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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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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楠是留守儿童。
邹丽娟去嘉禾市打工,她寄宿在学校,一周回家一次。每个周五会接到邹丽娟的电话,主要围绕学习和生活费两个问题。长途电话费贵,母女之间向来长话短说。
她成绩稳定,为人乖巧,邹丽娟很放心,电话从每周一次逐渐减少,上了高中变成一月一次,时间固定在转生活费的那天。
她就像家门口的那一颗橘子树,父母想起了才抬头望一眼,看看叶子生虫了吗?
却几乎无人问津的成长历程中遇到了李谦扬,他教她学习方法,给她补课,尊重她的喜好,坦荡的爱她,她在他身上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爱与尊重。
她在这段感情里自由绽放,成绩稳步向上,顺利步入高三。
十月到十二月,连续上了两个月的课,学校趁高一高二放月假,周六上午临时通知下午上完两节课放假,周一早上八点上课。
同时,学校也为想留校学习的人开放教室宿舍。
温楠对家没有深刻的眷恋,也不想来回折腾。
天渐黑,温楠在宿舍没等到舍友回来。
两栋女生宿舍楼面对面,一共七层,一层十二间宿舍,一楼中间是一块共用空地,拉了绳子用作晒被子,两个宿管阿姨分别管理两栋宿舍大门。
她走到门口,两栋宿舍楼只有零星几个房间亮着灯,一楼的绳子在冷风吹动下来回晃动。
她回到宿舍,关紧门。
窗外寒风肆意,呼呼声在安静的宿舍楼尤为突兀。她越想分散注意力,越是想到恐怖电影里阴森森的呼唤声和出其不意闪现在背后的红色鬼影。
她对鬼片有阴影。小时候,温林生有几次学鬼片里女鬼唤人的音调吓她和温勤。
温楠打电话问李谦扬怎么办?
他立即赶回学校,带她去学校对面租的房子。
高三一开学,高考的气氛就笼罩在周围,教室挂起高考倒计时,高三教学楼拉起横幅,学校开了动员大会。正式进入争分夺秒的每一天,很大一部分的走读生选择在学校对面临时租一间房子,每天回家改每周回家。
李谦扬也搬到学校对面。上高三后,奶奶每天等他晚自习下课,亲自监督他喝完煲好的汤,早上也是早起准备营养早餐。他担心奶奶休息不好,从家里搬了出来。
温楠的两只手缩在外套口袋,安静的走在李谦扬身边,家家户户窗户透出来的光恰好填满了两盏路灯间的昏暗。
她低着头,怕遇到认识的同学。
走进大门,余光看见左边两层亮着灯光,紧闭的门窗里有人影走动
她加快脚步。
那时的她对于两性之间的事很懵懂。
就像初中第一次来例假,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细想一下又发现自己对此毫无头绪,整个人慌得手足无措。她从邹丽娟身上学到的唯一知识点就是买卫生巾要用黑色塑料袋包装,哪知道这其中有那么多款式和讲究。
虽然一知半解,但一男一女独处一室容易发什么,她也不是完全不懂,电视剧和小说都有相关情节。
她很紧张,抓着书包的带子站在门边,离床铺最远的地方。
“把书包放下,我带你出去玩。”他说。
她摇摇头,“不用管我,你早点回家,我带了错题集,刚好巩固下知识点。”
难得有一个没人打扰的空间,李谦扬不想这么早离开,拉开书桌前的椅子,拧亮台灯,说:“坐这儿看,我陪你。”
温楠坐下来,拉开书包,先拿出数学错题集和作业纸。
起初十几分钟,她心神不稳,回头两次。
李谦扬坐在床上打游戏,没注意她偷偷回头。
她放松下来,埋头扎进题目里,遇到理不清思路的题目就先放在一边,过完一遍错题,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她回过头才发现李谦扬打完了游戏,在看书。
“我写完了。”她说,“有三题还是不懂。”
李谦扬走过去,俯身拿过题目,在作业纸上边写解题思路边讲解。
她恍然大悟,对他笑,“我重新做一遍,你先休息。”
李谦扬摸了摸她的头,亲了下她。
她脸红起来,说:“学习呢,认真点。”
他拿过桌上的一本习题,说:“我很认真呀。”
温楠很快做完了三道题,李谦扬又递过习题本,“题型变了,思路不变,你做一下。”
温楠点头,埋头在作业纸上演算。
做题,讲题,总结。
李谦扬手机响起,温楠抬起手腕,惊觉已经过了十点。
“我妈的电话,我出去接。”李谦扬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
他接完电话回来,温楠催促:“赶紧回家,好晚了。”
“我明天早上再回家,晚上睡谢凡的房间,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我能及时过来。”
“啊?”
“啊什么?”李谦扬靠着书桌,“我跟我妈讲了今天不回家。”
温楠顿了一下,说:“周围的房子亮着灯,我刚开窗户听到隔壁夫妻吵架的声音,有人气,我不怕的。”
他凑近了些,与她对视,含笑问:“你不放心我?”
