求儿子回国。

      除了作为父亲应当教会子女在生活中自力更生,在事业上功成名就的责任与义务,还有一个原因,那便是肖兴健在体检中检查出了肝癌。

      只是肖凌这个做儿子的起初并不知情,权当是他老子独断专行,不近人情。

      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他平日在公司里正事儿不做一件,专挑大家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进来添乱,偏偏还碍于董事长亲儿子的身份,除了肖兴健本人会不顾及肖凌颜面当着一群员工的面对其斥责,旁人就是再有意见,也始终没人敢吐露一句,撑死了委婉提醒一番。

      于职位,金礼年是肖兴健的助理;于地位,还轮不着他去管教肖凌。

      肖凌那会被放到当时的副总老唐手下学习——现在已经晋升董事了。于是金礼年每天都能看见那颗红色脑袋在总裁办里瞎晃悠,时不时就去招惹一下老唐的美女秘书,硬是要下了班拉着人去飙车。

      女秘书容颜鲜妍,明艳动人,在婉言谢绝的一套艺术上颇有建树,但偏偏奈何不了肖凌,因为他犯起浑来实在是没脸没皮,搞得女秘书怕了他,远远瞧见退避三舍,更别说向他传达什么来自上司的工作指令。

      直到有一天,女秘书惊奇的发现这位太子爷总算放过了自己,而总助办公室至此多了一位常客。

      金礼年一点也不意外肖凌的大驾光临,对方正四仰八叉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打Switch,瞧他走了进来,主动用英文跟他问了声早。

      发音懒洋洋的,语调不平不淡,嗓音却是格外的性感明彻。

      金礼年待之以礼,微笑着回了他一句早。还没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就被人伸手拦住了去路——

      肖凌不知什么时候把游戏机一丢,两只手分别擦过他的腰侧扣住桌沿,撑起自己前倾的身体,将他禁锢在圈出来的那一小片空间里。

      金礼年无奈地转过身与他面面相觑,为了拉开距离不断地把腰往后靠,直到后腰完全挨在了桌子的边缘。

      “你跟我爸是什么关系?”直截了当,丝毫不拐弯抹角。

      他一错不错盯着金礼年的脸,目光既像审视也像打量,颇有兴师问罪的意味,实际上唇角勾起的那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足矣暴露他的真实目的。

      金礼年不禁垂眸,回避了肖凌的视线,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那张逼近的脸太过英俊帅气,故作的冷漠与严肃之下无法隐藏的轻佻与顽劣,让人好想要了解他的方方面面。

      “上司和下属的关系。”金礼年同样用英语回复道,“就像你看到的那样。”

      论“看”,自然是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端倪。然而肖凌不服气,也不相信:“是么,可我怎么听说——”

      话语未落,金礼年忽然伸手,轻轻抚了抚他那身手工裁定的西服外套上被弄出的褶皱——那是主人毫不加以爱惜,在沙发上蹭来蹭去留下的痕迹。

      “隔壁的理容室里有挂烫机。”他让肖凌去把衣服熨熨。对方显然愣了半晌,随即那股玩味终于恣意显露出来,冲着金礼年意味深长的一笑:“我不会。”

      金礼年说,我帮你。

      哄人需要耐心,金礼年偏偏很有耐心。他本来就是个脾气挺好的人,面对肖凌的颐指气使无所不尽其心,尽管知道他目的不纯,但只要他愿意接受自己哪怕一丁点好,兴许总有一天会做出些许改变。

      于是乎他偶尔也会捡起金礼年桌上的文件扫两眼,无聊的时候随众人到会议室里旁听开会的内容,虽然在项目里还是不肯出一份力,至少已经不会给公司里的人添麻烦。

      金礼年以为他逐渐劝服了自己慢慢尝试适应这个非理想的生活,要不是在进肖董办公室汇报工作前听见了父子俩针尖对麦芒般的争吵与对峙。

      他担心肖董强撑的病体,也想去关心肖凌理力据争后的心情,可惜无论是出于身份还是立场,他都没这个资格。

      后来肖凌翘了一段时间的班,公司上下不见他的人影。彼时肖兴健正式入院治疗,金礼年每天公司医院两头跑。

      照顾病人注定分散他的时间和精力,有时只能在凌晨返回公司给自己的工作收尾。

      也就是在那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夜晚,金礼年打开办公室的灯,看到了睡在沙发上的肖凌——

