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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逃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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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惭愧,梨霜从小到大就没过过一次正式的生日宴。
爸爸没进监狱时在屋里出个声要挨打,打扰到他睡觉要挨打,吃饭多夹一块肉要挨打,更别提过生日了,那不过是她童年时期可遇而不可求的愿望。
但爸爸进了监狱后也照样没过过生日,用陈晓的口语来讲就是:家里开销大,弟弟和你的学费都是妈妈一个人在支撑,弟弟还小,不能让他回忆童年的时候发现一次生日也没过吧?你就凑合着跟他一起过吧。
这种话说一次两次还好,说多了梨霜就知道那只不过是陈晓为了敷衍她而编织的谎言,所以再一次过生日,陈晓还用这种话语苦口婆心的劝导时,她就学着弟弟得到礼物不满意撒泼打滚时的样子。
结果显而易见,不仅被骂了一顿还被说成了白眼狼。
从那以后她便不敢再去奢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直到现在她依然对生日这种事满不在乎,所以当她接过周江树送来的蛋糕时。
心里是迷茫和无措的。
傍晚时分,梨霜提着蛋糕走在回小区的十字路上,圆月挂顶,晚风沙沙的在耳畔呼啸吹乱了碎发,她却不敢抬手撩开,走的步子也极为缓慢,时不时还用余光瞟了一眼转角处的红绿灯。
周江树的宝马车还停在不远处,还亮着前灯像是在为自己照路。
梨霜咬紧的牙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放弃。
从红绿灯到小区门口前一段的路程,她足足走了五分钟才勉强到达小区围栏边花圃外处,梨霜住的这个小区周围有不少地痞流氓,常常都帮债主讨债或是成群结队躲在小巷里堵人。
梨霜当初找到这个小区无非就两种原因:一离自己公司近,二便宜,周围饭店、小铺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对于一个每天都卡点上班的苦命人来说,这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盛世宝地。
梨霜提着蛋糕,哼着小曲走过门卫处,“月亮高高挂,人在山角下……”
天空很暗小区里破旧的路灯忽明忽暗,抬头望去漆黑的天空中星光点点。
不知为何梨霜今天心情格外的欢悦,一路上都脚步轻盈,在电梯里还时不时低头对着蛋糕傻笑,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她从手提包里摸出钥匙,走到拐角处,眼神无意间往自己门口一瞟。
就这一眼,把她今天全部的美好心情都打碎了。
902门口处,两个手臂上纹着纹身的地痞流氓,手上掐着烟,满脸不耐烦的砸着梨霜家的房门,倚墙那位染着黄毛的地痞流氓似乎开始烦躁了,用腿尖踢了踢缩在一旁瑟瑟发抖还不停呜咽的男生。
“喂!你他娘的不是说这家人是你姐吗,忽老子呢?”黄毛一身戾气,吓得身下人又是一抖。
陈远志淤青布满全身,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头摇的像拨浪鼓:“她她就是住这,她有钱,你们找她要,求你们别打我!别打我!呜呜呜……”
梨霜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四肢百骸都凉的刺骨,握着钥匙的止不住的颤抖,最后松开,钥匙不幸落地发出刺耳的响声,引的对面纷纷侧目。
陈远志把头从膝盖处抬起来,颤抖着伸手指向梨霜:“就就是她,她就是我姐,她回来了!”
那黄毛见是个美人,将烟拧在墙上随手一扔,搓着双手缓缓往梨霜走,那坑洼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是个美人儿啊……那这就好办了!”他转头跟同伴对了个眼神。
身腱子肉立马领会,门也不砸了,抓着陈远志头发就往梨霜那边拽。
“你弟弟在我们这儿借钱不还,你这做姐姐的是不是该替他?”黄毛脸上阴狠的笑容更甚,梨霜提着蛋糕缓缓往后退。
她慌张的朝四处张望,每个房门都紧闭着,好像无论再吵的声音也不会引人注目,电梯停在负一楼,身后就是楼梯,或许还没跑下九楼,就会被抓住。
要是硬刚……她一个赤手空拳的女子怎么跟两个男人硬刚?
眼看那两个男人拽着不断求饶的陈远志向梨霜步步逼近,越来越近,两张猥琐的笑容也愈发深,囧在一起,不断发出桀桀桀的笑声。
这一刻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无比幽静,只有尖笑声不断刺入耳膜。
梨霜抱着蛋糕的手越来越紧,她紧闭双目决定放手一搏时,却突然感觉一双结实有力的手抓着自己的胳膊往后一拽,梨霜踉跄一下站稳脚跟,随之而来的是响彻整个楼道的尖叫。
她睁开双眼的第一幕,迎面而来的便是穿着风衣姗姗来迟的周江树,他毫不客气,飞起来给了黄毛一个正踢,那黄毛被这一脚踢到楼道最里的墙上缓缓滑落地面,断双手抱住自己的腹部疼的鸡哇乱叫,不停打滚:
“断了断了!啊啊啊啊!断了!!!”
