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之以琼》眉间不点砂

2、第 2 章

　　由于晚饭前做的梦。她躺在床上，举着手机订了一张明早青城的机票。
　　还有几天国庆假期，她不想人挤人。
　　她也不想回家，计划自己转车云溪。
　　云溪是个小县城，不通高铁，到青城还要倒一趟班车。
　　云溪傍着红河。她父母年轻的时候，正遇国家经济大发展。
　　朱红玉不想在农村种地，打听到云溪正在招工人，托了人打点关系，在机械厂给付国强找了份工作，付国强就带着朱红玉到了云溪，成了机械厂的工人。
　　付一琼就在云溪出生了。
　　因为是单职工家庭，只应付一琼一个小孩的时候日子过得还算顺利。
　　后来有了弟弟，仅靠付国强的工资维持生活，用钱处处紧张，朱红玉掐着这份工资过日子。
　　等付一琼上小学以后，机械厂由于管理思想陈旧，社会发展太快，积重难返，机械厂裁员，工人一批一批的下岗，人心惶惶。
　　付国强老实本份，为人和善，虽然暂时没有被下岗，但是的工资再也不准到手了。朱红玉没办法也开始领手工活在家干，抱怨连连……
　　也许是遗传了朱红玉的精明，付一琼学习很拔尖。朱红玉现在觉得读书没有多大用处，对付一琼的学习不怎么上心。
　　好在她不但学习好，头脑清醒，很会为自己做规划，学校奖励制度不错，学习开销基本不用花钱。
　　初中以后付一琼个子开始长高，婷婷玉立，五官越显得清丽秀雅。其实付国强五官长得不错，但性格老实，总是拘着背，不显出彩。
　　朱红玉是个精明的女人，也许是生活所迫，或是真的眼光太短浅，看到别家孩子年纪轻轻辍学打工帮衬家里，她隐隐感到羡慕。她家付一琼可比那些女孩子聪明漂亮多，要是早早工作肯定比她们机会多，所以经常给付国强吹枕边风。
　　付一琼埋头读书，对朱红玉时不时的暗示只当听不懂。中考成绩出来后，朱红玉说：“你爸厂子的效益不好，你弟还要读书，要是你工作的话，你赚的钱我们都不要的，都给你留着，到时候给你当嫁妆……”
　　付国强没有什么主见，就在一旁边沉默的抽烟。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付一琼一气之下，自己到临江一中把先名给报了。她妈知道以后的脸色不太好。
　　她高二的时候，他爸也光荣下岗了，家里愁云惨雾，付国强一愁莫展。
　　何大权比付国强晚一些进厂，和付国强一个小组，对他颇为照顾，两家经常走动。他是第一批下岗工人，后来去青城打散工。
　　听说付国强也下岗了，就叫一起上青城苦钱，有个伴。朱红玉死活要跟着，他爸就带着妻儿老小投奔何大权，在城中村租了单间，九拐十八弯的托人找关系，让弟弟插班上了初中。
　　那时候付一琼已经转学在连中读高二了，放假在学校也不想回家，挨不过了才到青城的“家”里，一家人就挤在一起。
　　付一琼当时躺在地铺上就想：琼琼琼，穷穷穷....现在就连听到自己的名字都有条件反射。
　　现在回想这些岁月，仿佛蒙了尘，显得不那么真实。
　　付一琼从床上爬起来，一边收拾行一边又漫无边际的回忆。
　　归期不定，行李箱能塞就塞。
　　然后一觉睡到大天亮。
　　吃过早饭准备打车到机场。
　　她一手拉出行李箱。电话响了，她从包里掏手机，夹在耳边，转身锁门。
　　电话里听到关门的声音，唐森问：“要出门？”
　　“嗯，我十点半青城的飞机。”
　　“这么急？你等我，我过去送你去机场。”唐森知道她是青城人，不过很少见她回家。
　　“错峰出行。我叫了车，车就到了。”
　　“那你路上小心，到了给我打电话。”
　　她下了飞机，没有给她妈电话，直接打车到车站。
　　现在坐大巴的人很少，为了美化城市，还得做好面子工程，大门修得锃光瓦亮，“青城总站”四个金色大字闪闪发光。候车室和以前一样旧旧巴巴的，座椅斑驳。
　　稀拉坐着旅客，各分流检票口三三两两的站着人。
　　她检票上车，一股专属的皮革沉闷的味道袭来，付一琼干呕一声，立马后悔了。好在修了高速，空气流通以后也没这么难受了。
　　远处的山峰往后飞逝，离云溪越来越近，付一琼竟生出人不亲土还三分亲的感觉。
　　到云溪的时候也快七点了，折腾了一天，付一琼是又累又悔。
　　她记得云溪车站前面是个十字路口，她走出车站左右观望，十字路口还在，只是四周盖起楼房，新旧交杂。
