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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佛堂 ...

  •   “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最近很不对劲吗姐?”

      我任由水打在我的浴帽上劈啪作响,沉默片刻,我回答祂:“不觉得,谢谢提醒。”

      这话其实是我骗祂的,我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这段时间身体的异状明显到不可以,还有那些奇怪的梦……

      我总觉得自己可能生病了,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一切正常。

      “我觉得你很不对劲,你应该不是傻子才对。”

      我知道,我刚刚所思所想祂全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因此,闻言我嗤笑一声:“所以呢?你什么意思?”

      我感知到祂抿了抿唇:“没什么意思。”

      祂沉默了很久,我皱了皱眉:“我发现,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听到这句话,祂抬起头,歪了歪脑袋:“你说什么?!”

      我没有再回答祂的话,而是赶紧冲了一把就擦擦身子回床上了。

      我没有和祂说的是,我所谓越来越看不透祂了,所言非虚。从前祂和我说,我们两个心意相通,祂知道我的所思所想,我亦知道祂的。可如今我们的关系就像一个单面镜,我的内心向祂单面敞开,而我却已经无法感知到祂的所思所想。

      说得明白一点——祂似乎逐渐开始拥有自主意识。

      或者说,祂越来越像一个独立的个体。拥有自己的性格和脾气,也拥有自己的想法。祂好像一个被困在我脑子里的人,出不去,但安于现状。

      我不知道祂此时是否能知道我刚刚的那些想法,但就算祂知道了,也没有什么所谓。

      想到这里,我眉间痛苦,轻轻地闭上眼睛。

      我从未和任何人坦白的是,这么久的相处,我从来没有将祂当做我的附属,我知道祂是我最深的至交。

      ……

      第二天早上我被我妈从被窝里拽出来,匆匆忙忙套上了衣服。

      “网约车已经在楼下了,你快一点。”

      我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跟着我爸妈下了楼。

      “我们今天去哪里啊?”

      “忍度寺。”

      我“哦”了一声,就插上耳机转头看起了窗外的沿路景色。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和我们华庭区的老城区样子差不多,十字路口和梧桐树,拥挤的店铺一间间排在层层老旧楼房之下,十字路口转角处常见的好德便利店,在近午的光线里朦胧,似真似幻。一切都和我回忆里的老城区差不多。

      [……山海的浩瀚]

      [宇宙的浪漫,都在我内心翻腾]

      [在推着我前进]

      [移动的森林,伴着我行]

      [对我眨眼睛……]

      我在音乐里闭上眼睛,困意使我认命地小睡了一会儿,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目的地了。

      没带什么东西,我仅仅把耳机收起,揣在了口袋里,就拿着手机下了车。

      “待会儿人多怕丢,耳机你放我这里吧。”我妈一边收拾着自己的挎包,一边和我说着。

      “哦。”

      入口很小,因为是景区,人挤人地堵在门口,我看着头顶打着“忍度寺”三个大字的牌匾,总感觉脸涨红,一种奇怪的感觉漫上我的全身,像是把我的内脏全都塞进了我的脑袋里,恶心得很。

      终于我艰难地挤了进去。虽然说是说我挤了进去,但不如说我是被人流拥了进去。

      佛堂里十分空旷,正中间坐落一尊近十丈高的金身佛陀,人在祂的脚下如蝼蚁般矮小,我抬起头眯起眼观佛,祂的脸模糊,眼口紧闭,却勾唇含笑。入口虽然拥挤,但佛堂里的人却不多,稀稀落落显得空荡。佛陀四周摆着几座通体玄黑的大钟,加上高处黑压压的天花板,这里的氛围更显低沉。

      我站在进门左边的一座大钟旁,右前方就是佛陀。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睛一落到大钟浮雕的纹路上,耳边就开始嗡嗡作响,连我自己说了什么也听不清了。

      我的嘴不受我掌控地张开了,似是念了句我未曾了解过的八字佛家揭语。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我什么时候背过佛家揭语,耳边就响起了钟声。钟声一声声笨重地打击着我的耳膜,我顿时感觉我的头在震动,紧接着就是令我无比痛苦的耳鸣。

      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强烈、疼痛的耳鸣。

      “稽首西方安乐刹,弥陀世主大慈尊。我依种种修多罗,成就往生决定信。住大乘者清净心,十念念彼无量寿。临终梦佛定往生,大宝积经如是说。五逆地狱众火现,值善知识发猛心。十念称佛即往生,十六观经如是说。若有欢喜信乐心,下至十念即往生。若不尔者不成佛,四十八愿如是说……”

