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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赤蟲现无常世事 ...

  •   风起云涌,云层如浪。罡风翻过云层袭遍苍茫大地,卷过齑粉与薄雪盘旋翻飞,气势磅礴。
      “鲲鹏”拨开云雾露出身形,须臾间,一庞然黑影笼了下来。其硕大无比,其形体如船,巍如广厦,表面雕有紫气祥云,可载千人,随鸟鸣落于地表,惊起一滩浮尘,气贯长虹。

      鲲鹏落于地,气舱掀开蒸出如云白雾,里面缓缓走出几名弟子,玄色绣有暗纹的校服严肃规整,颇有几分生人勿近的气场。

      为首之人摆着张棺材脸,气场冰冷,周身空气好似都凝成了冰晶。
      他眼神在面前一群人间扫过,恭敬地向管事儿行了一礼,自报家门,“玄清派应遗响,代玄清派在此向您诸位问好。”

      管事的一早就在门口候着,瞧见他们的脸色也当没看见——全天下谁不晓得玄清派的人就这么副面孔,傲得比天高,谁都看不起——不过这不耽误他马屁放得一个比一个响,忙不迭带人入府。

      弟子之一的花叙啼笑皆非,笑道:“装模作样。”
      他声音细若蚊蝇,周遭浑然不觉,唯有大师兄应一呈听得真真切切。

      这小子不学无术,最大的乐趣就是给他惹事儿,他怕极了花叙在此地闹事,眉一横,叫道:“花叙!不,不得无,无礼!”

      花叙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并不理会他这结巴师兄。

      应一呈大师兄的威严被这混小子折了七分,心中更气,暗忖:自己上世必是那祸国殃民之徒,今生方摊得这孽债!

      他暗自叹气,又看看其余人脸色,深知并不止是花叙心中有火。
      也是,任谁被摆了一道脸上都不会挂笑。

      玄清派除年末常规考核外,另有“义务委托”作为实践考评——帮玄清派管辖区域内的百姓处理大小怪事,主要是解决些招摇过市的鬼怪,分为“甲”“乙”“丙”“丁”四级,难度与分数从甲往后递减。

      按理说“甲级”难度高,风险大,应是最避之不及的,不过近一百年世道陡然间不复日渐衰落,反而是枯木逢春、否极泰来,“甲级”的委托也多是“脱裤子放屁”类的琐事,其余几级难度更是降之又降。
      有时甚至甲乙丙丁毫无差异。

      但难度降低,学分却仍是从甲逐渐递减的,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知道甲级“成本低利润高”。
      众弟子锱铢必较,为争夺甲级闹得不可开交,委托函又是由诸位长老首席弟子发送,也就不可避免有人在暗里行贿。

      应一呈他们作为亲传弟子,本该是一个眼神就有人就该弯腰屈膝,规规矩矩,犹如诸侯国上供给他们呈上甲级委托的,现却因师尊有隐退之意被针对,甲级被调换成了丁级,平遭不公还没处说理。

      浪费一样的时间,做一样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却要领低了不知多少倍的学分。
      谁能乐意?

      花叙自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要去和那帮大弟子对峙,应一呈千劝百阻才拦下。
      虽是乖乖跟着来了,心里的火却是一点儿没散的,“那帮势利眼,真不知安得什么心,刽皮客这等级别的妖怪,就是放在甲级都略有超额,怎么会分到丁级去?”

      刽皮客算不得普通的妖怪,其是亡魂所化,通体墨黑,藏匿于夜色中,常是形单影只,无影无踪,诡谲多诈,好剥皮食肉,最喜捕捉孩童。

      但若是如此,还算不得招人讨厌。

      恶心便恶心在这鬼畜虽无神志,却能感知修士与凡人的差别,最擅与修士“躲猫猫”,抓起来可是又废心又废身,一个不防小命可能就没了,可谓是所有修士的眼中钉,肉中刺。

      花叙身旁的弟子不顺着他的话,反而转头插刀,“你们玄清派就是这般佛面蛇心,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有什么可骂的。”

      这弟子虽然穿着和他们一样的校服,做工却要更加精致,身上的配饰发钗也是一个不少,与花叙他们穿“棺材板”的比,十足贵气,语气都蕴着他自己未曾察觉的居高临下。

      花叙太阳穴突突起跳,横眉瞪去,“孟可拾……”

      应一呈听见他语气陡变,一激灵,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猜到下面会发生什么。

      二人对视间犹有闪电崩裂,怒火携着对对方的恨意熊熊燃烧,势要燎原。

      千钧一发之际,应一呈如盘古劈天地一般将这两人的视线劈开,挤进他们之间摁住两个肩膀狠劲儿往反方向推,巴不得一个扔极南一个扔极北,“活,活祖宗诶!要,要把脸丢,丢到玄,玄清派外吗?都,都行行好!”

