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逢缘》竹雨林

24、小熊玩偶

　　许左右合上电脑，从出租车上下来。出租车司机开得很颠簸，不知道是技术问题，还是这条路的问题，但许左右依稀记得昨天季礼开得又快又平稳。

　　季礼真是一个做任何事情都能做的很好的人，就连开车也是一贯风格。

　　许左右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观察着眼前的院子。灰色的土墙上有孩童用粉笔画了满墙的符号，那是一种独特的电码，需要拥有童心的人才可以掌握的秘密语言。墙皮老旧，铁门紧紧关着，看起来萧瑟又压抑。

　　许左右认真看了几眼高志扬家的大门，然后把视线转移到了隔壁不起眼的院子里。

　　她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找高志扬的邻居聊一聊。

　　许左右推开院门，乡间大部分的院子都是不会锁门的，这种默认的规矩倒是方便了许左右探查情况。她伸出脑袋四处张望着，这会儿早上九点钟，院子里似乎没有人，只有几只鸡骄傲地仰着脖子走来走去。

　　“你找谁？”突然，一个警惕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许左右转过去一看，是一个妇人。妇人怀里正抱着一个嗦着手指的婴孩，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看向自己。

　　许左右从帆布包里掏出证件，她翻到有红色印章的那一页，“打扰了，我是一名记者，我是来隔壁高志扬家里了解情况的，但是刚刚敲门好像没有人。”

　　妇人上下打量着她，似乎鲜少见到记者，与印象里光彩夺目的电台主持人不同，眼前的女孩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脸上看起来清秀可爱，像是大学里的女学生。

　　大概是许左右的外表让妇人放松了警惕心，她拉开铁门，回头喊到，“先进来吧，隔壁那家没人。”

　　许左右连忙跟了进去，她试探地问道，“那家不是需要筹钱吗，我是看了新闻上的报道，特地来了解情况的。”

　　妇人压低声说道，“那家老头自从出事之后，他儿子就一直陪在医院里，只有他儿媳和孙子天天回来，小孩要上学的。”

　　妇人似乎格外喜欢拉着人说话，她从裤兜里掏出一把向日葵籽，递给许左右。许左右摆摆手，她便自顾自地吃起来，边吃边说道，“这小两口平日里两三年才回来一趟家，这次出事之后，不知道是因为上报纸了，还是真愧疚了，表现的那叫一个孝顺啊。但是你说说，如果真的牵挂那老头，至于这么久不回来吗。”

　　许左右点点头，附和着问道，“您是一直住在这里吗，他们两口子一直没回来啊。”

　　妇人一边摇头，一边把瓜子皮吐出来，“我们才搬来三年不到，之前住在静安村那边，不在这边，为了小孩上学搬来的，离七小近得嘛。”

　　许左右继续问道，“平时隔壁家一直没人来吗，就他们爷孙两个啊。”

　　妇人点头，“没什么人来过，基本上就小孩放学回去了，老头白天就出去了，不知道干啥去，可能到处遛弯呢，做饭的时候就回来。那天也是，五点多回来做饭，我这边也刚把饭烧上，就听到特别重的一声砰的声音，再后来就是他家孙子回来了，然后救护车就来了。”

　　“事情发生那天，有没有其他人来他家？”

　　妇人拍拍手里的瓜子碎，咂舌道，“姑娘，别乱猜了，那样年纪大的一个老人，他平时又没什么仇家，别说仇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能有什么人去害他呢。他们全家人都没起疑心，你这个小姑娘怀疑什么呢，我们村子里住的，都是老实人。”

　　许左右及时地转了话题，不再揪着那个话题。“那他家小孙子呢，平时有没有什么朋友来家里玩？”

　　妇人歪头回忆道，“好像也没有，平时放学一个人回来的。啧，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之前有个小姑娘会来他家，偶尔吧，还是我们刚搬来不久，有时候会看见。”

　　许左右眼底亮了亮，她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点点微弱的苗头，那点线索即将要破土而出。

　　“是怎么样的小姑娘，长得漂亮吗？”

　　妇人摇摇头，“不是，就很普通的小姑娘，大街上一眼望去的那种，我记不得长相了。”

　　许左右眼底的光消散了，林敏的长相不至于满大街都是，更不至于让妇人完全不记得长相。

　　但许左右还是没死心，她翻到手机相册，昨天晚上许左右提前截好了演讲比赛的图，递给了妇人。

　　妇人还是摇摇头，“不是，这个小姑娘挺漂亮的，不是这个。”

　　许左右想了想，索性瞎猫碰上死耗子，再试试看，于是找到了班主任的聊天记录，她拉大合照，对准了吴婷月的脸，递给了妇人。

　　妇人接过手机，她沟壑般的眉毛皱起，拿得很远看看，又离近了瞅一瞅，有点犹豫地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但是确实有点像吧，我不能确定，毕竟当初就是远远看着个外表，就只是感觉有点像。”

　　许左右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彻底的无功而返。

　　许左右和妇人道别，于是前往下一个目的地，又是熟悉的铁门，熟悉的院落。

　　她敲了敲门，空荡荡的敲门声在院落里传开，似乎家里也没有人。

　　正当她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吴婆婆惊奇地看着来人，反应过来她是记者之后，又准备立刻把门重新关上。

　　许左右连忙用胳膊撑住门缝，她双眼诚恳望着吴婆婆的眼睛，“婆婆您别急，我今天来没什么事，我就是给小月买了点东西送过来。你们两个平时肯定都没有去城里逛过，婆婆您可以不用，但是小月还是个小姑娘，她肯定会喜欢的。”

　　吴婆婆虽然依然一副全副武装的防御状态，但是动作已经有所松懈，许左右感受到抵着门的力量减弱了些，于是趁机推大了些，钻了进来。

　　许左右一直等到太阳落山，吴婷月才拖着步子，慢悠悠回到家。

　　她推开门看见许左右正端端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帮吴婆婆剥着玉米最外层的叶子，吴婷月愣住了，似乎在消化眼前的这个场景。

　　许左右抬起头冲她微微笑起来，她的笑容像六七点的落日，吴婷月心想，很温和，带着太阳的余晖，却不会刺眼又焦热。

　　许左右站起身，笑着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熊玩偶，里面被她掏空，塞了满满一肚子糖果，所以显得更鼓鼓的。

　　意料之内的喜悦并没有出现，吴婷月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惊讶，到错愕，又逐渐浮现出恐惧，惊恐，最后是深深的绝望。

　　吴婷月脸色苍白，身体抖得厉害，她快速冲回了屋子，只留下一句话。

　　“你和他们一样，我恨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