      那诵经声就好像贴着我的耳膜,在空旷的佛堂里不停回荡,使我无法摆脱无法制止,只能任由它致我头痛欲裂。

      我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痛苦地捂着头倒在地上。我看到我的手机摔了出去,最后停留在门口,被人群一脚一脚地踩碎。我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耳朵,一只手扒着地,身体僵硬地蠕动着,朝门口爬去。

      爬出佛堂后,那诵经声好像被困在那里,离我越来越远。

      我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好像被打了肾上腺素一样地在大街上狂奔,直到我跌跌撞撞地停在一家人流密集的商场里,我靠着厕所入口。

      经历了刚刚那些,我的耳朵到现在还是几乎什么都听不见,只有我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充斥着我的整个耳道。

      我看到两双鞋停在了我的面前,抬起头,我爸妈的两张脸放大在了我面前。

      他们张嘴说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模糊地传入我的耳朵里,我本能地觉得那是一句训斥。此时的我无比烦躁,我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开始捂着头大叫,以此来逃避他们对我的训斥。

      这场发疯是我自己主导的,这一点我有清楚地认识到。

      而后我一边发疯一边跑进了盥洗室,最终停在只有一把尖尾梳的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红了眼的自己。我看到自己面目狰狞,那眼神好像要杀死我自己。

      我哆哆嗦嗦地又拿起那把铁制尖尾梳,在台面上胡乱地刻着什么。但我刻着刻着就急眼了,拿着尖尾梳就开始往自己的手臂和手背上猛扎,一个一个血窟窿就这么被扎了出来,我的整条小臂血肉模糊,几乎要烂掉。

      兴奋像魔障一样涌上我的脑,麻痹我的痛觉,所有的知觉都钝化。而我的手还在机械地,握着凶器往自己的手臂上扎。

      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环上我的腰,一个人贴在我的后背上轻轻拥着我,还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我的余光瞥到,她好像是陈辰。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为什么在这里,我的四肢就被控制住,而后被人拎着脚被人拖出了盥洗室。我隐隐约约听到,好像有人打了120。

      以及我自己不受控制地喃喃着:“我有病,我有罪,所以佛陀要惩罚我,要降罪于我。我有病,我有罪,所以佛陀要惩罚我,要降罪于我……”

      随后我浑身颤抖着,被人绑上了救护车。

      刚刚魔障似的神经好像终于因为消毒水的味道而松懈,我整个人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睛时,首先进入我感知的,是医院独有的一种味道以及姗姗来迟的剧痛,我睁开眼睛,环视下四周,发现我的左手小臂被裹了厚厚的一层绷带,见此我才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疼痛难耐,我声音嘶哑地叫出声。

      正好护士来查房,见我醒了,忙出去找人:“147号床的病人醒了!”

      剧痛使我再一次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妈双眼红肿,正扒着我的床边小声抽泣着,我爸正站在旁边听医生述说着我如今的病情:“病人还需要住院观察……”

      我妈见我醒了,惊呼一声,随后冲着我哽咽道:“江舟!你知不道妈妈有多担心?你到底怎么了?怎么了。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你吓死我和你爸了你知不知道?!”

      她声音很大,我听着脑袋一嗡一嗡的。

      “病人家属情绪稳定一点,病人需要休息。”

      我妈这才闭了嘴,眼睛盯着我,继续抽泣着。

      我从小,就不愿意看到我妈哭,一看到她哭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我不忍地微偏过头,轻合上眼,妄图躲避我妈的目光。

      我妈的哭泣声持续了很久,我实在听不下去,在医生走后,我打断了她:“医生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她闻言拿纸巾擦了擦脸:“这个你不用管,你好好休息就行。”

      听此我没说什么,我也知道对于这种事多说无益。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妈开口转移了话题:“那天半夜的时候,我们听到房里咚的一声特别响,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你拿着台子上那把水果刀,往自己的手臂上,就那么扎。当时真的吓死我们了,你爸上去拦你差点没拦住!还好医生说拦的及时,刀没扎到动脉,当时出了好多血……”

      我听到她说半夜里咚一声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变了脸色,我知道我此刻的脸色一定又青又白。

      所以她还没说完,就被我的惊叫打断:“你说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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