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过来抱我》陈想陈想

14、十四

　　后来酒酣耳热，几个人在渐渐炎热的春日里推杯换盏，酒满新盛，几个酡红的脸蛋在橙黄色的路灯下格外青春与潇洒。
　　“闻星阅，你打算什么时候谈恋爱？”
　　身边酒喝多了的徐述言醉醺醺的问道。
　　徐述言喝酒很容易喝醉，但闻星阅总感觉他喝醉了之后还是清醒的，也不是不说胡话，但总是说的一本正经，好像是那几杯酒只是在白皙的脸上添了几分红润而已。
　　就像他现在问话的模样，明明十分认真地在问，但是问的问题却那么突如其来，令人不知所措。
　　他和闻星阅之间很少谈论有关爱情的事情，除了在游玩的时候闻星阅假装徐述言的男朋友之外，他俩便再没有聊过爱情。
　　闻星阅虽然喝得多，却不醉，他思考了思考，这种问题却是给不出什么准确的答案的：“这种事情急不得，我也不知道我的真命天女什么时候到我身边啊。”
　　徐述言斜了他一眼，淡淡的点了点头。
　　闻星阅注意到徐述言没有再叫他“学长”而是直呼“闻星阅”。
　　虽然这个称谓在徐述言嘴中吐出让他有些不习惯，但又有一种更加亲近了的感觉。
　　他以前总感觉他和徐述言之间有一层薄膜，怎么样都挤不破，现在才发觉，那是徐述言对他的尊重，让他始终有一种要谦让着徐述言的想法。
　　而当说出彼此的出生年月之后，他便发现那层隔阂消失了，他和徐述言的关系，好像更进一步了。这次好像该是徐述言让着他了。
　　有的事情，以前不想问，也不敢问，这个时候，闻星阅忽然很想知道答案。
　　“你呢？为什么一直不谈恋爱？”
　　闻星阅感到徐述言明显身体一僵，低头看向手中的玻璃杯，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闻星阅急脾气上来，笑了笑：“说啊？”
　　“看不上。”
　　闻星阅又笑：“您老眼光挺高呗。”
　　看着面前笑得开怀的闻星阅，徐述言的手心有些痒痒的，想去碰一碰闻星阅松软的头发。
　　他的肩上有两个小人，一个白色小人告诉他：“不行！那可是你敬爱的学长！怎么能摸学长的头呢！”
　　另外一个黑色小人牙尖嘴利的回道：“什么学长？比你小半年也叫学长？我就要揉！”
　　“年龄是年龄，学龄是学龄——”
　　还没等白色小人再次说完，黑色小人的话便先一步冲破了徐述言的大脑薄膜，得到了实践。
　　徐述言抬起一只手，轻轻地抚摸上徐述言的头顶，然后插进蓬松而柔软的头发，轻飘飘的揉搓了一把。
　　还在准备打趣徐述言的闻星阅瞬间停住了言语，他感受到了徐述言手掌的温度附在他的头顶，让他的大脑颤动，神经元紧绷——
　　他在干什么？！要干什么？！
　　他一只手打下了徐述言的手掌，有些戒备的看着徐述言。
　　徐述言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愣了愣，好像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收回了手掌，闷了一大口啤酒，说道：“你会莫名奇妙的心头一酸吗？”
　　闻星阅被徐述言的动作吓傻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木讷的看着徐述言。
　　“就，见到一个人的时候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心里酸酸的；见到他对别人笑的时候，心里酸酸的；见到他不开心的时候，心里酸酸的……就很莫名其妙。你有过这种感觉吗？”
　　闻星阅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回答。
　　他又木讷的摇了摇头。
　　徐述言认真的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最后徐述言移开了眼神，叹了口气道：“你果然没有这种感觉。”
　　之后，他便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喝着闷酒。
　　闻星阅感觉这人生气生的莫名其妙，想要说些什么，却想到刚刚徐述言抚摸他头发的感觉，一时间又无法开口。
　　他不明白徐述言的意思，听他的言语，心酸似乎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可是为什么又要摸自己的头啊，难道酒喝多了，出幻觉了，把自己当做他喜欢的人了？
