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浓郁》蛊寺开春

4、绿灯通行

　　莫榆非找的是一家火锅店，进门的时候突然又下了雪，风雪肆虐，大得很快就覆盖了地面上积雪融化的那部分。

　　周济烟靠窗，莫榆非坐在他对面。两个人相顾无言的拿出手机，默默的解决掉此刻的社交信息。

　　“我记得你能吃辣吧？”

　　“对。”

　　莫榆非看见周济烟点头，本来点的鸳鸯锅换成了一整个麻辣锅底。确定完后把页面递给周济烟，让他点了几份爱吃的菜。然后付款的时候发现，他还是那个口味，点什么都不能不点香菜。

　　“咱两AA吧。”周济烟已经打开了两个人的聊天界面，就差莫榆非告诉他一个价格。

　　莫榆非挑了挑眉，不可置信的和周济烟对视，“不用啊，我请你出来吃，我报销。”

　　“这样吗……行。”

　　周济烟缓缓点头表示接受，脑子里却在想菜品怎么还不上，锅都开始沸腾了。

　　下了肥牛卷，周济烟想起来去配油碟，要行动时看了看莫榆非，因为一直在下菜，他也还没有去调蘸料。

　　“一起吗？”莫榆非下菜的手立马停下来，还没起身就听见周济烟问：“还是我帮你调？”

　　不知怎么地，他也就坐在原地没动了，背对着周济烟，不知死活的下了一盘生菜，然后脑袋缓慢的点了点。

　　行，周济烟也忘了问他喜欢什么口味，到了台前才犹豫了一下。

　　不过竟然都能吃辣了，多加点辣椒才是玫瑰港人的素养吧。

　　他边想边勺了几勺辣椒油，还不忘再加点辣椒面，万一人家就喜欢重口味呢。

　　犹犹豫豫调了快十分钟，周济烟才抿着唇回去。

　　窗边起了一层雾，看不清窗外的细枝末节，却能看清晃眼的白色灯光，是外面有人在发动车辆，车前灯亮了两分钟。周济烟挨着窗边坐下，手自然而然的伸了出去，眼睛却还瞥着外面。

　　等他探究了一番回过神来，莫榆非已经接过了调料碟，肥牛卷往里蘸了一圈就往嘴里送。

　　周济烟见他吃得香，二话不说也开吃。

　　Xenia打视频过来的时候，周济烟刚好吃完碗里的牛肉。他接通了，对面很快传来一位年轻女性的声音，手机屏幕也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周济烟，你现在有空吗？”

　　“怎么了”，周济烟继续往碗里夹菜，“我现在在吃饭。”

　　莫榆非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手机屏幕，吃饭的声响逐渐削薄。

　　“周一有一个明星红毯，公司想让你去出图。”

　　“我不拍娱乐。”

　　“可是乔伊已经离职了，公司暂时想不到能替她的还有谁。”

　　周济烟一片土豆下肚，放下了碗筷，头往后靠，想了一会儿，“那我考虑一下。”

　　然后挂了视频。

　　莫榆非还在吃，细嚼慢咽的，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刚刚的对话。

　　但很不合时宜的，在周济烟重新拿起碗筷时，他忍不住问：“刚刚那位是你现在的上司？”

　　“对。”

　　莫榆非的脸色变了变，装作饶有兴趣地开玩笑，“看起来挺漂亮。”

　　“是。”

　　点完头后周济烟愣了两秒，以为他是看上了Xenia，连忙多说了两句，“是挺漂亮的，你要是喜欢……”

　　“我可以帮你问问……”

　　莫榆非也跟着愣了一下，看着周济烟努力想做点什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声，也不将错就错，反而一直盯着周济烟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跟他解释。“没有，我就问问。”

　　“好吧，我以为你有需要我帮忙牵红线的事儿。”

　　周济烟也遗憾的提了提语气，说完两个人就默契地都放下筷子趴在桌上笑。

　　笑了好一会儿，周济烟感觉到气氛明显比刚进门时轻松了很多，看着莫榆非的脸扬了扬嘴角，然后又害羞的把自己埋进枕着脑袋的衣服袖子里。

　　这一刻好像有一点点朋友的实感了。周济烟的额头抵着桌面，眼睛看着垂下的衣服带子，手指止不住摩挲。

　　失去了那么多又找回了这么多，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玩笑话里，让他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此刻的宁静。和朋友吵闹过后的安静？或者是很多很多关系里无足轻重的一段？显然对周济烟来说并不是。

　　很特别，像是和好了，和一个闹别扭闹了很多年的挚友。

　　窗外的雪还在下，而莫榆非硬要等雪停了才愿意走，为此一直问周济烟还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周济烟摇了几次头，实在是受不了了才说喝一杯热牛奶吧。

　　“热牛奶？成年人不都喝酒吗？”

　　“我是一个不爱喝酒的成年人。”

　　“看出来了，还特别爱喝热牛奶。”

