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尾青青》种夕阳

8、第 8 章

　　清者自清，时间一久，薛蒙等人见黎岁与陈山青确实没什么，就不再传那些谣言，还郑重其事地跟黎岁道了歉。

　　黎岁宽宏大量不计较，性格又好，很快同他们打成了一片。

　　这天放学，薛蒙邀黎岁二人去抓鱼。

　　他们去的是一处山谷里的瀑布。
　　山路曲折，道路崎岖难行，走过约莫几里地，青树翠蔓，杨柳依依。
　　四面峭壁，正好将此处围拢其中。

　　一簇白色飞瀑奔流而下，撞击光滑石块，溅起层层水花。阳光透过树梢缝隙，斑驳陆离地撒在清冽潭水上。
　　像书里描写的世外桃源。

　　黎岁两只眼睛根本看不过来。

　　陈云紫冲在前面，惊喜地呼喊道：“你们快来，这里好多鱼！”

　　众人上前去看，并非陈云紫夸张，潭水清澈可见底，几百条鱼在其中游来游去。

　　便有人问薛蒙是如何找到的宝地，薛蒙故弄玄虚，说是昨夜做梦，一白发老者说要予他一个机缘，便在梦中将他引到此处。

　　这番说辞假得不能再假。
　　偏一姑娘傻乎乎地信了，惊叹世间竟有这等奇事，又担忧道：“那白发老者恐怕是天上的哪位神仙，这是你一人的机缘，你带我们踏足此地，神仙会不会生气？”

　　黎岁忍不住道：“你信薛蒙的话，不如信我是玉皇大帝。”
　　那姑娘道：“我信薛蒙。”

　　薛蒙手握成拳，遮挡上扬的嘴角，清咳两声道：“我与大家同窗几载，既有机缘，怎可一人独吞？再者神仙普渡众生，日机万里，不会为这等小事动气的。”
　　那姑娘更加信了他的鬼话。

　　黎岁懒得搭理二人，听到众人呼声。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陈云紫徒手捉到了一条鱼。

　　薛蒙抱着手，站在岸边看他们，张嘴道：“有什么了不起的。”

　　“反正比你了不起。”陈云紫啐他。爬上岸，将捉的鱼分享给好姐妹。
　　黎岁抱着滑不溜秋的鱼，大概两三斤重，尾巴一摆一摆地扇着她的胳膊。
　　她笑道：“我待会捉条更大的给你。”

　　“不可能有我这条大。”
　　“一定比你这条大。”
　　……

　　黎岁把鱼儿放进一个不深不浅的小水洼里，脱鞋挽裤，跳入水中。
　　“我们比谁抓的鱼大，输的人抄千字文。”
　　陈云紫胜负欲起来了，“其他的我没把握，但比捉鱼，除了我哥我没输过。”

　　“这么有意思的比赛，怎么不叫上我们。我再加点惩罚，输的人不仅要抄千字文，还要管大家三日的早饭。”
　　说话的人叫贾圆，人如其名，脸圆圆的，肚子也圆圆的，乍一看，像个圆滚滚的土豆。

　　黎岁拍手赞同：“这个赌注好，输的人买陈家烧饼，限时打八折。”

　　“行，就买陈家烧饼。”贾圆询问在岸边的薛蒙：“你参不参加。”
　　薛蒙哼道：“小爷我不仅要参加，还要拔头筹呢。”

　　见黎岁三言两语谈成一笔生意，陈云紫眼睛亮得像星星，一脸崇拜道：“我怎么没想到呢，岁岁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
　　黎岁很是臭屁地耸耸鼻子：“低调低调。”

　　数十个人一同下水，惊动鱼群四处游窜。陈云紫却仿佛是在水边长大的，一抓一个准，几乎从不失手。
　　黎岁每次都只能摸到鱼尾巴，在水中跌倒了几次，狼狈地向陈紫云求取真经。

　　“要快，不能犹豫。”
　　陈云紫说得轻巧，黎岁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试了几次都已失败告终。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输了。
　　“小紫，帮帮我。”

