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一日》波西烦死了

7、第 7 章

　　夏油杰的狗似乎很喜欢异性，每天早上吃饭前先去骚扰一下隔壁邻居——前段时间她丈夫刚去世——如果野蔷薇来了，那就优先找她。

　　“刚才说什么呢？”
　　悠仁和惠又看向夏油杰，夏油杰毫不隐瞒：“聊恶魔呢，他们怕我被吃了。”
　　野蔷薇搞不懂他的逻辑，恶魔同住，这和与饥饿的狮子锁在同一笼子里有什么区别？什么叫他们“怕”你被吃了？
　　夏油杰读懂她的眼神，乐了，又说一遍：“它不会过来伤害你们的。”
　　“是这个问题吗？如果你是它找的那个人……”
　　“他就是恶魔的‘命运’。”惠冷冷的说。

　　另外两人不说话了，夏油杰感受到氛围变化，但摸不着头脑：是，知道我是那个唯一能让它尝出美味的人类，然后呢？为什么表情这么奇怪？
　　野蔷薇拍拍他的肩膀：“你最近才认识我们，不清楚发生过什么很正常……”她稍微拉了把惠，似乎想让他冷静一点。

　　“我父亲是恶魔……”惠盯着夏油杰，一字一句解释：母亲和夏油杰一样，是普通人，同时也是“命定”，至于他的恶魔父亲，这辈子根本没有伤害过爱人，因为在将要发生之际，他自杀了：“我不想暗示你们之间的结局。但是，只要它尝过一次，永远不可能会忘记。”

　　湿漉漉的狗鼻子不停撞着手，它闻到了兜里的猪肉干，谄媚的口水滴了一地。
　　老实来说，夏油杰听不出惠对父母的追忆或怀念，他只感受到浓浓的恨意。

　　这天稍晚一点时候，夏油杰回家了，带着狗。
　　恶魔躺在藤椅上晃晃，瞥了他一眼，语气阴阴的：“想吃你，所以留下来，嗯？”
　　夏油杰径直略过他，把狗带到后院：“偷听别人聊天？坏习惯。”
　　“有本事在别人面前说，怎么从来不见你抱怨？我还以为你很享受呢。”
　　夏油杰没听清，已经走远了，再度返回，恶魔倚在门边：“你拿什么保证我不会杀了你的朋友们？”
　　“有我还不够么？他们根本不会引起你的食欲。”
　　恶魔失笑：“你太自信了。”
　　恰恰相反，夏油杰几乎难以忍受这种无趣的生活，他受够了一切，急于撕破自己的假面，即使根本没有倚仗：“那你先吃我再吃它们吧。”
　　恶魔皱眉：“你怎么总是……这么……”它想不出一个具体的词形容：“总是这么期待死亡。”
　　“因为我没什么遗憾。”

　　夏油杰正处于一个刚刚走向自由和真实生活的年纪，在生命的黄金时期，意识到人就是羊，时不时有机会出去，但最终只能呆在一个圈子里死去。羊不能改变剃毛或被吃的命运，就如同他也改变不了生活。人生的一切未知的吸引力都荡然无存，似乎走到了尽头：若说是为了带大妹妹的责任感，他自认尽到了义务，还清债务并且积攒了一笔数量客观的金钱供她使用；要说看在朋友份上，他们又不是离开自己活不下去……失意的态度往前追溯，可能是仓促结束的童年，无悲无喜，唯一的愿望就是和家人一起幸福地生活下去。
　　为了这个愿望，他早早出去闯荡，在船上当劳工，和十多个人挤在逼仄的船舱中，甚至不敢抬头看到绅士和贵太太们在船上潇洒，巨大的现实割裂使他无法继续呆在那里，想立刻逃出去。
　　但母亲突然生病了，然后是其中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又一个弟弟又一个妹妹……有时想他感受一下真正的自由，幻想他们全部死去，不过早上醒来，还是给家里寄去钱。

　　六、

　　眼瞅着进入仲春，野兽越来越活跃，牲畜晚上不能没有看守，夏油杰干脆像以前一样和它们睡围栏里，因为狗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恶魔也得寸进尺，硬是要和他挤一起睡，丝毫不害躁。说什么“怕你被吃了”，惹得夏油杰狂翻白眼。

　　它似乎把这当成了家，明天出去溜达两三个钟——还是和那只狗一起出门——然后回来帮忙，干点家务活什么的，这让夏油杰感到很烦躁，唯一非日常的存在也融入了日常，说真的，还不如干脆别来算了。
　　他清晰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恶魔望着他在灯火下的眼瞳，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压抑的笑声：“你这是在催我吗？”
　　“什么催不催？”夏油杰皱眉：“难不成是挑逗？”
　　它简直憋不住纵声大笑：“你怎么不觉得在我眼里这就是挑逗？”

　　这是实话，除却小部分的，大部分被他迷惑的人都把“被吃掉”当做成是艳遇，然而身为恶魔，它的观念与人类迥乎不同，会感到一丝厌恶与不屑，但更多的是嘲笑他们试图吸引自己的把戏是多么平庸的撩拨。
　　毕竟，谁会把食物对自己的赞颂当回事呢？
　　但在这个人、这个它的“命运”面前，恶魔只觉得兴奋在高涨、清晰地感受到对他的食欲已经变成一种迷恋。
　　怪不得他们会饿死呢，恶魔这样想，继续笑盈盈地看着夏油杰，想知道他这张嘴还会讲出什么可爱的话。

　　夏油杰想骂两句，但是看到它漂亮的脸，又忍住了，转而婉转地问了另一个在乎的：“和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恶魔挑逗吗？”
　　“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你。”它几乎没有经过思考，知道夏油杰真正想问的是什么，笑笑：“恶魔的真名是生命共享的契约，你的好朋友没说过么？只要念出我的名字，枯燥的一日会永恒的延续。”又立刻嘲讽：“他没说过，你的信仰的教会也没提过，对吧？”

　　当然没有。

　　教会没提到的东西还多着呢，比如根本没说过恶魔也能治愈病患：前两天它承认菜菜子病愈全是自己功劳，让夏油杰震惊好一阵，天啊——来自地狱的家伙，竟然能使用神的权能治好祂的信徒？！

　　“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夏油杰的脑海里不断回放从小被教育的内容，不妙的预感悄然而生：“……是不是因为……你们除了会对特定的人产生食欲，其他地方和圣徒差不多？”
　　恶魔哼了一声：“想这么多干什么，睡吧。”
　　夏油杰力气没它大，四肢被缠住，强行埋到被子里，好似刚出生的孩子锁在襁褓中，除了睁眼外不能有其他的反抗。
　　身体虽不如愿，好在精神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