　　周围几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似乎没有人看到刚刚徐述言抚摸他的样子。
　　他和徐述言之后相安无事的啃花生，喝酒，两个人互相没再交流。
　　直到几个人真的吃饱喝足，唯一尚还清醒的闻星阅起身结了账，然后一一把几个快要睡着的叫醒。
　　徐述言还醒着，闻星阅便让他叫他们宿舍的人，而自己便负责叫醒岑迩和贺一笑和蒋窗。
　　他在这边大爷似的拍着几个睡的一塌糊涂大小伙子，相较而言徐述言就温柔很多，他只是摇了摇宿舍其他三人，然后轻声叫他们醒醒。
　　闻星阅蹲在马路牙子上看几个人清醒起来，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他突然看到迷迷糊糊的周卿拽了拽徐述言的胳膊，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然后一把倒进了徐述言的怀里。
　　他甚至扯了扯徐述言的衣领让自己站得更稳，然后把脸搭在了徐述言的肩窝。
　　——“你会莫名其妙的心头一酸吗？”
　　他忽然想起徐述言刚刚问过他的话。
　　就在周卿倒在徐述言怀里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好像会了。
　　那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弥漫在心间，此生还未曾有过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那东西还挺珍贵的。
　　他把眼神移开，笑着看着收拾好了的岑迩等人，然后进入他们的队伍里一起走回宿舍。
　　几个醉醺醺的人走到单元楼下才分道扬镳，闻星阅一路余光注视着周卿软绵绵的靠在徐述言的身上，虽然他其实并不想看，但是他发现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他的心也酸涩了一路。
　　即便是他们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还是忍不住的想着周卿靠着徐述言的模样。
　　这种奇怪的感觉。
　　他心里忽然有种答案呼之欲出。
　　那种让他不敢肖想的答案，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好像，知道这种感觉。
　　这十几年都从未感觉过这种奇怪的心情。
　　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合理。
　　但他好像，
　　喜欢上徐述言了。
　　……
　　这话他自己都不想相信。
　　但是心里的悸动骗不了人。
　　这种好感什么时候形成的，闻星阅自己也说不清楚。
　　在医院里细心安慰他的时候？还是在颁奖大会上维护他的时候？
　　那种懵懵懂懂的感觉似乎很久之前便有了，只是闻星阅刚刚才看清楚了这到底是种什么情感。
　　可是知道了能怎么办，徐述言是不喜欢他的。而且他现在一看到徐述言，本能的就想躲藏，不看到他，便不会有那么强烈的喜爱的感觉。
　　闻星阅呆滞的回到宿舍，喝醉了的岑迩还能看出他的沮丧，好心的问问他是不是吃的难受，闻星阅只得摆摆手回应没有。
　　夜晚他辗转难眠，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他和徐述言从认识到现在的点滴。
　　最开始只不过是贪图徐述言长得好看而已。
　　也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男人。
　　最后疲劳一天缓缓入眠前，他默默告诉自己之后一定要离徐述言远一些，也许这样对他的那些道不明的感情还能削减一些。
　　……
　　离徐述言远一些最后的结果就是徐述言将近一个星期没见过闻星阅，消息都不曾发过一个，在宿舍楼下也没有偶遇过，也从来不上游戏。闻星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虽然之前也有各自很忙的时候，但艺院很小，男生又少，就算是见不到，也会经常在小路上偶遇，而现在，则是一面都没有见过。
　　他知道那天晚上他喝醉酒后都做了些什么，也知道当时闻星阅被吓得不轻，他怕是他那天有些过激的举动吓到了闻星阅，让闻星阅故意躲着他走。
　　他越想越烦躁，最后干脆找到了岑迩的联系方式，问岑迩闻星阅的动向。
　　那边岑迩回过来一个：“嗷，我这几天在外面打工，不是很清楚老闻的动向诶，他不在宿舍吗？”