　　陈云紫左右看了看，见大家都在忙着与鱼斗智斗勇，她从自己的战利品里挑了条最大的，偷偷塞给黎岁。

　　最后，陈云紫以一条六斤重的鱼拔得头筹。
　　其他人再不济也有一两条小鱼。
　　薛蒙大话说得响亮，却一无所获。

　　黎岁庆幸有小紫帮忙，不然自己就跟薛蒙成难兄难妹了。作弊是不好的行为，她就不加入嘲笑薛蒙的队伍了。

　　薛蒙坐在杨柳树下，郁郁寡欢，心里盘算着，十一个人，一人两个烧饼，贾圆四个打底，总共要多少钱，他该以什么理由跟爹娘开口要钱。

　　十二个人围坐成两个圈，小鱼当场烤了，大鱼带回家清蒸油炸。
　　贾圆吃得嘴唇黑糊糊的，忽而道：“中秋休三日假，大家别睡太早，出来一同赏月。”

　　日落山头，身后水声如鸣珮环，渐行渐远，水声逐渐变小。

　　黎岁力气小，只拎了四条鱼，陈云紫一手拎四条，剩下的全送给了颗粒无收的薛蒙，他正好用鱼跟家里换钱买烧饼。

　　走到大路，陈山青站在一棵树下。
　　陈云紫跑上去，把一半的鱼递给他。

　　“你的也给我吧。”陈山青对黎岁道。
　　黎岁求之不得，走山路本来就够累了，还拎着十几斤的鱼，她差点没累死在半路。

　　陈云紫按揉着手臂，告诉陈山青薛蒙要在家里买烧饼的事，又说她们中秋要和大家出去赏月，拜托他给她们一人做一个花灯。
　　听到自己也有份，黎岁不好意思道：“会不会太麻烦，我买一个也行。”

　　陈云紫抢在陈山青之前道：“不麻烦，我哥的手艺比那些卖花灯的还要好，就是做得慢，但是慢工磨细活，最终成品很好看的。”

　　“真的吗？”黎岁眨巴着眼看陈山青。
　　陈山青挠了挠头：“没有小紫说的那么夸张，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做。”

　　黎岁纤眉一弯：“那就谢谢山青哥了。”

　　中秋这日，清水镇比往常热闹许多，黎岁面纱蒙面，与陈家兄妹在街上卖烧饼。
　　陈云紫吆喝，陈山青包装，黎岁找钱，三人分工明确，不到午时就收摊了。

　　时间还早，黎岁提出想逛会街。

　　“我回去给你们做花灯，就不作陪了。”陈山青从钱袋里拿出二十文，也不厚此薄彼，两个妹妹各自十文钱，可以买零食解馋。

　　黎岁收下十文钱，转手给了陈云紫。
　　揣着二十文巨款，陈云紫心情前所未有的好，走路三蹦两跳，好几次差点撞到路人。

　　“小紫，你注意看路。”
　　黎岁拉着她，她稍稍安分一点，语气欢快地问道：“岁岁，你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还是就随便逛逛？”

　　陈云紫是第一次踏足千衣坊。
　　从前只敢在门口匆匆瞥一眼，生怕站太久，掌柜的派人出来撵她。如今沾了黎岁的光，她竟然正大光明地进来了。

　　千衣坊不愧是清水镇最大的衣裳铺，琳琅满目的衣物错落有致地陈列在木架上，有清新淡雅的素色纱裙和色彩鲜艳的华丽长袍。
　　两人都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左看看右摸摸，想把每件衣裳都穿在身上试试。

　　掌柜的一眼看出她们所穿衣裳价值不菲，迎上来问候，“二位姑娘喜欢什么款式的衣裳，我们店里应有尽有。”
　　面对如此热情的掌柜，陈云紫摸着兜里的二十文，很是心虚：“不是我买衣服……”

