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过来抱我》陈想陈想

15、十五

　　“你为什么想当演员？”
　　转系面试官正襟危坐在板凳上，严肃的问他。
　　“因为喜欢。”
　　徐述言如是回答。
　　“那你觉得演员需要具备除了社会道德以外的什么职业素养？”
　　徐述言面对着导师强大的气场却没有一星半点的怯懦，他望着导师的双眼，沉声答道。
　　“既然称为演员，自然要演什么像什么。”
　　中间那个导师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应该知道现在是一个偶像时代吧，偶像剧已经占据大部分荧幕。你自身条件是十分优越的，也是要当偶像派才想进入表演系的吗。”
　　“我并不具备偶像的气质。偶像剧当然可以演，但武打剧也可以，动作片也可以，魔幻也行，神经病也能演，可能我多演几年，连条狗都会演的很像……我只是希望可以真切体会到每一个角色，塑造每一个不同的人，去尝试新的不同的表演方式，跟当不当偶像全然无关。也许我大学学业不精，以后去当群演，只要我还能养活自己，我就可以演下去。”
　　“……
　　徐述言同学，恭喜你被表演系录取。一会儿你去找你新的辅导员报备一下，给你下发新的课表。”
　　徐述言垂眸鞠躬，然后等待所有老师走出教室以后，才收拾了东西走出教室。
　　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进入表演系是他大学里的第一个愿望，现在终于圆满，他心里还是十分雀跃的。
　　他打开手机，想告诉第一个支持他的人这个喜讯。
　　看到他们之间的信息交流还停留在一个星期以前，徐述言原本激动的心情瞬间平息了一大半。
　　半晌，他只轻轻地敲了几个字过去。
　　“我转系考试通过了。”
　　原本是习惯性的打了一个“学长”在前面，但是他又把那两个字撤回了。
　　他不太想叫闻星阅学长。
　　那边没有回复，对于最近两人的交流来说，属于正常现象。
　　徐述言抿了抿嘴，把手机踹回口袋里。
　　……
　　打开宿舍门，他就看见宿舍里三人正沉默的坐在位置上，周卿一看到他回来，马上把座椅的方向转向他，然后飞快的站起来。
　　“徐述言你要转系这件事情怎么没告诉我们啊？！你不当我们是兄弟吗？！”
　　周卿声色俱厉的质问徐述言，身后邢路安一把把他拉住，不让他太过于冲动。
　　徐述言并没有因为这样的语气而感到生气。他之前是想过要把这件事情跟宿舍里三个人说一下，但是一直没有想好措辞，而且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说了也不见得会有人感兴趣，相处不过四个月而已，即使告诉了，也只是说个拜拜的关系。
　　邢路安在一旁苦笑着：“虽然是你的选择，我们没办法干涉，但老徐你这有些太突然了，一点预兆也没有，还是今天老师跟我们说你转系了我们才知道。周卿平常和你关系最好，没想到他也不知道，所以一时间有点激动……”
　　徐述言垂眸，低声道：“抱歉。”
　　周卿甩开邢路安，一把拉起徐述言往门外拖。
　　“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徐述言随他拉扯，倒也没有反抗，两人一直走到宿舍后面的小道上，周卿才停了下来。
　　他背着身，并不面向徐述言，低着头，闷闷的声音传到徐述言的耳朵里。
　　“系已经转了，我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了吧。算了，你本身就是个固执的人，就算告诉我们我们也拦不住。”
　　周卿的手指在身侧紧攥成拳，背脊隆起，像是深吸了一口气。
　　“这话我本来打算很久之后再跟你说的，看起来也没什么时间了。”
　　周卿忽然转过身，面对着徐述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盯着他，郑重的说道：“徐述言，我喜欢你。我知道我们都是男的，你们也应该都猜到了，我是个同性恋。我从一入学就喜欢上你了，以前那些男朋友，我也都撇清楚关系了。你如果同意了，我保证我永远不会变心。我知道你也喜欢男生吧，所以考虑考虑我吧。”
　　周卿是相当帅气的，也是相当自负的，他笃定徐述言看得出来从前他对他的暗示，也对他有一些好感。
　　他这样的条件和容貌，即便是直男都有可能被掰弯，更别说徐述言对女生从不感兴趣的样子就不像个直男。
　　徐述言听完周卿的话，先是呆愣住，脑袋里回放着周卿说的话，突然眉头一皱。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男人？”
　　徐述言只是想把这个话题终结掉，又找了在那次大巴车上同样的说辞。希望可以了当的拒绝周卿。
　　周卿也是一愣，然后有些诧异的怀疑自己的判断。
　　徐述言怎么可能不喜欢男人？
　　他又不是傻子。
　　徐述言轻声道：“抱歉，我不喜欢男生，我们以后还是维持朋友关系吧。”
　　说罢，他转身想走。
　　可谁知周卿并不死心，他突然一把拽住徐述言，质问道：“你喜欢闻学长吧？我早就看出来了，闻学长不是男人吗？难道说，你也只想跟闻学长保持朋友关系吗？”
　　轰隆——
　　徐述言的思绪被周卿这两句话轰的四散纷飞。
