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毒》冷冻冰

1、酒吧重逢

　　纸醉金迷，觥筹交错。
　　一个容貌昳丽的女人从负一楼嘈杂不堪的赌场踱步到楼上的酒吧，进门之前，她理了理一缕垂下的刘海。
　　身为舞池里人们的目光中心，那些眼神或露骨或向往，却没有人有胆靠近。
　　女人跟酒保点了一杯哈曼顿日落，坐在人群里有些出神。
　　这是她的酒吧，也是她的赌场。
　　身为程氏的嫡长女，程小璐白天可以当一个明处的总CEO，优雅且自律，晚上她可以到暗处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
　　“程小璐，有人找。”一个着装休闲的女人拨开人群，对着程小璐的方向喊道。
　　那是程小璐的人，是除她之外第二个管理赌场以及酒吧的人。
　　“不是说了谁找都不见吗？”程小璐皱了皱眉，有些不悦。
　　能到她的酒吧来找人的，都不是什么善茬。
　　“我跟他说了要预约。”女人笑了笑，甜沙的嗓音带着些许蛊惑人心的意味，明明着装休闲，可那一双桃花眼为她带去了些许媚的感觉。
　　“但是我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他让我给你这个。”
　　女人晃了晃手里捏着的东西，是一枚银色质地光滑的，玫瑰形状的胸针。
　　程小璐似乎愣了一秒，她暗暗骂了句，从女人手中夺过胸针，然后才说：“带我过去。”
　　“看来是熟人啊。难道是你的一夜情对象？靠着你留下的胸针来指认你，要你负责？”女人一边带路一边咯咯笑着，“只是他怪可怜的，轮椅都坐上了。”
　　“萧裕白。”程小璐无语，“你的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
　　被叫作萧裕白的女人把程小璐带到了酒吧门口，她不怀好意地说了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萧裕白走后，夜色如水。
　　程小璐站定，看到闪着霓虹灯的酒吧招牌将那个坐着的背影映衬得五颜六色，无端有些诡异。
　　她看了一会儿那道背影，才朝着背影的方向走了几步，“你竟然没死？”
　　听到熟悉的声音，坐在轮椅上的人转过身，她五官极美，却清瘦而苍白，似是病了很久很久，可表情却又让人觉得，她很开心，“也快死了。”
　　“看出来了，连轮椅都坐上了。”程小璐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成年后，就慢慢走不了了。”温玥曦不在意道，“你都知道不是吗？”
　　“嗯，所以？”程小璐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残废以后就来找我了？还是说……程容宴嫌你没用，不要你了？”
　　“我只是给你带来一个消息而已。”温玥曦的眼睛在月光下带着笑意，炯炯有神地看着程小璐，“有人在你的酒吧贩毒，我认为你最好在被人发现之前，把这件事处理了。”
　　空气有一瞬间凝固。
　　程小璐将嘴里的烟点燃，那点雾气在两人之间慢慢升腾，竟生出了些许朦胧感，“那我该说点什么吗？谢谢你的提醒？温玥曦，这算什么？”
　　“一个十年没见的人，一个我以为尸体都已经凉透了的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跟我说我的酒吧有问题。这是在演恐怖电影还是荒诞喜剧？”程小璐的眼里满是嘲讽，“温玥曦，你让我怎么去相信？”
　　轮椅上的人为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然后又笑道：“信与不信，在于你。”
　　“所以你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程小璐抓起温玥曦放在膝盖上的手，把口袋里的玫瑰胸针放上去，“说完了就拿着你的东西走吧。”
　　程小璐正要提步走，却被拉住了衣角。
　　温玥曦攥着程小璐的衣摆，面上仍带着笑，“我告诉了你一个消息，你总得拿等价的东西跟我交换吧？”
　　程小璐一脸不可思议，“你还要脸吗？”
　　“命都快没了，我还要脸做什么？”温玥曦自嘲般笑笑。
　　“那你想要什么交换？”
　　“让我住到你家去。”