      有段时间不见,他长出了一点黑色的发根,头顶的嚣张烈焰也似乎暗淡不少。

      沙发装不下他如此高大的身量,长出的那小半截腿只能委屈地搭在扶手上,整个人要尽可能地往里面靠,才不会从沙发上摔下来。突如其来的强烈光线令他不适地皱了皱眉,抬起胳膊搭在了眼皮上,想要隔绝这刺眼的光。

      金礼年把灯关了。

      他找来一床毯子,弯下腰想替肖凌掩上,不料毯子刚刚碰上,就被人猛地攥住了手腕。

      他的办公室有一面正对着沙发的落地窗,每每到了晚上,从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就会变得特别复杂。

      路灯,夜色,又或是偶尔驶过的车辆照射出的氙灯,纷纷拥拥地挤进这扇窗内,仿佛在极力向建筑里加班加点的人证明,这座城市的夜晚并没有那么冰冷无情。

      正是此般纷繁,让他能够看清肖凌此刻如炬如芒的目光。

      那是肖凌第一次如失控般将他死死地抱在怀里,即便平时再暧昧轻浮,也始终夹杂着几分兴味的意图,不同于此刻几乎没了理智的紧搂,金礼年感受到了他那些埋藏在心底的真实情感。

      他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安于一隅,不求上进。

      金礼年摇头。

      他又问,你是不是认为我在国外就是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金礼年还是摇头。

      不是哄他的,他真心不觉得、不认为。

      肖凌告诉他,其实自己回国以前和朋友一起成立了一个投资俱乐部,明明好不容易历尽艰辛使得俱乐部的运营步入正轨,如今收益剧增,还有大好的发展前景,却就这样被他老子给叫了回来,使他被迫放弃了自己在国外的事业。

      他不甘心,所以前段时间跑回了国外。

      “凭什么要我放弃我所建立起的一切回到这里去继承他创造的事业,就因为他的成果不能被亏负,所以必须要我来做出牺牲?”

      他坦诚地倾泄,之后便是许久的沉默。金礼年大概能从他的沉默中猜到他又是因为什么而回来。果不其然,他叹了口气:

      “我知道我爸病了,知道他不可能把公司交给别人,只是我……”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为什么非得是这样一个理由。

      他没把话说到底,却也不用再多说。

      那个怀抱就好像一个时常被误会的孩子,为了获得自己渴求已久的理解,拼尽全力抓住了唯一一线希望。而金礼年迎了上去,双手绕到他的背后,攀上他的肩膀,轻声道,我明白。

      曾经也有过男人像今晚的肖凌这样,或迷茫、或无助、或只想要得到安慰的问了金礼年很多问题。

      他其实不知道男人在床上的袒露究竟有几分真情实意,兴许他们根本不屑于将苦闷倾诉给情人这一类角色——这有违他们在外顶天立地的形象。

      只是床上从不缺坦诚相待,若这些无非是男人酒足饭饱的情趣,那么他也愿意扮演好一个合格的聆听者、知心人,给他在家中得不到的关怀,亦或在职场受不到的尊重。

      这种体贴通常被正宫称之为争宠的手段,被对手形容为赴势的心机。总之他身经百战,懂得以怎样的回答使男人满意。

      却唯独不知该如何回复肖凌今夜的最后一个问题。

      知道我爸生病的时候,你哭了吗?

      人这一辈子要面对的选择不计其数,然而不管怎么选都是缺憾。肖凌显然在个人成就与家族事业中选择了后者。

      国内外的政策行情终归不一样,需要他从头来过的东西还有太多。为此他主动参与了某海岛的文化旅游项目建设,即将面临长期的外地考察与调研,临走前没再踏入金礼年的办公室一步。

      金礼年从未想过延伸那一晚上产生的情感,所以他对此并不感到失落,专心将自己投入到了白天与同事会商,晚上同男友做/爱,不时就去医院探望肖董的生活中,一切皆无变数。

      直到肖凌回来的那一天。

      他重新染回黑发,并把头发抓了上去,皮肤晒黑两个度,整个人的气质也都变了,仿佛这段时间经历过不少,光是站在那里就散发着一种很强烈的故事感。

      至此金礼年才意识到,原来“想念”这颗大树早就在他心底根深蒂固,贪婪地汲取了属于其他思绪的养分,唯有此刻爆发,才彻底得以宣泄。

      他扯过肖凌打得整齐的领带用力吻了上去,妄图以炙热的吐息代替言语。而对方的手情不自禁托住他的下颌,最大程度的将这个吻给延长——

      人生或将出现无数胜于初见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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