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逢缘》竹雨林

4、只是习惯

　　两个人沿着街道的树荫，拐了七八个弯才找到那家新开的炝锅鱼。

　　店面不算大，但是装修风格很古典，桌椅装潢都是木质的，门口的浴缸里翻腾着新鲜的活鱼。

　　两人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林誉成把菜单推过去，放在许左右面前。

　　“姐姐点，想吃什么点什么。”林誉成眼巴巴看着许左右，摆出一副可怜的表情。

　　许左右翻了个白眼，暗中踩了一脚对面的男孩，“少装，我请就我请。”

　　林誉成笑了起来，“没那意思，说好的我请你吃晚饭，就是懒得点菜，别物理攻击我啊。”

　　许左右随便选了条鱼，又加了点蔬菜，点了两瓶气泡水。

　　林誉成用手托着下巴，盯着窗外刚刚放学的小学生们发呆，叽叽喳喳的小孩好像有用不完的精力，没有一个好好走路，都要歪七扭八地走石子路。

　　许左右也看乐了，“我小时候也会跳着格子走路，你呢？”

　　林誉成没回头，“我一般是趴在地上前行的，回到家裤子都破了。”

　　“这倒也是，我们班男生衣服上都是土，我小时候可嫌弃。”

　　林誉成转过头来，目光投在许左右笑得很开心的脸上，盯了一会儿突然说道，“许左右，你大学时候为什么不谈恋爱？你不会一直单身吧？”

　　许左右的笑容慢慢消失，恶狠狠瞪着他，“哪壶不开提哪壶，臭小孩，单身犯法吗？”

　　林誉成撇撇嘴，嘟囔着“我不是小孩，我都23了，再过三个月就要24了。”

　　许左右喝了口咕噜噜冒泡的气泡水，“那怎么还这么幼稚。”

　　炝锅鱼终于上来了，一大锅鱼肉上裹满汤汁和辣椒，呛鼻却诱人的香味让两个人都很期待。

　　许左右率先夹起一块肥嫩的鱼肉，就要往嘴里放，被对面的林誉成一把拦下，“吹吹啊傻子”

　　许左右勉强应付地吹了吹，迫不及待吞了进去，然后一脸满足，双目放光。

　　林誉成笑了出声，也夹起鱼肉开始吃，椒麻香辣的味道在舌尖围绕。

　　两人闷声吃了半锅，终于抬头休息，许左右双眼放空，一脸餍足。

　　林誉成又捡起刚刚没有答案的对话，“所以姐你为什么没有谈恋爱？”

　　许左右认真思考了一番，“可能是我一直没有遇到正确的人吧。”

　　林誉成追问道，“别敷衍我，什么叫正确的人嘛。”

　　许左右端起可乐，嗦了一口，“就是正确的人啊，如果你非要我用一个词来形容，一见如故吧，就你看见这个人就觉得好像已经认识他很久了。”

　　“所以你27年都没遇见让你一见如故的人？”

　　许左右笑了笑，“可能每个人的标准不同，但是爱情在我这里，的确不是必需品。”

　　“我很满足自己一个人生活的状态，没必要为了恋爱而失去与自我相处的时间。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值得我们去做的事情，去尝试冒险，去看看大自然，去蹦极浮潜，去旅行冒险，干嘛非要把时间浪费在爱情上。

　　“那你不会感到寂寞吗？或者说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你不会渴望有人陪在身边吗？”林誉成夹起一块鱼放进碗里。

　　“曾经会有这种想法吧，但我一个人在国外的那几年，都是靠自己一点点适应的。”许左右脸上一半藏在暮色里，一半是暖色的灯光。

　　林誉成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也亮起来。“姐，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扛着一桶矿泉水，已经走到六楼了。我说我来帮你，你想都没想就拒绝我了。”

　　“我看见你的汗珠掉到衣服上，脸都累红了，我想你可能把我当搭讪的陌生人了，所以才不让我帮忙。”

　　“隔天我去部门报道，在隔壁组看见你，和大家相处的都特别融洽。”

　　“结果每次我帮你换水桶，顺便帮你带个饭，倒个垃圾，你都要拒绝我。所以我曾经真的一度认为你很讨厌我。”

　　许左右笑弯了眼，林誉成继续说道，“直到一个月后部门聚餐，你贼开心地跑来敬我的酒，说你特别喜欢我这个弟弟，我才觉得你好像并不讨厌我。”

　　许左右还在笑，”那是我，大冒险输了，被小蔡她们要求的....”

