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员和偏执狂》小草和大树

7、第 7 章

　　作为案件的关键人物，吕爽始终找不到。

　　这已经是搜查吕爽的第五天了。

　　他们把昆山市都要翻个底朝天了，下水道的老鼠都被他们算了一遍又一遍，这么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人间蒸发。

　　赵诚蓦然道：“不对。”

　　他站直了身子，看着前方的白板，“不对……我们的注意力现在全部被吸引到了吕爽身上。”

　　崔韶道：“可吕爽本来就是关键人物啊，他极有可能见过分尸者。”

　　赵诚手上的激光笔对准了515案件的照片，又在王芳蕊和吕爽的照片上来回打转，“有没有可能我们一直搜查行踪路线是有问题，万一……”红色激光射线对准了吕爽，“会不会他已经死了？不然怎么解释，消费记录、交通要线、人际关系、监控记录，凡是能查的，是个活人都该查到了，如果没查到，只有一种可能，他死了。”

　　齐玉博脸色微变，“别，别啊。”

　　崔韶和徐文章也忙道：“对啊，别别别，怎么就死了，活着吧，是吧吕爽你还活着呢吧！”

　　不大的会议室，顿时众人都心惊肉跳。

　　原本是检索陈年旧案，嫌疑人再怎样，也只是把尸体去分尸，可现在吕爽要是死了，案件性质瞬间改变，成了人命案。

　　众人仍然心存幻想，唐欲白却没给他们那个希望，轻轻道：“我认同赵队的想法。他大概率已经死了。”

　　齐玉博捂脸，长长叹息，一时间，别说思考了，满脑子都是：“完了，别想休假了。”

　　吕爽可能不止是死了，还是被活体分尸了。

　　这是这位分尸狂人送给他们的第一份作业，而作业的成绩正是由警察们来评判。

　　唐欲白在化验室帮忙，一待就是一整天，技术老刘笑道：“你都快是我们的编外人员了，我老了，小唐啊，你什么时候才来接我班呢？”

　　唐欲白唏嘘：“考不进来呀。”

　　老刘压低声音：“听说赵队不是给你找了个特招名额？”

　　唐欲白诧异：“这你都知道？”

　　老刘笑笑：“我都退休的年纪了，这点消息人脉都没有？”

　　唐欲白翻看着化验数据，“再等几年吧。”

　　“哎哟，还等啊？”老刘忍不住道，“再等下去，公安编制要改革了，到时候就真进不来了！”

　　“那就当老师。”唐欲白弯唇一笑，“教出点好学生，送来给你当接班人。”

　　老刘哈哈大笑。

　　一张白纸，白纸上两个图框，图框内容是或深或浅的几道线，唐欲白低喃：“摩擦痕迹……”

　　老刘看了眼，“王芳蕊？对，她的背部有严重摩擦。”老刘扶了下银边眼镜，“应该是在转移的过程中产生的。”

　　“死前死后能判断出来吗？”

　　老刘摇摇头：“你也知道，现在国内的技术还达不到。如果非要检测，就要向上报。”

　　“那还是算了。”唐欲白一想到他们那个办事效率，一个头两个大，“等写完材料报告，一路递交完，怕都到明年了。”

　　老刘但笑不语。

　　手下溶液才稀释好，门口啪叽一声，人影都没看清，就见一叠文件被扔了过来，顺着光洁的实验台滑了来，老刘惊讶道：“呀，谁呀？”

　　他快步走出去，朝楼道看了眼，白炽灯下，那个身影修长挺拔，背后的光冷冰冰地投射在他的皮衣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感。

　　“怎么回事哦，这阵子，火气总是这么大，谁欠他钱了？”老刘嘟囔道。

　　唐欲白将手里的试剂进行分装，再看向一旁的操作台，准备再次分化实验，对老刘的话装出一副没听见的样子。

　　老刘这种人精，哪里看不出发生了什么，笑了一声，“这样啊……”

　　他多看了两眼唐欲白，这是个很标致的年轻人，但却不浮躁，平日做事绝不出错，沉稳内敛，凡是认识他的人，说不出一句不好来，就像是春风拂面，和这种人打交道，从心底里舒服。

　　他长得也漂亮，修眉低目，十分儒雅，尤其是这孩子品味也好，不论穿了什么衣服，怎样打扮，往那里一站，跟个男模似的。

　　这样一个人，极其罕见和人发生矛盾。

　　他太懂世事了，也太会拿捏分寸了。

　　偏偏眼下那两人明面上闹得不和，老刘有心说和，想了想，出了门，大叫道：“嘿！小韶！把赵队叫下来，有新发现！”

　　几分钟后，赵诚才迈着懒洋洋的步伐，不情不愿地进了检测室内。

　　他只余光掠过唐欲白的身影，见唐欲白头也不抬，又快速收回目光，问道：“什么发现？”

　　老刘道：“你看啊，这是小唐刚刚做的一版分析数据，王芳蕊生前有酗酒经历，死前也喝了大量的酒液，啤酒白酒，都有，相对来讲，C?H?OH可以分解体内的部分溶酸酶，达到短时间内依靠大量的溶酸酶让外部肌肤发胀，利于分尸。”

