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烨流年》汐衍

9、九 打？还是不打？

　　在明逸想拉着玄烨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一道剑光掠过他的双眼。
　　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用手挡了挡。
　　他这几天晚上虽然有跟着白池补习法术，但还没有达到运用自如的地步。

　　而就剑锋在要触碰到明逸时，两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是玄烨和白池。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玄烨先收回了手，白池便跟陈青青身边的麻子脸打了起来。

　　白池并没有用武器，麻子脸很讲武德地收起了剑。
　　不过没想这麻子脸虽然娇小，修为确是不低。
　　虽然他们都是空手对决，但麻子脸也能跟白池打得不分上下，越来越凶。

　　两人越打越上头，周围逐渐围起了一圈仙门子弟。
　　有起哄的，有加油助威的，更有甚者在旁开启了赌盘下注。
　　就连明逸都拉着无念一起给白池下了一大笔。
　　玄烨从没碰到这种场景，或许是太过荒唐，一时之间无语凝噎。
　　他看向明逸，那眼神好似在说“够了，再打就把你们都丢出去。”

　　明逸瞬间就接受到了他的信号，立马将白池拉了过来，对陈青青二人说：“好男不跟猪斗，陈佩琪，这次先放你们一码。”
　　说完，他又转向赌盘将他和无念的灵石全都收了回来。
　　然后他跑到玄烨身边看着对方，那眼神像是在说“你看我乖不乖”。

　　“走罢，不要多事。”
　　玄烨先走了，无念和明逸马上跟了上去。

　　白池落后他们。
　　他看着麻子脸，犹豫了片刻。
　　最后还是向其问道：“在下白池，兄台好功夫，希望还能再比一场。”
　　“走了，你跟他废什么话，赶紧的。”陈青青满脸不耐烦地出现在麻子脸身后。
　　麻子脸与白池对视了一会，随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跟着陈青青走了。

　　毕竟跟他们之间有矛盾，白池见此也不好纠缠别人。
　　他向来也不是这个性格。
　　既然无法结交，他就追着自家魔尊去了。

　　阶梯上，明逸哀天怨地。
　　可恶啊！
　　自己到底是个土生土长的现代人，在有电梯的时代，哪里爬过有山这般高的阶梯！
　　不，这简直比山还高！
　　我已经十七年都没有受过这种苦好吧！

　　虽然有魔尊的修为在身，但明逸还是败在了半路。
　　“不……不行了，哥哥，我……我真的不行了，停一会吧……”
　　明逸抱着球球，喘着粗气蹲下，对玄烨摆了摆手。

　　一行人停了下来。
　　这一路上无念没少被明逸叫小矮子，如今可算逮着了机会，可以笑话对方，他自然不会错过。
　　于是他在一旁摇摇头道：“啧啧啧，明逸，你也不行啊。我都还没说啥呢，你长那么高吃空气啊，哈哈哈哈……你要真不行就让白白背你呗……”

　　白池很听话地走到明逸身边蹲下。
　　经过一路上的摧残，除了第一次在寺庙门口被人叫“白白”时略感羞耻，现在他已经对这个称呼免疫了。

　　但明逸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老大吧，这要被小弟背了，传出去自己这面子还要不要了？
　　“小矮子你闭嘴，站着说话不腰疼。”
　　明逸说着，又怕玄烨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太弱了。
　　于是他对着玄烨解释了一句：“哥哥，我之前跟你说过受伤才来此，虽然现在好了，但有时候还是会疼的。”

　　玄烨见其这般模样，不似作假。
　　他先释放灵气，在明逸身上游走了一遍。
　　嗯……很健康，看起来能比自己活得久。
　　玄烨若有所思。
　　确认他真的痊愈后，玄烨便收回了灵气。
　　“你……”玄烨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明逸打断了。
　　“哥哥，休息会嘛，好不好嘛，我真的走不动了。”

　　见到自家魔尊这副耍赖皮的模样，一直蹲在旁边当空气的白池感觉心都碎了。
　　他那么一个，威武勇猛的魔尊，怎么变成这样了！
　　实在是不想再让自家魔尊这般模样，所以他决定出来找存在感：“公子，我来背你走吧。”

　　玄烨听此，看了白池一眼。
　　他收回视线，又看向明逸。
　　他不会真的打算让白白背吧？
　　这样好吗？
　　为什么我不想让他上别人的背呢？
　　玄烨犹豫了片刻，随后他走了过去，低头盯着明逸。
　　“真的不能走了吗？”
　　“哥哥，真的不能了，要老命了。”明逸弱弱答道。

