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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牢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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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不喜过夜的乌怯忽然约她半夜见面,克莱帕拉可以肯定她绝对要弄出点动静,但万万没想到此事于乌怯来讲乃至比她从不轻易视人的镰刀还要重要,克莱帕拉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原本坐回椅子上的她又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向乌怯确认道:“稍等,你说你要交易什么?你的镰刀?”
“她有名字,她叫98K。”
“好,你确定要交易你的宝贝98K?”
"嗯。"
克莱帕拉走到椅子背后,她右手搭在椅背上,食指不断敲打桃心木发出有规律的“梆梆梆”声,这是她陷入深思的习惯,因为98K对她的诱惑太大了。
不夸张地说,如果乌怯的要求是她领土1/3的年收成,克莱帕拉找遍家里最后一个铜币,她都会毫不犹豫丢进乌怯的钱包里。
但如果有关【夫人】,又或者莉德亲王的某些事,甚至是她的将夜军,那就有得商量了。
“我要永夜宫的四个仆从。”乌怯知道表面行若无事的克莱帕拉心底里在猜忌什么,对付心思深沉的人,她习惯直截了当甩出需求。
沉默,还是沉默,乌怯知道克莱帕拉绝对不会拒绝这个请求,而且她需要克莱帕拉的多虑,好提最后一个要求。
如乌怯所料,克莱帕拉更加不解对方的用意,从种种原因里找,她只能猜测跟乌怯要以身殉道,年纪轻轻就要找继承人托付后事了。
因为佤国有身份的人都清楚,乌怯如同出家的尼姑,清心寡欲,绝非贪图美色之辈。
那她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巫的传承会在一众仆从中?平时不显山不显水,今日找四个人,难道巫真的需要养蛊决出继承人吗?
无论结果如何,克莱帕拉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去扯断家仆长的脑袋,如此愚蠢懒散的蠢货到底怎么调查仆从的?连如此重要的情报都没递交到她手中!
但眼下重要的是跟乌怯达成交易,克莱帕拉微眯的眼睛审视淡然端坐在椅子上的乌怯,掩盖住嗜血的杀意,用随意地口气回道:“行,多送你几个如何?凑个整数,四十个。”
这么多年,还是大方的小气啊,克莱帕拉。乌怯内心默默吐槽对方无时不刻展现的浮夸气势,正要开口婉拒,对上克莱帕拉那双灰色眼眸时又改变了主意,低头抚摸她的98K,讶异地道谢:“没想到克莱帕拉伯爵如此大方,实乃有千古难得一见的大将风范,乌怯实在钦佩不已,斗胆再要六十个仆从,向大将军讨个整百的吉利数字。”
简直就是给杆子就顺上爬的臭虫,乌怯,你真是太厉害了!
克莱帕拉年少时脾气乖僻,非常讨厌跟满嘴漂亮话,实则口蜜腹剑的小人打交道,但如果不遵守虚伪的社交礼仪,她早就被小人视为眼中钉,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而乌怯与她初相识时,是位独来独往不善言语的小修女,在有毒的蜜罐子泡久了,发现块干净的石头,就算粗糙磨皮也乐意待个几日、可今天再爬上,却发现当初凹凸不平的破石头如今变成轻轻一碰就叫人见血的海胆。
克莱帕拉敲击木头的手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变成放在乌怯视野盲区狠命地捏椅身,但对乌怯露出来如沐春风的笑,近乎咬牙切齿吐出她的回复:“好,麻烦苑理大人明日去拿你特指那四个仆从的契书吧,至于...剩下的九十六个,到时会有人如数送上的。”
突然拥有如此多的仆从对乌怯来说可不算好事,但她乐意见克莱帕拉吃瘪,毕竟早年桀骜不驯的孤狼,今天倒成替人守门的家犬,她想知道,如果扯住狗摇摆不止的尾巴,它会像以前桀骜不驯吗?还是摇得愈发起劲,寄希望于人的良心?
“当然,还有最后一个要求,我要进二楼十三号房间。”
“你问错人了,你应该去找【夫人】拿允许给我,而不是现在用通知的语气来为难我。”
“好的,乌怯明白,不会叫您为难。只要您点头同意我们之间的交易,98K马上就会到你的手中,克莱帕拉伯爵,您的...”