　　赵诚蹙眉：“继续。”说完，他嫌对方讲的慢，夺过报告，是手写的报告，黑色油墨在笔锋的顿挫之下留下深浅痕迹，字迹优美华丽，语句简明扼要，顺畅易读，一看就是唐欲白所作。

　　他正要问唐欲白，怎么不给自己说这份报告结果，唐欲白就脱下手套，到了外面，脱了白大褂，道：“数据都在这里了，我去吃午饭了。有事电话。”

　　走得干脆利索，一句话也不多说，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赵诚火气蹭一下就冒了上来，恨得牙痒痒。

　　真他妈贱啊。

　　他说的是自己。

　　把他当皇上一样伺候了24小时，喂药喂饭喂水，结果换来人家一个滚，自己还恬不知耻的继续伺候人家，生怕人家发烧给自己烧死了。

　　他忍了又忍，忍无可忍。

　　冲出去，下楼要找唐欲白理论，那时，唐欲白才骑上自己的电动车，正要戴头盔，就见赵诚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对他怒道：“你下来！”

　　唐欲白：“？”

　　“下来！”赵诚冷嘲热讽，“谁让你走了？还没办完你就能走？”

　　“赵警官，我只是协助，应该……”

　　“谁跟你说这个案子了，现在需要你这个知情人来接受审讯。”

　　唐欲白一顿，等了等，见赵诚不像是开玩笑，于是下了车，跟在赵诚身后。

　　不是去审讯室，而是一间休息室。

　　站在门口，唐欲白不进去，赵诚语气不悦：“要我请你？”

　　“如果是接受审讯，那就去审讯室。”他不轻不重地说，“在这里面，不清不楚的，算什么？”

　　赵诚随意找了个借口，“房间都占着呢，就这里没人。”

　　编瞎话不打草稿，还是对着唐欲白这个经常来转悠知根知底的人编瞎话。

　　他一把抓住唐欲白胳膊，把人往里猛地一拽，嘭一声，关了门。

　　唐欲白表情平静，将衣服稍稍整理，从容不迫地坐到了休息室的凳子上，俨然一副静等问话的姿态。

　　赵诚审过那么多人，从来都是他给别人压力，头一次被人给到压力，他不自在的踱步，先冷笑几声，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见唐欲白没反应，有点恼怒，可自己压根就没想好要问什么，随便找了个借口把人叫回来而已，真要问，也不能在这里问公事，不符合规定。

　　唐欲白的一声不吭，反倒把他架在了这里，上下不得。

　　他宁愿唐欲白骂他几句，或者踢他一脚，起码他还能有来有回的怼回去，可现在，对方就跟个石雕一样，动也不动，赵诚抓了把头发，败下阵来，“你说。”

　　“……”唐欲白笑了，“我说？”

　　“你不会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得懂！”赵诚气急败坏，踹了脚旁边的桌子，“你何止听得懂，你就是故意的，唐欲白，你能不能不要把你那些心机手段用在我身上，我他妈招你惹你了？！”

　　唐欲白没空和他无理取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走了。”

　　“你站住！”赵诚力气极大，将人扑到墙上，按住他肩膀，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了每一个字，一字一句地说：“我对你够宽容了，多少东西我都没和你计较，你也别得寸进尺，你冷着个脸，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还要学小学生，给我写个绝交信？”

　　“嘶……”唐欲白背部突然撞到墙上，整个胸腔，连带从上至下的一身骨头都阵痛了一下。

　　两人鼻息极近，近乎暧昧的姿势，一时让他都判断不出赵诚到底是在发怒审问自己，还是真的是没事儿找事。

　　赵诚眼睛都发红了，很凶，凶到下一秒像是能一拳锤死他。

　　但那语气，又委屈又无辜。

　　好像他真的把人给欺负惨了。

　　“你想听我给你说对不起？”唐欲白叹气道。

　　赵诚一愣，“那、那也不至于。”他又快速道，“但你本来就该给我说对不起。你请个护工照顾你24小时，不说掏钱了，起码都能落个谢谢！”

　　“那你是想听我说谢谢你？”

　　“你不要跟我胡扯！”

　　唐欲白无语，“我就是顺着你的话说的啊，你想听什么？你想听什么我说什么。”

　　赵诚憋得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才讥笑道：“我想听你说十年前的夏家灭门案和前几个月的庞海案。你说吗？”

　　唐欲白眉梢挑起。

　　赵诚终于肯松开他了，低嘲道：“惺惺作态！”

　　唐欲白把被赵诚拽走的领口扯回来，原先打算和赵诚保持一定距离，最好渐渐生疏，因为他感觉现在关系有点近了，近到他不好把控。

　　但现在看来，想要生疏，还得个过程。

　　赵诚是个倔脾气，欺负得紧了，容易绷不住。

　　要是因为赵诚的失态，影响了自己，得不偿失啊。

　　唐欲白盯着这头发疯的狮子，不禁失笑，上前替赵诚把狰开的衬衫纽扣系好，拍拍他肩膀，“成年人了，别意气用事。该吃饭了，我是真的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