      二人各自“哼”了一气,互不搭理。

      应遗响余光瞥到,状若不知,将自己置身事外毫不理睬,仿佛是不相干的人。

      元府财大气粗,在当地威名不小,正堂楹柱粗壮,皆髹朱漆,两侧座椅几案皆为稀贵木材所制,后壁挂有一幅山水图,峰峦叠嶂,云雾缭绕,诗情画意,尽显大家风范。

      众人入内,茶水点心上得人眼花缭乱,若不是时候不对,怕不是要整出个“满汉全席”来招待。

      家主见他们更像是见了显了灵的关二爷,皱着张苦瓜脸,喋喋不休:“哎呦可算盼来了,昨夜真是吓死人了,我长子还卧病在床,这要是吓着他……”

      他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林添岫不过是遛狗似的让“刽皮客”在他们眼前遛了一遭。
      要是林添岫在场听见,真真是得仰天长啸大喊冤枉。

      他哭嚎了好一阵,直至花叙吼他一声说正事儿,才胡乱将经过一通泄出。

      元家在此地多年,从未遇到过刽皮客,唯有一回与刽皮客有关,还“毫不相干”:几十年前一村子闹水灾,村民没有粮食故意用刽皮客骗银子的。

      此地刽皮客不频出,昨夜莫名出现,着实诡异,但这帮小弟子怎么猜都猜不到,这刽皮客竟然是个假的,还是为了引他们来才冒出的。

      花叙火气未消,逮着家主折腾,“他们虽是拿那物为由,可你们也没有去核实,怎知是真是假?亏你们还是玄清派钦的地方代理,哪来的胆子隐瞒不报?”

      玄清派傲气凌人,他元家也是高门大户,被这般折辱怎能不气,“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们说的事真是假?到时候上报了没有刽皮客,遭罪的不还是我们元家。”
      花叙还欲再说,余光瞥见应遗响的脸色,又把溜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家主言语放肆,夸大其词,喋喋不休。

      花叙只顾着吃不说话,孟可拾拨弄着茶盖,应遗响冷眼旁观,唯有应一呈只淡淡浅笑,迎合不多问。
      他们都只想着快快结束好回玄清派去。

      不过应一呈总觉得此事有猫腻。

      刽皮客就是放在甲级都绰绰有余,那几个大弟子向来刁难他们,就怕有什么危险……
      但是应遗响还在他们这儿,他乃是现玄清派代理掌门的唯一弟子,那帮大弟子敢在“太岁”头顶造次?

      难猜难办。

      谈论了约莫几炷香的工夫,应遗响将余下的茶一饮而尽,“啪”一声置于桌面。
      “此事可大可小,您不必杯弓蛇影,我们在这府内布下驱鬼符文即可。几年前的事情还有待商榷,我们需回玄清派进一步核实……”

      “轰——!”

      话音未落,一声响彻云霄的巨响轰然传来,声波像是直接砸在人耳膜上,震得人骨软筋麻。

      堂内众人一愣,忙往声源处看去,就见远处的高阁被从中贯穿,从里面闪出数只刽皮客来。

      巨变陡生,家主吓得浑身肥肉哗啦啦抖起来,万分惊恐,“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黑潮翻涌,万千刽皮客纷纷而至,聚在一处放肆地在宅院内作乱,将其撞了个七零八碎,齑粉乱飞,混乱不堪,须臾之间,竟汇作遮天巨掌将元府笼住!

      事出突然,应遗响未曾预料,不由一愣,余光所及又皆是惶惶之色,连忙道:“此处生气浓重,招些刽皮客也不稀奇,稍安勿躁!”

      此话一落,活像是与他对着来的,刽皮客分散开冲着众人袭来。

      其同体好似被泼了墨的伶仃寒枝,纤细瘦弱,手掌却宽阔骇人。
      细长的指甲向内反勾如鹰喙,周身绕着黑紫气浪,气势汹汹地钻入内堂,尖叫声此起彼伏。

      家主被下人护在身后,见自己的宅院被毁了个遍,方才被花叙撩起的火与现在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将伪装起的客气冲了个稀巴烂,“你们玄清派的人是怎么办事儿的?有刽皮客难道没有事先发觉么?!”

