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逢缘》竹雨林

14、她的万水千山

　　桂城的酒很烈，三杯下肚，就能让人头晕目眩，毫无抵抗，口吐真言。

　　许左右看着桌上几位男生，已经有点不省人事了，他们趴在桌子上，脸上浮起烈红的颜色，还拉拉扯扯不放过彼此，企图再战几回合。

　　隔壁桌突然传来一阵大笑，许左右回过头，她一眼看到季礼，他依然白白净净坐在那，带着熟悉的微笑。

　　在大多数人都放松下来的氛围里，整个酒馆里还保持清醒的人已经不多了。许左右望了一圈，姚晴天的脸上也泛起红晕，和旁边的女生一起拍手大笑着什么。

　　自己这一桌，更是一片狼藉。酒瓶已经倒了几个，喝空的酒瓶堆在地上，高高一堆，欢笑声里夹杂着玻璃酒杯碰撞的清脆声响。

　　许左右又没忍得住，在假装回过头取东西的时候，看向季礼。

　　他的盘子很干净，前面只放了一个玻璃杯，里面也倒了半杯啤酒。但他看起来神情自若，和平日里没任何区别，他松靠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桌子上一搭一搭地敲着。

　　季礼到底是因为酒量太好，所以看起来非常清醒，还是和自己一样，只喝了半杯的原因。

　　没等许左右思考完这个奇怪的问题，桌子上就传来一个男生兴奋的声音。

　　“是三，许左右，该你了，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许左右回头看向桌子上落下的骰子，桌子上的真心话大冒险已经进行了半晚上，尺度之大，从他们脸上的泛红就能略猜一二。

　　比起莫名其妙学大猩猩走路，或者是去隔壁桌挨个敬酒，所有可能在季礼面前出丑的可能性，都被许左右一一否决。

　　“我，我选真心话吧。”

　　但桌子上的一群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该问点什么。

　　他们对许左右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每个人拼命回忆着许左右的标签，却毫无收获。

　　没那么爱说话，却又没那么沉默，在拍视频的时候，也能清楚的传达指令，碰见室友也会说一串话，不算外向，也算不上内向。

　　实在是，太普通了。他们找不到任何好奇的问题，于是场面一时间有点尴尬。

　　毫无头绪，就选一些常见问题。比如，你心中最帅的男生是谁，最漂亮的女生是谁。

　　所以，一个女生灵光一现，指着对面桌的一个人，“你觉得季礼帅吗？”

　　许左右回头看向女生手指的方向，季礼大概是又喝了几杯，看起来比刚刚迷离了一点，鼻尖泛起微红，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变得有点开心。

　　桌上其他女生都陷入默契的沉默，一时间笑声和吵闹声都变小了，更泛红的脸和耳朵显示出她们的答案。

　　季礼还真是有魔力，他甚至不需要出现在这场游戏里，只需要一个简答的问题，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许左右有点心酸，自己是如此的不惹人注意，不引人好奇。

　　没有人在乎她的内心，没有人想了解她到底是怎样的人，她只是一个看起来格外普通的女生，所以即使是真心话的问题也与自己无关。

　　可就是这么普通的一个女生，却安静地喜欢所有人眼里最耀眼的那个太阳。

　　仿佛只要靠近他，就能被折射到一些光的太阳。

　　摇骰子的那个男生不爽地皱起眉，“什么破问题，一点意思都没有，要我问啊，我就问......”

　　“很帅。”许左右快速说出答案，就像只是谈论今天的天气到底如何，今天一共写了多少字的稿子一样，语气平静，甚至冷静。
　　所有人对她的答案毫不意外，于是又吵吵嚷嚷摇起下一轮骰子。全桌目光很快就离开了许左右，大家又开始继续摇骰子，继续新一轮的拷问，刚刚的注目礼只是例行公事，又或者是为了季礼。

　　许左右安静地盯着桌子上旋转不停的骰子，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只剩下那一句“很帅”在被反复播放，像是电影的画外音，像是台风过境，像是神明的扣问。

　　有没有被看出来，刚刚的语气够冷漠吗，神态够自如吗。

　　她刚刚又完成一场盛大的表演，不过她的男主角恰巧坐在身后，没能注意到她的戏份。

　　就在这时，酒馆另一桌的客人，突然重重跌倒在地上，尖叫声刺耳传来。

　　众人都显得有些慌乱，摸不清头脑，酒劲还没下去，大家都摇摇晃晃站起来，想凑前去看看。

　　许左右迅速站起来，她望向出事的那桌，一个大叔正趴在地上昏迷不醒。

　　季礼皱眉走向前，冷静地对坐在旁边的关梓悦说道，“快打120。”然后大步向前，俯下身查看大叔的情况。

　　许左右也立刻反应过来，拿起包里的手机，凑向前拍了视频。万一出现什么意外，留个视频也好为季礼作证。

　　季礼全身心集中注意力，规范地操作着急救措施，额间的汗珠滑落。

　　许左右不由得看呆了，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季礼以医生的身份，在做自己专业内的事情。

　　她在此时此刻，内心所有的借口彻底扯断，她的自卑敏感，懦弱骄傲，彻底被眼前这个人击碎。

　　许左右觉得自己心里真的有一头小鹿，正活蹦乱跳，全身上下都在告诉她，她真的喜欢季礼。

　　原来，不是错觉，不是假象，不是短暂的，不是表象的，不是偶然的。

　　原来她是真心真意，如此彻底，如此虔诚的喜欢着季礼。

　　许左右眼角掉下一颗泪珠，她明白了自己内心彻底陷入这场绝望的爱恋里，她再也不能得到解放。

　　她将在这场暗恋里，粉身碎骨，彻底沉沦。

　　而她一抬眼，却对上了姚晴天不可思议的眼，她的眼里有震惊，有惊讶，也有一些悲伤。

　　许左右明白，自己的失态，虽然在众人眼里可能依然不起眼，没人关注她的神情，大家都在看季礼施救。

　　可姚晴天却看到了许左右的一滴泪，看到了许左右没能藏住的那丝爱。

　　她被发现了，依然是没有开口，在她很安静的爱里，姚晴天看见了她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