　　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被说中的这一刻，徐述言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他可以反驳，但他不想。
　　因为他真的喜欢闻星阅。
　　徐述言甩开周卿的手，看着周卿因为求而不得有些悲痛的神情，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的话，可能不太想。”
　　说完这句话，他便没再看周卿，而是走上单元门，回到宿舍收拾自己即将要搬走的行李。
　　周卿没有跟上去，也没回宿舍，一直到徐述言搬走，他都没回来过。
　　邢路安和应峥倒是笑着送了送他，还鼓励他以后好好学表演，争取有朝一日可以在荧幕前看到他的样子。
　　……
　　徐述言拖着行李在宿舍楼群里穿行，表演系的宿舍在一个稍微偏远一些的角落，他还需要一些时间。
　　幸好宿舍在一楼，徐述言还轻松一些。
　　因为是转系生，学校找了一间没有人住的宿舍给了他，以后的宿舍里就剩他自己一个人，好在徐述言喜欢安静的环境，不怕孤独。
　　收拾好了一些大物品，手机忽然蹦出一个消息。
　　他本来只是想象征性的看一眼，却在屏幕上显示出的名字是“闻星阅”的时候，指尖停顿，点进了聊天界面。
　　闻星阅发了两条消息。
　　第一条是一个笑脸表情。
　　第二条：“恭喜，一会儿一起去吃顿饭吧，给你庆功。”
　　徐述言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反复确认两三遍，他才肯定这就是闻星阅给他发的信息。
　　他原本酝酿了很久的话却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他本就不善谈，说的话大多数别人并不爱听，他虽然知道，但他觉得直言直语也未必有什么不好。唯独到了闻星阅这里，他想说些温柔的话，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擅长。
　　最终，他打下了：“在你宿舍门口等我吧。”
　　…………
　　闻星阅在宿舍楼下的长椅上坐着，身边的银杏已经冒出了新芽，茂密的草丛中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环境很美，但是闻星阅有些紧张。
　　闻星阅也是想了好多天，终于才想通。
　　喜欢徐述言这件事情好像没那么容易改变，哪怕他把自己的时间安排的很满，却还是会在发呆的时候时不时想起徐述言。
　　虽然是第一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好在闻星阅还不至于如同一个怀春的少女对于感情一往而深，他这几日十分理智的思考了这件事情。不考虑徐述言对他的感情，就徐述言的追求者而言，她们都不会同意一个男生和她们站在一个战线的。
　　更何况，闻星阅毫无所长，只有一双会画画的手勉强说得过去。
　　所以他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说开了比较好，等到徐述言知道了，自然会躲着他——没哪个急剧吸引力的男生会往同性恋身边凑吧。这样徐述言也不会给他发消息，他也不用编一些莫须有的谎言来欺骗他，也让闻星阅顺便的死心了，他也就不会再为这件事情发愁了。
　　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徐述言真正的出现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一瞬间的恍惚。
　　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身材十分匀称，容貌十分俊郎，简直是所有女生的梦中情人。
　　闻星阅到现在还是没有搞清楚自己造了什么孽会喜欢上他，因为这注定是个极度艰辛的过程。
　　可是心跳骗不了人。
　　徐述言看到闻星阅在长椅上发呆，愣愣的，傻乎乎的。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冲上去质问他，问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
　　但是徐述言没有，他维持着自己一贯悠闲地步伐，缓缓地走过去。他还不想自己的心思那么快的就胎死腹中，他是一个喜欢争取的人，如果想得到什么东西，他一定会去努力尝试。他想着若是有一丝丝机会能撬动闻星阅的心思也好，除非他十分反感同性恋。
　　闻星阅站起身，熟练地搂住徐述言的肩膀。
　　“恭喜恭喜大明星，想吃什么？我请客。”
　　徐述言笑了笑：“你选吧，我都行。”
　　闻星阅料到他会这样说，也正和了他的心意。
　　“那就还去吃烧烤吧！”
　　到时候把徐述言灌醉，他便可以无所顾忌的说出那些话了。
　　徐述言自然没有异议，他看着紧挨着他的，连气味都是他所熟悉的闻星阅，垂在身边的手心痒痒的，好想去抓住闻星阅搭在他肩膀上不安分的拍动着的修长白皙的手。
　　……
　　令闻星阅没想到的是，到了烧烤摊，他点菜，徐述言去拿酒，拿回来的却不是啤酒，而是白酒。
　　但他也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并没有让徐述言调换，他对自己的酒量还是比较满意的，他认为自己虽然没喝过白酒，但啤酒不会醉，白酒一定也不会醉。