      花叙听了这话更恼,扭头啐了他一口,“你当我们是狗吗?抖抖鼻子就能——”
      “闭闭闭嘴!”应一呈忙吼道。

      场面须臾乱成了一团,所有人到处逃窜,四处寻求庇佑。

      应一呈是医修,对这些打杀之事并不擅长,在后方安抚元氏族人,花叙与孟可拾前来助应遗响。
      三人齐心而上,而刽皮客不减反增,竟是愈来愈多,将整个元府都挤满了!

      “真是捅了蚁穴了,这是怎么回事?臭死了!”
      花叙砍掉一刽皮客的脑袋,正疑惑,全然没意识到身后又来了一只鬼怪。

      疾风吹过——“啪!”一张符箓拍在了他身后刽皮客的额心。

      应遗响横眉冷竖,两指并拢置于唇前,“破!”一声令下,符箓燃烧起来,邪祟哀嚎不绝,惊慌地逃窜出去。
      他长剑出鞘,将那刽皮客横腰斩去,“噗呲”一声,后者宛若烂泥地摔在地上,创口处涌出暗红粘稠的液体来。

      花叙扭头见到身后狼狈的场景,扭头看到应遗响,心下一沉——完蛋!

      果不其然,应遗响神色漠然地将剑刃上的血挥掉,语气生冷,“下次再分心,你就在玄清派静修,不用再出来了。”

      花叙不敢多嘴,提着剑捏着鼻子跑开了。

      狂风乱作,呼啸而至。
      应遗响看着这狼藉的府邸,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东西蹭到了侧脸,他用手一抹,指尖一片殷红,似乎还在蠕动。

      他在霎时反应过来,不对——刽刽皮客乃是亡人怨气所化,身体里怎会有什么液体?!

      他一愣,细细看去,认清那是什么后,眼前倏然一黑,心口扑通狂跳不止,手脚发寒。

      刽皮客身上流出的是无数微若齑粉的红虫!

      他眼皮狠狠一跳,冲着花叙与孟可拾吼:“对付刽皮客不要用刀剑,他们体内有东西!花叙随我去守正堂,孟可拾立马去设阵!”

      花叙剑法凶狠莽撞,此刻浑身都是“□□”,闻言连忙狗甩水似的甩了甩身子,“我操!不用剑用什么,降龙十八掌?!”

      应遗响平时就懒得理他,现在也依旧如常,“自己想办法!”

      他抚上腰间藏起的那张薄薄的符箓,万分挣扎。
      要用么?如果让封且停知道他在丁级委托中用了保命符箓……但现在的局势他们完全控制不住!

      应遗响一鼓作气将符箓甩到空中,其不断散出赤红光束,而后——裂成了两瓣。

      “……?”

      应遗响觉得自个儿也裂开了。

      脚下,千计万计的红虫随风蠕动,缓缓向人们所在的正堂逼近。

      应一呈在堂内设了一个结界,为伤者医治,满头大汗。
      他修习这十多年来,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东西。
      堂内所有人身上面都伏着一条肥硕的红虫,其首尾相衔,甲壳隐现朱纹,鲸吞蚕食般吸取血液精气,分层的肥脂堆叠在一起,亟待涨破,好个恶心!

      这虫子烧也烧不死,溺也溺不死,毒也毒不死,就是细细搓成臊子也还能动。
      好在只是吸食人的精血,并未伤及生命。

      他束手无策,顶着堂内一声高过一声的“庸医”与尖叫,向应遗响传了一道传音告知,却不知,这些极其微小的黑虫宛如润物细无声的密雨,早已随风潜元府各处,往柴房蔓延。

      柴房。

      四周阴冷潮湿,林添岫昨夜受“压七”所扰,一夜未眠。

      他今日掀了眼皮就觉身上发热,窝在角落里恹恹欲睡,却一直被屋外的响声扰得难以安眠,不由得念起清寂堂的好来,永远都是小桥流水,安安稳稳的。

      他伸着懒腰起身,从门间的罅隙往外望,猝不及防对上一双乌黑的眼睛,一下给吓醒了三分。

      下一瞬,门就被大力掀开,走进来个下人,面色慌张,抬起他一条胳膊抗在肩上往外走,“刽皮客杀来了,咱们去找公子!”
      这人劲儿使得十足,疼得林添岫面色一白,迟疑是自己刚醒耳目不清,问:“你说什么?”
      “刽皮客杀来了!”

      林添岫神色一凛——他在书中并没有写到这样的场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赤蟲现无常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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