　　自己的弟弟，怎么能让别人来背？
　　玄烨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所以他拍了一下白池，“你，起来。”
　　白池一脸懵逼地被赶走。
　　随后玄烨又转身背对着明逸，他了蹲下来，道：“上来。”
　　“什……什么？”明逸仅仅怔愣了约莫一秒钟时间，后又用了一秒钟时间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没等玄烨回话就立马跳到他背上。
　　玄烨措手不及，踉跄了往前一步，两人差点都摔在地上。

　　明逸嬉笑，他又把球球——这个夹在俩人中间的夹心饼干——递给无念抱着，这才将手空了出来抓着玄烨的肩膀。
　　玄烨用手拖住稳稳拖住他的两只大腿，站起身来对众人道：“走罢，天要暗了，莫非要在这里睡不成。”
　　说完，玄烨也不管别人怎么看，直接转身就走了。

　　无念看到二人的操作，上下嘴唇就没合拢过。
　　他的心里也早已万马奔腾——
　　啊啊啊啊啊！
　　天崩了啊！
　　大师对谁这样过啊！
　　这明逸不愧是大师的弟弟，竟然能让大师如此相待。
　　只不过他那性子比我还玩劣，嘴巴也毒，不是个让自己吃亏的主啊！
　　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白池被抢了工作，同样也被这二人略微震惊了一下——
　　看这大师分明是个得道高人，还是佛门中人，真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现在不仅跟我们这些魔一起就算了，竟还会顺着别人胡闹，还真是稀奇。
　　难道，现在的魔尊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不成？
　　白池想到了魔尊在闭关之前的所说，他嘴唇微抿，看着明逸的背影，陷入了沉思当中……

　　然而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给无念和白池去细细思考这其中的奥秘。
　　因为玄烨已经背着他的好弟弟走远了，一点等人的意思都没有。
　　他们后知后觉，才各自发现自己被无情地遗忘了，于是立马追了上去。
　　一个追着他的大师，一个追着自家的魔尊。

　　前面的二人走了不一小会，明逸就按耐不住自己的兴奋。
　　他鬼鬼祟祟地环住玄烨的脖颈，掀开薄纱，凑在了玄烨耳边：“哥哥，你真好，你真的很好。”我最喜欢你了……
　　他温柔地笑着，又没忍住捏了一下玄烨的耳垂。
　　看到被捏得泛红的耳垂，明逸眼中泛起了情意。
　　这情意似乎来的突然，又似乎蓄谋已久，。
　　过玄烨并不知道。

　　玄烨将抽出一只手将作乱的爪子拍开，“别闹，再闹就下去。”
　　“哦，好吧。”他瘪瘪嘴，转而问道：“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我是佛门中人，无欲无念，无牵无挂，无喜无悲。”玄烨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明逸“哦”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了。

　　两个小跟班也在此时追了上来，一路上大家都异常的安静。
　　作为活宝之一的无念，仍旧是沉溺于吃惊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明逸在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时，本来还是有点不乐意的。
　　但他现下却有一种“心放下来了”的感觉。
　　好似只要在玄烨身边，他就什么也不怕了。
　　他将头搭在玄烨的肩膀，偏过头去看着对方的侧脸。

　　红色薄纱内，玄烨的金色眼瞳注视着前方。
　　从明逸的视线看去，可以看到——
　　玄烨的睫毛很长，眼角上挑，鼻子也很挺，白白的，嘴唇淡红。
　　明逸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一刻也没有移开过视线。

　　玄烨颠了颠背上的某个魔族。
　　怎么还在看我？
　　要让他注意一点吗？
　　可是这种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的样子……
　　为什么我不会觉得厌烦呢？
　　对了，毕竟是弟弟，定是要比外人更亲一些……
　　嗯，肯定是这样的！
　　玄烨又一次自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前方的台阶越来越清晰可见。
　　明逸虽然有些不舍得从玄烨背上下来，但他并不想让玄烨累到，于是在看到峰顶的时候就自己跳下来了。
　　众人到达后，便看到已经有不少宗门到了，这里有灵剑宗的弟子接应。

　　明逸不禁心想，还好路上没再遇见陈佩琪，不然他们四人也不会这么早到。
　　现在这会儿，估摸着那粉红小猪还在半路上哼哼唧唧吧。

　　三万台阶，因为有结界不能使用灵力，大家都累的靠在玉雕边休息，更有直接席地而坐的。
　　当然也有两个异类。
　　那就是玄烨和明逸。
　　哦，对了，还有球球。
　　它正懒洋洋地趴在无念怀里休息，梦游周公。