在腱子肉没反应过来时,周江树又侧身抬手给他后颈来了个肘击,抬腿踩住腱子肉的腿弯处,抓住他揪着陈远志手腕,扑通一声腱子肉被压在地面动弹不得。
别看腱子肉个头大,头脑简单,反应极慢。
陈远志被吓得连滚带爬缩进墙角,抱住自己的头。
周江树脸上是梨霜从未见过的阴沉,煞气,把压在身下的腱子肉疼的连报家门,
“哥!我们就是替人还债的!没没没干干什么坏事啊!”他吓得一哆嗦,身体还在不停挣扎,抬眼间就瞧见抱着脑袋缩进墙角的陈远志。
“是他!是他给我们说这个女人能替他还账!还说随便玩都行!这真的不怪我们呀,哥!”
周江树冷哼一声,松开腱子肉抬脚朝着陈远志走去,腱子肉四肢被松开忙不迭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去扶自己的同伴往楼道跑,走之前还狠狠弯了一眼陈远志,眼神好似在说“你给老子等着。”
陈远志被吓得又是几个哆嗦,挪着腿往墙角钻,看着越来越近的周江树,用手挡住脸部磕着嘴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别打我!别打我!”
周江树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扔在他的身上,一个眼神都没给:“别让我再看见你来她,滚。”
陈远志双手连忙接住那张卡,哆哆嗦嗦的站起身,立马从梨霜身边跑进楼道。
梨霜目光顺着越走越远的陈远志,脑子有些呆愣,随即听见颈窝处那隐忍又哽咽的声音:“对不起……”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抱了个满怀。这是梨霜和周江树自重逢以来第一次的拥抱。
梨霜莫名觉得这个拥抱非常的小心翼翼。
这句话也极为轻,梨霜甚至都能感觉到环抱住自己的那一双手在剧烈颤抖,她眨了眨眼睛,手中因为有东西无法回抱,只能听着耳边那循环播放的对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周江树终于舍得放开,将梨霜怀中完好无损的小蛋糕提在自己手中:“走吧。”
“去哪?”梨霜保持着原有的动作,她此时应该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片云。
周江树弯腰捡起地上的钥匙,留下一个宽阔的背影:“回家过生日,还没到12点。”
梨霜停顿半拍,抱着包紧跟在他身后。
“你不是走了吗?怎么突然又出现了?”
“你有东西落我这了。”
“什么?”
“欠我的人情。”
周江树推开房门,拍开灯语气欠欠的,神情恢复到往日那般的吊儿郎当,很自然的换上梨霜的兔子拖鞋。
换好还评价:“有些小了,下次记得备我的拖鞋。”
梨霜“……”
梨霜从他身后绕进客厅,无视他厚颜无耻的发言,将包随手放在沙发上,便往后一躺,睁眼面前就伸出一只握着水杯的手,她抬手接过,下意识的说出“谢谢”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这好像是自己家吧?对面这人是客吧?
她立马坐正,腾出一个位置给周江树,双手往右一摊,做了个“请”的手势。
周江树轻嗤一声坐了上去,将茶几上的蛋糕拆开,插上蜡烛点燃,将皇冠给梨霜带上,用眼神示意她许愿。
梨霜扶了扶歪在一边的皇冠,双手交叉握拳贴在胸前,闭上双眼。
周江树清冷干净的歌声萦绕在耳边,使她的嘴角不自觉上扬。
一秒,两秒,三秒……
伴随着歌声停止,窗外映出绚丽耀眼的烟花,各式各样。
睁开双眸,与周江树目光相撞,梨霜盯着面前人目光里倒映出自己的影子,微微出神。
窗外还在不停传出烟花的噼啪声。
某一刻,身后的星辰和绚丽好似成了眼中人那美妙绝伦的背景。
轰鸣声,赞美声不绝于耳。
梨霜突然想起了以前的某一天,好像也是这样美好、悦耳。
她盯着周江树唇瓣翕张,干涩道:“周江树,那个人是你吧?”
窗外的烟花声停止了,天空又恢复了一片漆黑,挂在天空的几颗星星也随之不见。
周江树回过神,对上梨霜目光,眸色如墨的眼底翻涌出连漪,一闪而过,又垂下头嗯了一声。
不用问“那个人”便是每年都坚持不懈发生日祝福的人。
梨霜指甲掐手掌心努力保持冷静:“这样很好玩吗?”声音却控制不住的颤抖。
“欺骗我,不告而别……很好玩吗?”
“让我在最讨厌的城市里苦苦等你六年,很好玩吗?”
“不是说要永远在一起吗,不是说永远都不会分开吗?”
“……骗子。”
她想压制自己的情绪,可委屈就像大江流水滚滚而来,惊涛拍浪,络绎不绝。
直到周江树慌张的将梨霜给拥住时,她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
好奇怪,这种感觉真的好奇怪,明明是想生气的,为什么眼泪总是控制不住的一涌而出?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表现的很脆弱?
茶几上的蜡烛,随着时间慢慢融化滴到奶油里,看起来已经不能吃了。
“对不起。”周江树将眼底的情绪一并收入,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回应的只有无尽的抽泣声和紧紧抓住大衣衣角的那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