　　掏出手机查酒店。
　　“红河酒店”也还在，当时可是云溪最高档酒店。
　　她心想，不会也是旧旧巴巴的吧，再看看介绍有说翻新，就选了这家。
　　付一琼一招手叫了辆电动三轮车，入乡随俗。
　　三轮车老板很热情，下来帮搬行李。
　　“看你不像本地人，你是来旅游的？现在政府在云溪搞旅游开发，很漂亮的，你可以去玩下……广场也是新修的，晚上好多人的，还有……”
　　付一琼一时插不上话。
　　到酒店门口，拖着行李到前台办理入住。
　　红河大酒店的设计很有年代感，中式回字庭院，客房有二层楼，中间是个小花园，修了座鱼池，喷泉顺着假山流下池里，一些锦鲤游来游去。
　　付一琼房间在二楼，房间有点霉味，床品干净，她打开窗户通风，窗户外弯延着一条河，再过去是山，远山如黛，天还没有黑透，隐见月亮升起。现在季节水浅，岸边的岩石露了出来，怪石嶙峋，风景秀美。
　　她拿了房卡顺手抄了瓶水准备出去找点吃的。今天除了飞机餐，可是滴水未进。
　　她凭着记忆往前走。
　　云溪的路灯感觉有点暗，她又绕回了车站，不过是在对面。
　　这时电话响起来了，是唐森的。
　　“怎么不见信息？到了吗？”
　　“嗯，到了。我在云溪。刚办完入住，准备找点吃的。”
　　电话突然挂断，视频铃声响了。
　　接通视频。
　　看到他的脸：“云溪是什么地方？”
　　“连州下面的一个县城，我老家。”
　　“你去那干什么？你不是青城人？”
　　“我爸的旧工友嫁女儿。说来话长，后来才搬去的青城。”
　　“云溪什么样的？”唐森很感兴趣。
　　“你自己看吧！”付一琼站在十字路口上，把摄相头调成后置。“变化真大啊，我都不认识路了。”
　　唐森眯眼看手机，跟着镜头打量，“打算吃点什么？”
　　“还没想好，县城大排档文化深，应该好吃。”
　　“听着就不干净，你换家吃。”
　　她拿着手机慢慢一转了一个圈，镜头里出现一家诊所，绿色玻璃窗，中间大大招牌：“成杨诊所”。
　　这么大个招牌怎么刚出站的时候没看到？
　　“我先挂了，迷路了。我再找找路。”
　　“好，那你小心些。”
　　**
　　云溪周边村镇还保有集市习惯，所以今天进城的人特别多。
　　云溪有公立医院，医院大人也多。
　　普通病症的人都不愿意到医院排队，云溪好多私人诊所。
　　只要诊所的医生综合能力强，水平比较高，口碑好就会一传十，十里八乡的人拥挤去那儿看症。
　　“成杨诊所”就是其中之一。
　　今天诊所人满为患，过道都挤满了人。
　　忙碌是成杨的常态。
　　他在申城上大学，毕业后，没进青城医院，回家乡开了家间诊所。刚开始的时候，因为医生太年轻，门面比较冷清，普通病症在哪个诊所看病都差不多。
　　后来发现成医生看病心更细，情判断得又准，加上性格沉稳，情绪稳定，给人的感觉很可靠。除了云溪人，周边村民朴实，像成杨这样高大沉稳的，就算是务农，也守得住家，在村里也是家家户户抢着要把他当女婿的！附近村庄留守老人儿童多，他们都特别愿意来这。
　　现在换季，今天看病的小孩特别多。小孩子好动又不配合，看诊慢，医生和护士今天特别忙。
　　天都快黑了，诊所里人还有不少，他下楼拿张单。
　　他靠在护士台上看单子，往马路上看了一眼。
　　这个点数马路上没有什么人。
　　华灯初上，路灯的光影洒在那个窈窕女人的身上，她有一头乌黑浓密的漂亮头发，发尾微卷，松散的伏在背上，在风的吹动下轻轻的在腰间拂动。
　　这是个漂亮的女人！
　　他觉得自己有点无聊了，准备转身上楼。
　　这时候那个女人转过身来，成杨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时间定了格……
　　他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成年以后的付一琼！
　　付一琼打算往回走。
　　她一动，他的脚就不由自主的追了出来，轻声道：“付一琼。”
　　这是他第一次和她说话。
　　四目相对，成杨的回忆像碎片一样袭来。
　　她模样没怎么变，只是成熟了一些……
　　付一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高大挺拔，眉眼锐利。他目光又太过于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