　　两个人不知不觉便酒酣耳热，临近夏天吹来的暖风温柔的拍在两人的皮肤上，灯还是橙色，暖暖的，和天空交相辉映。
　　徐述言沉着眸子送了一小口白酒入嘴，那些酒到了胃里，让胃里变得暖融融的。他还没有醉，因为熟悉不了白酒的味道，所以一直小口的喝，到现在还没喝多少。
　　他拿白酒是有私心的，因为知道闻星阅酒量好，所以他想赌一把，看看白酒的话，闻星阅是不是真的不会醉。
　　醉了的话，很多事情就变得容易了。
　　闻星阅十分相信自己的酒量，又为了自己的计划，不停地跟徐述言干杯。知道徐述言的酒量差一定会醉，所以害笑嘻嘻的让徐述言慢点喝。
　　到后面，就是闻星阅自己灌了大半瓶，而徐述言只堪堪喝了一杯不到。
　　事实证明，徐述言赌对了。
　　他看着烧烤摊慢慢只剩下他们两人，老板在烧烤摊前打瞌睡，而桌子对面坐着的闻星阅眼神迷离的笑着，时不时磕一口花生。
　　他脸颊酡红，双眼微微眯起，嘴里叼着一根半截的烟，笑眯眯的呼出一口气。
　　这个样子是徐述言从未见过的，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断定闻星阅是真的醉了。
　　徐述言虽然也醉了，但尚还能理智的思考，他试探的问：“学长，该走了吧？”
　　刚说完他便叹了一口气。
　　果然，叫学长是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了。
　　闻星阅倒是没有注意这一点，他迷迷糊糊的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十二点了，学校关门了啊，去网吧吧。”
　　网吧？想想吧。他正事还没干呢。
　　“找个酒店吧。”
　　闻星阅迷糊的说：“随便吧。”
　　徐述言结了账，走到眼神一直盯着他的闻星阅面前，伸出了手。
　　闻星阅盯着那只修长的双手愣了好久，才慢慢地抬起手，握住了徐述言的。
　　这手，真好看。
　　他迷迷糊糊的想着。
　　一路上，两人双手交握，一直到手心都出了汗也没有放开，说闻星阅醉了，他话却不多，只是永远落后在徐述言身旁半步，眼神灼灼的盯着徐述言的侧脸，像是要把它吃掉。
　　到了酒店，在大堂很多服务员的注视下，闻星阅还是松开了双手。徐述言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蛮横的拉起了闻星阅的手，轻声道：“拉好，喝醉了，别丢了你。”
　　闻星阅执拗道：“我没醉。”
　　徐述言只笑。
　　进到房间后，徐述言松开闻星阅的手，闻星阅这时酒劲上头，迷迷糊糊的看到一张床，便径直的走过去，双腿一软，就栽了进去。
　　真软，好舒服。
　　好困，有点晕，想睡觉。
　　这个时候，狗屁的表白都被他抛到脑后，酒精上头的他，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一觉。
　　徐述言走近他，轻轻坐在床边。
　　他没有开灯，全靠窗外的月光让他看到面前的人。
　　俊秀的侧脸，挺立的鼻梁，甚至纤长的睫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他的心中有一股悸动，在这个推杯换盏过的夜晚，在这个醇馥幽郁的房间，好像就要破土而出。
　　“学长，洗洗再睡吧。”
　　闻星阅没动静。
　　徐述言叹了一口气，他轻轻摸了摸闻星阅的耳朵，抚上了他柔软的头发，然后俯下身，拉开闻星阅外衫的拉链。
　　至少脱了衣服睡觉啊。
　　“你要干什么？”
　　徐述言一惊，他原本看着闻星阅衣服的眼神与闻星阅睁开的双眼眸光交汇，他一瞬间动作停滞了，甚至连呼吸都戛然而止。
　　闻星阅懒散的睁开双眼，似是质问又像是陈述的看着徐述言。月光将他的双眸都染上了茭白的颜色，像是渡了一层清水，他就这样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身上的这个人。纯情的，惹人怜爱的，又……赤裸裸的勾引着。
　　徐述言内心的防线崩了。
　　黑暗中，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
　　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
　　“闻星阅……我喜欢你。”
　　闻星阅依旧望着他。
　　“不太好接受对不对？”
　　依旧望着。
　　“没关系，慢慢来，我们有的是——”
　　话音戛然而止。
　　一双手臂忽然绕住了徐述言的脖颈，然后在他的脊椎处交叠。
　　徐述言瞳孔微缩，他看着身下的人，正得逞的笑着。
　　他的颈椎突然受力，交叠在此的手臂正试图将他的头往下拖。
　　他看到闻星阅的面孔在它面前放大，闻到那股浓稠而使人失智的酒精味。
　　倏尔，有个温热的东西触碰到了他的唇，闻星阅的双眼闭着，嘴唇贴在徐述言唇上。
　　然而只是一瞬，他就因为醉而脱力，双手便扣不住徐述言的脖颈，慢慢地往下掉。
　　徐述言戛然而止的呼吸重新变得粗重，他的双手放开闻星阅的衣服，放肆的伸到了闻星阅的头下，支撑住了那本要摔到床上的后脑。
　　然后他的手撑起闻星阅的头，让两片唇重新贴合在一起。
　　气息交缠着，混乱着，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