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无（命药）》livdipple

1、林清芜

　　林清芜来自广西一个边远山村，她十八岁迷茫于所谓的人生，二十岁才终于毅然决然地选择放弃所谓的前途-退学休思。她的心太乱太杂又太空。她矛盾纠结挣扎了五年，终于想死。可是她又不能死，她凭什么死？她的家人都因她的学习好榜样而自豪。她考上了大学，虽然只是二本，可是对于山里人她依然很优秀，和她那位考上一本的好姐妹林清茗都是全村人的骄傲。
　　林清芜的突然退学令许多人震惊，可惜她的前途。当然那些光棍家庭也纷纷派媒人来向她慰问。她心里暗自想道：我一个活死人在哪里都是累赘，何必再去折腾他人呢？先放过自己吧……活着只是为了我的家人，尽管我对他们感情一般，但比起外人来，他们确实更重要，也更踏实，让我心安。
　　林清芜退学后在家待了一年多才选择出去打工赚钱。那天是2022年3月6日，她一个人拖着行李出发前往南宁。出发前几天，叔叔婶婶嫂子们得知了她要离开的消息，高兴又担心。高兴地是她终于提起生活希望的征途了，担心地是她一如既往的不会照顾自己。这不就来了吗？婶婶在帮她整理行李时发现她把碗筷什么的也装进去了，又无奈又心疼。
　　林清芜与上赶集市的乡亲们一起挤在面包车上，乡亲们看她带着行李，询问是否是去读书？她答说去打工。可能乡亲们大多都不相信她是真的不读书了吧。
　　林清芜到集市后买了碗螺蛳粉吃，然后就步行去公车站，坐一个小时公交到柳州站，再从柳州站乘动车到南宁。
　　林清芜真的挺呆笨的。以前坐手扶电梯都担心站不稳而摔倒，而也正是那第一次坐令她害怕的电阶梯让她迎来了她的嫂子。那天她哥林澈川送她去县里上初中，带她去超市买生活用品，于是她第一次坐了电阶梯，阶梯的晃动令她不适应，她只能装作镇定地抓紧哥哥的衣袖……
　　林澈川比林清芜大十岁，自从他们父亲跳水池自杀后，母亲陪伴他们不到一年就改嫁了。当时林清芜七岁，母亲想把她一起带走，要不是林澈川千般阻拦，死命留住妹妹，妹妹早就被母亲带走了。母亲走后，林澈川也从高中退学了。刚开始他在离初中不远处的粉店打工。他负责洗碗打杂，小林清芜则在他旁边打打闹闹，给他工作添了不少麻烦。后来林清芜回村里上小学了，他就安排她每周放学后在小叔家吃住，而他也离开家乡到广东打工。
　　林清芜来到南宁站，联系她找工作对接告诉她坐地铁。可是她从没坐过地铁，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进入地铁售票处，买地铁票又是一件难事。付钱了，却又不知拿钱币就匆匆走了，工作人员阻拦提醒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返回去买票。又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拿着钱币坐上地铁。
　　出地铁车后，她照着对接的指示出了地铁站。环顾了好一会儿才与对接交接成功。对接领着她到一栋建筑，坐电梯往该建筑的三楼去。出了电梯，又领着她走到该对接的办公室。林清芜又惊又慌，这里人真多，正在工作的对接多，和她一样提着大包小包行李被拐来的人更多。林清芜放下行李后，被安排去填写资料，等了不一会儿就被叫去封闭房间进行所谓的面试。面试的人很年轻，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他简单自我介绍了一下就开始向林清芜提问，林清芜似乎傻傻地被洗脑了，又似乎无所谓地听着他讲所谓的社会大道理。前面都毫无波澜，讲到安排林清芜去江苏实习时，林清芜终于不可置信地慌了，犹犹豫豫之中就签下了去江苏实习的志愿书。所谓的面试终于结束，林清芜被对接领进了一间会议室，对接让她呆在会议室里等安排。会议室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不过大多是男性。
　　林清芜在会议室里等得太阳都快落山了才看到安排的人来进行安排。首先那个人把会议室里的大部分人叫去了另一个会议室，然后拿着一沓的个人信息资料袋离开了。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有人安排的人进来给他们开会，对他们的去向进行进一步安排说明。林清芜本来就无聊得要死，安排人一进来她才终于提起几分精神。和平时上课听讲一样，她习惯边听边抬头看老师，正如现在看这安排人一样。可这不一样啊！安排人右上前方有个一看就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总是与她视线相对，两个人明明都似在认真听讲，且专注于看安排人，但视线总是错不开，搞得两人甚是尴尬。不过林清芜并不特别排斥，通过视线相对她能看出自己和那孩子都挺无所谓的，看安排人像看戏（笑话）一样，看对方像看自己一样，可能自己就是个笑话吧。