　　林誉成无语道，“可是我当真了啊，我才敢继续厚着脸皮找你讲话的，老去你那蹭吃蹭喝。”

　　许左右喝了口气泡水，笑着说道，“那我后来还不是天天纵容你偷吃我零食，我只是真的不喜欢别人帮我什么，亲力亲为才舒服嘛。”

　　林誉成又撇撇嘴，“可是别人一找你帮忙，你一下子就答应了。你看你的活儿，每天都堆到半夜才干的完。”

　　许左右挑了挑眉，“我是部门最年轻的，我不做谁做，还有你，你刚毕业的愣头青，你也要主动揽活儿，明白吗？”

　　“不用你教我，我们组都宠着我呢，你有什么多余的活给我，我帮你做做。”

　　许左右夹起一口鱼肉，摆摆手，“真没，少爷，我最近真没活。”

　　话音未落，手机铃声就响起，许左右瞪大眼睛，看着屏幕上的“曼姐”闪烁跳动。

　　“喂，曼姐，是我，小许。”

　　“好的好的，谢谢曼姐，我会认真完成的，嗯嗯。”

　　放下电话，林誉成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刺痛了许左右，“嘿，来活了吧。”

　　许左右瞬间感觉肚子里的饱腹感也没那么幸福了，“嗯，我申的一个人物采访选题，通过了。”

　　说罢，点开季礼的聊天框，“季医生，明天有空吗？”

　　林誉成结好帐单，走出炝锅鱼的店铺，看见靠在杆子上的许左右。

　　“你是无脊椎动物吗，走哪靠哪？”林誉成默默提过许左右的包。

　　许左右也顺手递过去了，摆摆手臂，“明天又要开始新任务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准点吃晚饭啊。”

　　“那需不需要弟弟我盯着你，准点吃饭。”

　　许左右抢过自己的包，奔向出租车，“你还是盯着小蔡别让她偷吃我零食吧，我先走了啊弟弟。”

　　林誉成望着疾驰而过的出租车，低头继续沿着马路溜达，嘴角挂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浅笑。

　　隔天是个大晴天，许左右从衣柜里拿出一件驼色的帽衫卫衣，把头发扎成圆圆的丸子头，画了个淡妆，就出发前往医院了。

　　北城附属医院，距离许左右和华姗姗的出租屋是最近的一家医院，十分钟的车程自然而然成为了那天凌晨三点的第一首选。

　　到了医院门口，人来人往把大门围得水泄不通，车子都挤在门口，许左右盯着前面正吵成一团的司机们，有点头疼。

　　许左右拿起手机，给季礼拨了个微信电话，却没人接通。

　　许左右只好下车走向那一堆司机，站在最中间的是个按头大汗的胖男人，正用手指乱指着什么，口水四溅。

　　许左右有点不敢靠近，但周围的车子都挤作一团，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路径，保安也围在四周，参与这场太阳下的争吵。

　　手心里传来温热的振动声，许左右拿起看了一眼，是季礼的微信电话。

　　好听的男声从手机里传来，温柔又有力，和周围嘈杂拥挤的环境格格不入。“许小姐到了吗，抱歉，我刚刚没有看到你的消息。”

　　许左右走到路边，找了个前后没太多人的安静地，“我刚到门口，季医生，门口围了很多人，我进不去。”

　　季礼的声音又稳稳传来，“许小姐稍等一下，我马上就过来，是北门吗？”

　　许左右点点头，愣了一下，又连忙说“对，我在北门，联通超市旁边。”

　　季礼回复她，“好，我知道了，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许左右的耳朵有点微微发烫，太阳实在太晒了，她挪动到了联通超市旁边一颗大树下，找了个大片的阴凉。

　　车子们都随意停在路边，医院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脸上全带着不耐烦的神情，许左右出神地关注着每个过路人。正在吃甜筒的羊角辫小女孩，皱着眉头看几张纸的白发老头，还有一个帅得发光的白大褂医生正在走来。

　　许左右看着季礼穿过人群，一步步走向联通超市，她往前挪了挪，方便季礼看见自己。

　　毕竟时至今日，她也没有自信保证，季礼真的能在人群中将自己一眼认出。

　　许左右盯着拥挤的人群，医院嘈杂喧嚣的声音里，她突然就看清楚了一个人。

　　就仿佛人群中所有人的脸都是模糊的，只有他最清晰。

　　季礼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浅蓝色的内衬漏出一个圆圆的领子。他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淡，浑身带着一丝薄荷的凉意，笔直修长的身高让他在人群中更为突出，像是一名模特。

　　所以许左右对一眼认出季礼这件事格外拿手。

　　穿着白大褂的模特缓缓停在眼前，“许小姐久等了，我是季礼。”

　　许左右得体地回复了一个浅浅的微笑，向他指了指车子的方向，“不久的，我也刚到，季医生，我的车子在那边。”

　　两人并肩走向车子，季礼抬眼看了一眼还在争执的司机们，低头对许左右说，“我们换个门进，许小姐知道南门在哪吗？”

　　许左右打开车门坐进，对季礼示意他坐到副驾上，“知道的，我不仅分得清左右，还分得清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