　　莫榆非取笑他，却还是帮他接过刚热的甜牛奶，提醒他还有点烫放一边冷一下。

　　周济烟爱喝热牛奶是从小的习惯，成年后虽然对喝酒感兴趣但是当尝过一次啤酒的苦涩味儿以后就不愿意再喝了。就连沈逢劝他也没劝成功过一次。

　　于是每天坚持喝牛奶，反而变成他的一种生活习惯了。

　　雪还是没停，但比来的时候小了很多，莫榆非插着兜靠在大门口，周济烟抱着胳膊站在后面。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他还是被一阵风雪吹了个凌乱，本来温热的脸立马就僵起来了。

　　他缩了缩脖子，伸出指尖戳了戳莫榆非。

　　“好冷，不想出去。”

　　莫榆非维持着姿势靠在门边不知道在想什么，听见周济烟的声音回过头去看他，脑子还懵着，但看着他缩得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的样子，还是一下子就猜到了他说了什么。

　　“那你还要进去坐坐吗？”

　　不像玩笑话，语气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担心。

　　周济烟眨了眨眼睛，一股雪味儿冲进来，眼睫毛盖了霜。他快速摇头，“不用了，还有事呢，赶紧回去吧。”

　　没等问这个问题的人反应过来，周济烟就已经抓住了他的胳膊，隔着一件羽绒服的重量，清楚的感知到了那个人的体温。

　　手不由自主的穿过去，扒住腋下的羽绒布料，周济烟都感觉自己的手暖和了不少。

　　“快走吧。”

　　他拉着莫榆非过马路，跑掉了一个绿灯，大冬天的喘着气，呼出的气又都化了形，和莫榆非的那一缕纠缠在了一起，然后散开。

　　修长的指节往下按，客厅的灯瞬间亮起，是那种有点橘黄的灯光，在还下着雪的晚上撩拨着夜归人的心弦。

　　周济烟摘下帽子抖了抖，雪花早就融化，大衣上毛绒绒的又湿哒哒的沾上一层水珠。

　　“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莫榆非看他衣服也不脱就急匆匆的闯进了卧室，担忧的在后面换鞋都换不利索了。

　　“知道了~”周济烟的声音被冻得有点发抖，回应他时却莫名的多了一串波浪音。

　　莫榆非回房间开了空调，然后就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周济烟来找他的时候，他刚好洗完澡出来，两个人都换上了睡衣，头发也都是湿的。

　　“吹风机是不是在你那？”周济烟趴在门上往里看了一眼，并没有看见那只绿色吹风机。

　　“哦”，莫榆非想了一下，想起是前两天的时候，自己本来是想去周济烟房间借吹风机来着，但是当时周济烟不在房间里，他鬼鬼祟祟的到处翻才找到，然后给人家发了个信息说把吹风机拿走了。

　　“在这儿。”他拉开床边的抽屉，往门口看了一眼。

　　周济烟盯着他，看见吹风机被他找出来了，于是摆了摆手，“没事，你先把头发吹干吧，我就看看在不在你那，我以为是我自己又弄丢了。”

　　搞半天他并没有看到自己发的信息，或者是忘记了？莫榆非开了热风，抓着头发看着周济烟走远的背影，忍不住探头。

　　过了一会儿，客厅的灯被关了，莫榆非对面的房间灯还亮堂着，他刚好吹完了头发。

　　“周济烟，过来。”

　　莫榆非手里还拿着吹风机，听见周济烟回应的声音，握着绿色吹风机的手更紧了一些。

　　“怎么了？”周济烟又是那样站在门口，整个人耸拉着，一脸疑惑地看他。

　　莫榆非将周济烟端详了几秒，这个视角能看到他的发角还湿着，肩膀上也有一些快要干的水迹。

　　“给你吹头发。”

　　莫榆非感觉到嗓子有些干了，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周济烟懵懵的，看见莫榆非招手却还是自觉地走到他旁边坐下。

　　他看着莫榆非站起来和他面对面，他的发顶靠着莫榆非的腰，翘起来的几根湿发滴着水，在莫榆非宽松的丝绸睡衣上留下一片小小的水痕。

　　怪怪的感觉，但很快被吹风机的声音覆盖。

　　周济烟低着头发呆，没注意到莫榆非轻柔的神情，和温和的有些过分的手，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头发。

　　耳边全是风声，不同于刚刚的风雪，周济烟的脑海中闪过从火锅店回到家的那段路。

　　莫榆非的温度，吹得他双颊通红像喝醉了一样的野风，肆虐在这个终于下雪的小城。

　　很多事情在这个冬天突然就明媚了起来，让他忍不住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好朋友了？”

　　轻轻揉着发顶的手还没有放下来，吹风机的声音停了，莫榆非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但感觉到了周济烟刚刚有说话。

　　“什么？”

　　“早点睡。”周济烟露出一排牙齿，笑得有些开心。

　　莫榆非见他笑，也弯着眼睛回应他。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亮的，带着一种年少时和好朋友夜半三更谈话的兴奋，仿佛下一秒就要聊个彻夜，怎么也睡不着。

　　还是莫榆非催促了一下，“不早了，你也早点睡。”

　　周济烟乖乖点头，想说句晚安，但怎么琢磨都感觉别扭，于是只能慢吞吞地带着吹风机回了房间。

　　周济烟房间的灯很快就灭了，满世界又只剩下风雪搜刮窗外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