　　安排人放完长屁后，就领着林清芜等人走出会议室准备前往目的地。对接也已经在她行李附近等她，之后帮她拉着行李箱去坐电梯，然后去搭巴士。巴士车是公司早就安排好的，不过司机兴许是太饿去上吃东西了，等了好一会儿他才赶来。
　　对接把林清芜送上车后才走，他叮嘱林清芜有什么事就联系他。车上的人很多，当然也都是和林清芜一样的人，所谓的对接一个都没有。车行了三十多分钟就转下了一批人，再过十多分钟就又上来了一批人，被安排去厦门，福建的都有。转上转下地天黑透了才来到一处高速休息站。这期间车停了，有人下车去买东西…
　　过了差不多三十分钟，人员基本到齐，负责人清点人数时就开始有人闹事了。有个男人领头怀疑地说：“这一趟有诈，他们把我们的身份证全没收，又没有一个对接带我们……”，噼里啪啦地一顿起哄后，大多数人都下车去领自己的身份证。一系列操作下来车里已经没有人了，最后闹得警察都来了。警察简单询问了情况后只能无奈道：“在这里是没什么问题，但出省后有什么问题我们这边也管不了了，所以请大家自行斟酌去留”。
　　最后有少部分人依然坐上了那趟车。
　　当然林清芜还是遗憾地错过了那段去江苏的路。
　　刚坐上那趟车时，林澈川很及时地联系上了她，询问她的情况。她如实地说了自己的情况。哥哥只能叮嘱她注意安全。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哥哥才担心地对她说：“如果不想去，就下车，江苏太远了”。林清芜犹豫间就开始有人闹事了，她倒是无所谓，可她哥会担心她，那是她唯一亲人啊！
　　听人闹事，她才迷迷糊糊地翻书包找身份证，可是怎么找都找不到。她不敢置信，自己的身份证到底是在哪个环节离开自己的呢……唉，可能到死她都不会想起来了。这一系列抓马操作令她最苦恼最无解最在意地也就是身份让移地儿这事儿了。纠结思考之中车里都空空如也了她才回过神也下了车，这时林澈川打来电话，她边回电话边去找拿自己的身份证。拿到身份证后她才去拿自己的行李。她哥担心地叮嘱她，让她防这防那，他提议说：“你来广东这吧，这里有哥，无论怎样离家离我近一点比较好。如果你来，我就联系明天经过你那的巴士，顺便稍你来广东”。林清芜听了也只得无奈地应了，她想：都已经出来到南宁了，一下子回家也太丢脸了，来都来了，就去哥那吧，不想麻烦他，但也不得不麻烦他了。
　　林澈川叮嘱她不要相信任何人。果然有人趁乱拉拢人。有个男的一直在拉拢人跟他一起搭顺风车去往东莞找工作。最后似乎有两个女的被他忽悠走了。林清芜一点都不聪明可也不特别傻，她不加入任何一个临时才建起来的团伙，并且在别人打算拉拢她时她说：“现在这么乱，要么联系家人回家或去熟人那里，否则哪里都不要去，先呆在休息站这里一晚，明天再走。反正这里的谁都不能相信。唉，说着说着我自己都不可信了”，林清芜说完走离了那群人，只远远地看着他们。
　　这一晚林清芜一夜未眠，在加油站外呆了好一会儿才被工作人员请离，呆在路边到两三点才冷飕飕地到休息站上厕所，出厕所后在休息庁里充手机。厅里有很多人和她一样又困又无处坐、睡。她只好来到休息站外的餐饮桌边，靠着长椅浅浅地休息。
　　终于熬到天亮，她才又走进厅里去买早餐吃。休息服务站里的东西一般，但很贵，林清芜简单买了相对便宜的早餐。然后端到站外的餐饮桌吃。大概八点半，又困又无聊的她看到又三个穿着僧服的尼姑走进服务站买早餐，她好奇时目光追随她们，见她们进去又出来，来到离她不远的餐桌旁坐下边聊天边吃早餐。林清芜听不懂她们的话，却仍时不时地去关注她们。
　　退学休息的这一年她心里放空了许多，久不久地写下自己对自己、他人、他物甚至世界的思考，也看了不下五本所谓的世界名著。她什么都不信，却又什么都信。她是假的，世界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又如何？因为假所以所谓美好憧憬的假象才更可贵。她看淡了很多东西，她也只能看淡了，没有心思去看透那些真真假假的东西。
　　所以看到尼姑，她似乎有些心驰神往，有想与她们交往谈心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