　　他不在。
　　徐述言真想把这三个字再加一个感叹号打出去，但他最终只是回了一句：“我知道了，谢谢学长。”　　
　　他放下手机，皱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消息记录。
　　他有些恼怒，不是恼怒闻星阅为什么不联系他，而是恼怒自己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人了。
　　在意到只是一段时间见不到这个人就会魂不守舍。
　　可从前的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
　　“谢谢了兄弟。”闻星阅看着岑迩将消息发过去，然后心满意足的拍拍岑迩的肩膀。
　　岑迩疑惑道：“你干嘛要骗小学弟？你俩闹矛盾了？”
　　闻星阅答道：“没有。”
　　岑迩更加疑惑，但闻星阅却不再回答，只是不太愉快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见此状，岑迩也不再多问。
　　最近越来越不敢见到徐述言，越不见就越想，越想就越明白自己对徐述言的依恋，越明白，就越不敢见。
　　徐述言那种高岭之花，总是不适合他这种业余攀登手去采摘的。更何况，他根本不知道徐述言喜不喜欢男人，更不想让自己为徐述言引出他人的非议。
　　所以再忍忍吧，等忍到两个人关系冷淡了，徐述言那种性格，一定也不会轻易找他说话的。
　　闻星阅还有些可怜自己，人生二十年的第一个初恋，还没恋呢，就要夭折在自己手里了。
　　……
　　很多天联系不到闻星阅，徐述言虽然着急上火，但是自己的事情总是要做。转系考试就在这两天，他每天便自己一个人在空教室里排练剧本。
　　等转系考试结束了，他一定要去找闻星阅解释清楚因为喝醉了才会有那天的举动。
　　在中场看剧本的时候，却忽然有人在学生会大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徐述言点开看，发现是通知各部门优秀绘画作品展开展了。
　　即便是学校组织的绘画展，但是还是会评一等二等奖等优秀作品，徐述言突然在获奖名单中发现三个醒目的文字。
　　一等奖，绘画二年级一班闻星阅。
　　作品名称：《舞者》。
　　徐述言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关掉手机屏幕，拿上脱掉的外衣，离开了彩排教室。
　　他再一次进入展览厅。
　　在一堵墙面前站了很多人，正在絮絮的谈论着什么。
　　而那堵墙面上贴着：“获奖作品”四个醒目的大字。
　　那些围着看得人多是女生，他不用挤进去便能看到那副画，他只是稍微走进了些，待那副画露出全貌。
　　然后错愕了。
　　“这幅画真的好美啊。”
　　“肌肉线条真的好流畅啊，光影也绝美！”
　　“这个幅画上的是真人吧，好眼熟啊……啊！我知道了，有点像元旦晚会的那个领舞！”
　　徐述言抿了抿嘴，眼神深深地看进那副命名为《舞者》的画。
　　没错，那就是他，是他在舞台中央最耀眼的时刻。
　　闻星阅把他画下来了，把他以最好的姿态刻在了纸上。
　　“这幅画是女生画的吗？”
　　人群里忽然有人问道。
　　有人回应她：“不是，男生画的，我们班的！画上的男生我也认识，是学生会的。”
　　“哇哦！”那个问问题的女生忽然捂着嘴笑了：“男生画男生？”
　　另外一个女生也捂着嘴小声道：“我们班的那个男生也很可爱，瘦瘦的，眼睛很大。性格也超级好！”
　　问问题的女生和她相视一笑，其眼神只有两个心意相通的人能明白：“我好想给他们两个拉郎配啊哈哈哈！”
　　另外一个女生回应：“哈哈哈磕到了磕到了。”
　　徐述言听完了这一整段无厘头的想象，看了那两个女生一眼，静静地走出展览馆。
　　他虽然是安静的走着，但心里却胡乱的想着一些事情。
　　他觉得夸闻星阅可爱的那个女生好有眼光。
　　他幻想着闻星阅一笔一画描摹他的样子。
　　应该是很认真且……可爱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闻星阅在他的心中，无论做什么，都变成了可爱的样子。
　　不是形容女孩子娇小伶俐的可爱，闻星阅的可爱对于他，更像是“值得被爱”的可爱。
　　也许……也许……
　　那个答案在徐述言心底呼之欲出。
　　也许在车上那天，不是因为别无他法才让闻星阅扮演他的恋人。
　　也许看不到他而很在意，其实是因为……
　　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