　　“我怎么觉得你不仅腿残了，这里也残了？”程小璐嗤笑着指了指脑袋，“看到我的赌场叫什么了吗？Fantasy，就是为了告诉像你一样的人，少幻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温玥曦不笑了，她松开了程小璐的衣摆，不再纠缠，“你会带我回去的。”
　　“是吗，我差点就信了。”程小璐被松开了束缚，转身头也不回地往酒吧里走。
　　温玥曦坐在轮椅上注视着她离开，然后渐渐低下头，身子藏在一片黑暗里，羸弱而单薄。
　　……
　　当程小璐再次从酒吧出来时，已是凌晨三点。
　　深夜的酒吧门口无人停留，于是两个正纠缠着的身影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温玥曦还在月光下坐着，却被一个酒气缠身的人困住了。
　　深夜的寒气将身子羸弱的温玥曦逼得轻轻发颤，此时再面对一个醉汉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程小璐站在原地，她眯了眯双眸，似乎只打算看一场好戏。
　　“美人儿，大晚上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干嘛呢？”醉汉重心不稳，随时都准备趴到温玥曦身上。
　　“我等人。”温玥曦声音不大，却很冷静，她大概认为自己已无力应付这样的局面，也不再做任何挣扎。
　　“等谁呀？”醉汉开始动手动脚，先是摸上温玥曦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又用手指勾起她的下巴，“等谁都不如先……”
　　醉汉忽然被一脚踹开，倒在不远处的马路边上闷哼一声。
　　他本就烂醉如泥，此时被踢到地上，竟再也不能爬起来，只能慢吞吞地打着滚，似乎下一秒便能晕过去。
　　“等我一下。”程小璐已经走到了温玥曦的轮椅后，她双手扶着轮椅的把手，冷冷地看着地上蠕动的醉汉。
　　直到确认醉汉不会再上前骚扰，程小璐才把温玥曦推到自己停好的车前，“上去吧。”
　　温玥曦看了看座位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她指了指自己的腿，“你看我这样像能自己上去的样子吗？”
　　“少给我得寸进尺。”程小璐狠狠瞪了她一眼，说完便弯下腰将温玥曦抱起来塞进车里。
　　“我们去哪里？”温玥曦坐在车上，重新露出笑容。
　　“回我家。”程小璐冷笑，“你满意了吗？”
　　……
　　温玥曦是程容宴捡来的，非亲非故。
　　彼时她们还住在海边乡下的别墅里，程家所有人围到了一起，都表示不理解，为什么这么一个漂亮的孩子会被残忍遗弃。
　　直到某天温玥曦高烧不退被送到了医院。
　　医生说温玥曦这身病是天生的，因为心脏有些问题，连带着身体里各个部位都会受到牵连，恐怕活不了多长时间，还让程家人做好准备。
　　程家人心疼小孩，尽管没有亲缘关系，却还是打算在孩子走之前尽一份责任，于是好吃好喝养了下来。
　　温玥曦仿佛从小就知道自己活不长，性格善变而扭曲。
　　在面对程小璐的时候，她就像个恶魔，狡猾而阴郁。只是在长辈面前，她乖巧懂事，笑容甜蜜，让人生不起防备。
　　后来，没人能想到温玥曦撑过了医生下的“活不了多久”的断绝书，一直活到了现在。
　　程小璐不想过多回忆，一脚油门下去飞速到了家，只把温玥曦带到一间客房里，便回了自己的卧室，“砰”地关上了房门，任温玥曦怎么叫她都毫无回应。
　　……
　　叶倾然又迟到了。
　　身为一名缉毒警，叶倾然自问自从干这一行起便兢兢业业，哪里需要往哪搬，审得了犯人按得下扳机，功绩也十分漂亮，只是唯一的毛病便是上班迟到。
　　此时她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躲过人群，还没到办公室，便被穿着一身端正警服的男人叫住，“你又穿便装上班！”
　　叶倾然朝着自己的上司吐了吐舌头，“是施队啊哈哈，我马上就去换。”
　　“倒也不必。”
　　叶倾然看了看施云岚的表情，直起腰正经起来，“是发生了什么吗？”
　　“今天晚些时候，带几个同事去Fantasy搜查。”施云岚拍了拍叶倾然的肩，“穿便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