被说中,她撇撇嘴角,不说话。
他笑,“刚刚我妈提醒我离高考只剩半年,不可以让你吃亏。我说你自制力很好,我也不差,我们都是知轻重的人,整晚都在念书,一句闲聊的话也没讲。唉,没想到你对我没信心。”
她有些心虚,但也不狡辩,只说:“你不用刻意留下来陪我,把钥匙留给我就行。”
他逗她:“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召之则来挥之即去的意思啊。”
她小声说:“我哪有。”
他俯身吻她,呼吸交缠,鼻尖摩挲,掌心扶住她的肩膀,把她带进怀里。两人在无人打扰的私密空间独处,他克制心里的冲动,不代表他不想吻她。
他的手滑到她的胸前。
第一次触碰是年轻的冲动。
开学当天她提早到城里,整个暑假未见,都有些情难自禁,在江边接吻时身体的骚动异常明显。隔着薄薄的短袖他觉得手中的腰特别柔软,莫名的,手自腰间往上。她的身体顿时紧绷,脸红耳赤抓住他的手,但没有挪开。
静谧的夜里,呼吸很深。
不知是高度紧张,还是他的呼吸太烫,温楠有些喘不过气,感觉要窒息的时候他放开了她,拥住她说:“相信我,我不会乱来。别太累了,剩下的明天再复习,早点洗漱睡觉。”
她的心安定下来,匆忙洗漱,躺进被窝,露了一个头说:“你也早点睡哦。”
李谦扬让她安心睡觉,等她睡着后去谢凡房间睡。
“嗯,你走的时候把台灯打开。”她闭上眼,鼻腔充斥他的味道,干净清新,很快就睡着。认床、认环境的毛病也没了。
她和往常一样早醒,睁眼看到陌生的环境惊了一下,伸手去寻电源的开关。昏暗中,看到他趴在桌子上的身影,身上只披了一件衣服。
她喊他,声音很小,他立马抬起头,快步走到床边问她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温楠牵住他的手,冰凉如霜。她心中一震,鼻子发酸,“你不是说去谢凡那睡吗?”
“担心你半夜醒来一个人会怕。”李谦扬轻轻的声音在这个清晨用最温柔的力量瓦解了她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
眼泪唰地往下流,温楠不管不顾把他拉进被窝,一身的寒气让她打了个冷战,哭得话都捋不清:“你傻啊,台灯开了我就不会怕。”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不哭了。”
温楠紧抱着他,“还冷不冷?”
“你浑身暖暖的我怎么会冷?”他牵她的手,“你看,是不是热起来了?我等会儿先回家,下午再过来找你,带你出去放松,吃过晚饭再回来继续做题,好吗?”
“好。”她清晰地感觉到心里有无法言语的变化,如果说从前是喜欢,那这种喜欢有了质的变化。
深冬的清晨,她的心中生出与他相守一生的愿望。
她知道自己资质平庸,除了努力,别无他法。哪怕更多的努力对提高现有的水平效果甚微,她也想一试。
临近高考,她焦虑地迷失了方向,想不明白自己没日没夜刷题背书的意义在哪儿?仅仅是为了一场考试吗?那么考完试呢?
她靠在教室门口的护栏上问他是怎么确定自己的目标?
他说受爸爸的影响,小时候爸爸会把案例当故事说给他听,家里有很多关于法律的书,他听着看着觉得很有意思。
“真好。”她说,“我爸妈从小不在我身边,每次给我打电话总问成绩,总说要好好学习,成绩好才能考上好大学,将来才有好工作。我记住了要好好学习,要有一个好成绩,但突然发现不知道上大学学什么,什么才算是好工作?我应该从好工作中倒推出一个好专业吗?”
李谦扬问她:“心静下来后最想做的事是什么?”
她摇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擅长什么,对什么感兴趣,只知道不擅长理科,也不喜欢理科。”
他悄悄牵住她的手安慰她,“没关系,先把心思放在考试,考完试再静下心找出自己感兴趣的,你会找出来的,我相信你。”
填志愿时,她爸妈打来电话说:“听说做金融的很挣钱,你就选一个金融相关的专业吧。”
她第一反应是和数字相关,那就属于偏理科,不喜欢。
思考了很久,和李谦扬聊了很多,她选了一个和金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专业。
大二的暑假,她有了跟他一起读研的想法。她爸妈反对,说没钱供她继续念书。他支持她,说不用担心学费生活费,他有。
但她找借口拒绝了。
李谦扬不信她说不喜欢考试,自己心态不好才放弃读研。他直点要处,问她为什么拒绝他的帮助?将来结婚了也要与他生疏吗?
自尊心作祟,她说不出口。
读书、兼职贴补生活费,有时候她很疲惫,她没有精力同时兼顾大学学业,兼职赚生活费以及备考。
学费可以贷款,生活费呢?考上以后又要马不停蹄挣生活费。还有来自家庭的压力,邹丽娟在电话里一次次诉说委屈,希望她能早点工作帮他们减负。
她没有信心,害怕自己会接受他的资助。
而她,根本没办法接受自己朝男朋友伸手要钱。
她躲闪,避开他的眼神,说:“我考虑清楚了,不是因为不想接受你的帮助,是综合了各方面的原因。”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拥住她,叹了一声气。
后来,两人交往四周年,李谦扬买了戒指跟她求婚。
他说那是他的承诺。
那时候他更忙碌了,为接下来的两场大考做准备,两人见面的次数随之减少,他知道她内心深处的缺失,所以用最直接的方式给她喂定心丸,用他的方式告诉她,他的未来是“我们”。
李谦扬是她生命里最耀眼光,在他的滋养下她才走向朝气蓬勃,茁壮成长。
他离开后,一切急转直下。
她画地为牢,将自己困在亲缘关系里,循环往复经历希望的重生与破灭,心甘情愿接受父母亲自下刀的凌迟。
这场凌迟酷刑历经五年。
直到五年后,生日的夜晚,她在亲身母亲声声指责下放弃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