　　黎岁却道：“我们两个都要买。”
　　“但我们想自己挑，你可以推荐一下老人和十六岁男子穿的衣服。”

　　待掌柜上楼，陈云紫凑到黎岁耳边，小声道：“岁岁，我们不缺衣服，你不用给我们买。”
　　千衣坊的衣裳不便宜，四件下来，少说要五两银子。他们还欠着岁岁的钱，怎么能让岁岁破费给他们买礼物。回家哥哥问起来，定要说她不懂事。

　　黎岁说：“只买这一次，我送你们的中秋礼物，感谢你们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
　　关于礼物她想了一夜，与其送花里胡哨的，不如送点实际的，衣服就不错，陈家祖孙都没有一件像样的衣服。
　　其实送钱最实际，但他们肯定不会收。

　　知晓黎岁的心意，陈云紫感动极了，拉着她往外面走，“要买去别家买，我知道一家性价比特别高的衣裳铺子。”

　　黎岁坚持：“就这家。”
　　你们值得最贵的衣服。

　　陈奶奶穿的尺寸陈云紫最清楚，毕竟每天都是她给陈奶奶换衣服。
　　但陈山青的就犯了难。
　　买大了不好看，买小了不合身穿着难受。

　　“我哥大概有这么高，这么壮……”
　　陈云紫跟店里小二描述陈山青的身形。
　　黎岁随意望向熙攘街道，忽然定睛。

　　薛蒙好好走在街上，忽然被黎岁拉进千衣坊，话没说几句，就被推到试衣间。

　　等的时间稍久一些，陈云紫不耐道：“穿件衣服这么久，他死在里面了？”

　　话音刚落，薛蒙掀帘出来，红着脸站在黎岁面前，一副扭扭捏捏的做派。
　　“虽说你我郎才女貌，从外貌上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但还未表明心意，就送贴身之物什么的，是不是太早了些，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而且你是女子，我为男子，怎么也要我先送你定情信物。你且等等，我一会就回家取我娘的传家玉镯给你。”

　　黎岁和陈云紫都呆住了。
　　“定情信物？”陈云紫发出一声嗤笑，“你想什么呢，这件衣服是岁岁给我哥买的。”

　　“当真？”薛蒙向黎岁求证。

　　黎岁尴尬地点了头。

　　所以他只是一个试衣服的架子。
　　还自以为是地说了一堆傻不愣登的话。
　　薛蒙气愤地换回自己的衣服，扬言要与黎岁绝交，便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千衣坊。

　　“这件要大一码的。”黎岁付了钱，嘱咐陈云紫装好衣服，自己追了出去。

　　追了两条街才追上薛蒙，她满含歉意地说：“没有事前告知你是我不好，要不这样，你看中哪件，我给你买，你别生气了。”

　　薛蒙骂骂咧咧：“谁稀罕你买，小爷多的是衣服，一柜子都放不下。”

　　“是是是，”说错话的黎岁揩了把汗，“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原谅我。”
　　见她态度还算诚恳，薛蒙气消了些，顺着台阶就下，指着对面街道卖酸梅汤的棚子，道：“请我喝碗酸梅汤我就原谅你。”

　　一碗清凉的酸梅汤下肚，暑热全消，少年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薛蒙说他要去西街买花灯，黎岁陈云紫闲来无事，便陪他一同前去。

　　西街都是卖花灯的小摊，薛蒙这人挑剔得很，逛了半条街也没选出心仪的花灯。反倒是黎岁一眼相中了一只丑丑的蟾蜍灯，摆在角落无人问津，问了老板才要三文钱。
　　黎岁很是动心，但想到陈山青已经给她做了花灯，便没有买，她撺掇薛蒙买下那盏蟾蜍灯。薛蒙嫌丑，说什么也不买。

　　黎岁劝道：“蟾宫折桂，寓意很好的。”

　　“我要能蟾宫折桂，只有一种可能，我老薛家祖坟冒青烟。”
　　薛蒙对自己的认知很是清晰，最后千挑万选了只老虎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