乌怯还没说完话,左手虚拿的镰刀顷刻握在了克莱帕拉的手里,对方只顾着欣赏心心念念的宝物,对乌怯只是挥手,嘴中不耐烦地大声重复:“知道了知道了,交易成功,睡你的觉去,别来吵我。”
守在门口的白榄立刻开门进来,请屋里主人已经不再欢迎的客人回府。
“再会了,克莱帕拉。还有你的新武器,在你的意志下,它可以叫任何名字。”丝毫没有失去心爱之物的失意,乌怯反倒畅快的如同解决掉一件迟迟悬而未决的难事,悠然走出门口。
白榄观望乌怯已经远远离去,闭门来到克莱帕拉跟前等候命令。
刚刚进行交易时捧在手心的镰刀,现在仿若路上捡的挂件般廉价,克莱帕拉突然抽出白榄挂在腰间的刀,左手将镰刀扔到空中,右手持刀瞬间把镰刀劈成三段。
“呵,果然。”对比看见被砍成三截的碎块而目瞪口呆的白榄,克莱帕拉倒从容许多,敛容道:“快马加鞭交到南桑的张当铺,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是。”白榄应声答道,左手成拳置于胸前,此刻空荡的右胸也发出类似心脏跳动的“砰”响。
克莱帕拉手往后一推,白榄的剑便物归原主,随后坐回椅子上,抽出柜子的一只袖珍布袋。
白榄见状连忙快走至右墙垂挂的雪景图,掀开之后墙壁竟挖出比小臂长,比手掌宽的用蓝色丝绸包裹严实的石箱。
解开外面丝绸布料的层层围账,总算看见有看头的东西,那是以象头为图案雕刻的圆木块。只需使用者拉开弯曲向上昂立的象鼻,木块便会移动,于是无坚不摧的石箱子就有了唯一的软肋。
白榄去桌上拿只体型大出正常纯黑陶瓷杯三四倍的杯子,将它抵在象头位置偏下,拉开木块,石箱开的口子掉出如流星快速划过的群群冰块。
“将军,杯子装满了。”白榄把满杯冰块放在桌上,恭敬地对克莱帕拉说。
克莱帕拉也没客气,伸手就要拿起杯子,可白榄的目光过于热切盯着她的杯子不放,克莱帕拉只能不爽地打开柜子,拿出平常取茶的镊子,用镊子精挑细选最大的冰块,放进嘴里慢慢享受冷带来的刺痛。
随后克莱帕拉朝白榄投了个眼神,对方便带着98K的残块出门。
“总算走了。”克莱帕拉快速吐出嘴里几乎与一滩冷水无异,姑且还能称作固体的“冰块”,抓过桌上的杯子,直接敞开倒了接近一半的冰块进嘴里。
而之后克莱帕拉不断咀嚼口中寒冷刺骨的冰块,并扯开布袋,里面是碾成粉末,散发阵阵清香的绿茶。
茶与冰块的结合,解决了苦涩和口味单调的问题,这是克莱帕拉最喜欢的饮品,她平生嗜好除了冷的烈酒外,只有滚烫的茶。
但自从踏进军队,带兵打仗,二者再没碰过,可人不能没有嗜好,她只能创作出一种折中的新品,豪迈的喝法还得趁白榄她们不在才能使用。
“真去他死的窝囊。”
克莱帕拉的嘴刚空出来,马上愤愤嚷了一句,紧接又把剩余半杯的冰块全部送入口中。
和刹已经二十几个小时没合眼了,她守在床头,脑袋时不时往床上掉,却在碰到硬物前停住,用手托举起来,可以能再熬过漫长的半小时。
而和刹守的人是梵冬,自从下午的闹鬼事件摔晕之后,乌怯便叫来和刹先把梵冬搬进她的屋子简单包扎伤口。
除了额头破皮见血的地方需要擦拭,身体其余部位看着倒没有明显受伤的迹象,这是和刹替梵冬更衣后得出的结论。
乌怯则留在现场,她想看看是什么能够吸引让已经消失近十年的老熟鬼跑来凑热闹。
但结果一无所获,她只得到浑身沾血的黑斗篷,虽然颜色倒还是以黑色为主,可黏糊的衣服贴在皮肤上的感觉异常难受,于是乌怯随意点来几个佣人,简略交代完赶着回屋换衣物。
和刹正巧刚帮梵冬换了身干净的单衣,乌怯就急冲冲闯进门,直奔屋内的房间去,连个眼神也不曾给原地发懵的和刹。
“苑理大人,梵冬她没事,估计是被吓狠了,过段时间自然会醒过来。”
等到身穿新衣服的乌怯出来,和刹连忙向她汇报这边的情况。
乌怯没有回话,她垂眸瞥视熟睡不醒的梵冬,突然眉头紧锁,大步朝床榻走去,挥手赶走一旁挡害的和刹。
“去拿绳子、麻布、木板还有锤子来,要快。”乌怯坐在床上,左手仔细将梵冬从脖子到脚踝全都按个遍,脸色越发严肃,和刹不敢耽搁,匆忙跑到屋外去执行乌怯的命令。
和刹的动作非常迅速,不一会手里拿的木板和麻布,肩膀搭了四五条绳子,左右衣兜也是鼓囊囊的。
赶进屋,乌怯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和刹见状失去了询问的勇气,只顾得埋头如仓鼠献宝似将衣兜里的东西统统摆在乌怯面前。
空荡荡的地板瞬间杂乱,锤子、剪刀、木板摆放在左边,绳子和一把钉子被麻布包起。
“去把窗户关上。”乌怯刚刚发话,和刹即刻停止整理地板一堆杂物的动作,起身跑向窗边,“和刹,我需要你的帮助。无论接下来我要干什么,请竭尽全力、毫无保留帮助我。”
“如您所愿,我会的。”和刹淡淡说道,她的脸上丝毫没有坚毅之色,任谁看了都会以为她只是在说笑。
但乌怯知道,或许她甚至愿意走回牢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