　　明逸非常不满地把小猫揉醒了。
　　他再一次痛恨：为什么一只猫比自己过得还要滋润！
　　他虽然没有用自己的脚，但好歹自己也是爬了好一段的。
　　哎，这糟心的世界啊！
　　不仅如此，玄烨背着一个高大的男人，却一点都不带喘的！
　　于是明逸更郁闷了。
　　在玄烨面前，自己未免也太弱了些吧？
　　这怎么行？
　　嗯……面不面子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的尊严，以后必须多练一个时辰！

　　灵剑宗到底是第一大宗，在明逸的思维里应该是气派的。
　　但是这一眼望去，一片白色，不仅房子是白色的，连桌椅都是用白玉做的。
　　这个世界再次刷新了明逸的认知。

　　“你们是……”
　　来人是一名男子，一身白衣，眉目清秀，是一个美男子，但跟玄烨比起来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好吧，看来灵剑宗的人的习俗是丧葬风。
　　明逸在心里吐槽着。

　　“我们是清净寺之人。”玄烨说着，便将代表“清净寺”的木牌展示给男子。
　　男子确认木牌后，向其作了一揖，“原来是清净寺的大师，在下灵剑宗大弟子云舒，刚刚多有失礼，还请见谅。”
　　“无事。”
　　“大师，师尊已经在殿内等候大家，还请诸位随我来。”

　　众人跟着云舒到了门口。这时候，云舒突然问了一句：“对了，请问大师如何称呼？”
　　“……”玄烨沉默不语。
　　毕竟己方是来客，明逸便替其介绍：“我叫明逸，这位无念，这是白白。我哥哥玄烨，他就是你们说的大师。”
　　云舒又行了一礼，“原来大师还有弟弟，你们先进去吧，我还需要去接待其他人，便先行告辞了。”
　　玄烨仍旧没有说话，明逸便道：“多谢小兄弟，你先去忙吧。”
　　玄烨盯着他说话的嘴唇，眼中似有期待。
　　他能记住我，或许……

　　主峰上的内殿中，灵剑宗宗主云景天坐在主座上。
　　“远道而来，诸位都辛苦了。在下特备了饮食，内涵灵力，能缓解疲劳。今日大家聚集于此商议魔尊之事，诸位有什么想法都可表达出来。”
　　云景天发了话，底下立刻传出了议论声——
　　“魔尊出关，天下大乱啊。”
　　“我们应该学两百年前，大家凑一起，不信还灭不了一个魔头了。”
　　“可是当年他们不是没打过吗？魔尊一个人都能把他们打得落荒而逃，我们去凑什么热闹啊！”
　　“而且我听说，那些仙尊们全都没过多久，便相继仙逝了。”
　　“魔尊也太强了吧……”
　　“对啊，我们能打过吗？”
　　“这些年来，要数灵剑宗实力最强，已然是第一大宗。要不，云宗主，你来说说该怎么办。”
　　云景天还没说话，有一道声音就出来了。
　　“不是跟魔尊定了和约吗？都互不侵犯了，还有必要打吗？”明逸听着他们夸赞自己，不对，是夸赞着魔尊，不禁嗤笑一声。
　　这种感觉，还怪好的嘞。

　　“你是何人？”云景天问道。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清净寺大师之弟，明逸是也。”
　　玄烨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众人却一脸震惊，毕竟谁人不识清净寺大师之名。

　　但白池却是知道明逸的底的。
　　他抽了抽嘴角，真是不知道这家伙为何如此厚脸皮。

　　云景天眼中掠过一丝恨意，很快就消失不见。
　　“原来是大师的弟弟，想必旁边这位红衣道友便是大师了吧？大师为何要遮面呢？”

　　玄烨将斗笠摘下，他右手成四字状，虎口还有一串佛珠。
　　虽然众人不知道大师为何会留了长发，但除了衣服颜色不一样，其余确如传闻所说，金眸金珠，看来是大师本人不错了。

　　玄烨朝云景天微微弯了腰，“正是在下。”
　　毕竟除了对妖魔不留情面，玄烨虽冷淡了些，但对谁都有礼。
　　只不过……有礼而疏离。

　　云景天捋着胡须，“如此便更好了，相信有大师相助，我们能更多一份胜算。
　　“可是为什么要打啊，反正那魔头还没作恶不是吗？他都出来这么久了，一点他的消息都没有。毕竟生死相关，还是谨慎点好，能不打就不打吧？”另一名宗门弟子颤颤缩缩地说。
　　明逸听言举起了手，他的手里还捧着球球——

　　于是众人便见到了一只猫，猫的嘴里含着一根要掉不掉的胡萝卜，在空中瑟瑟发抖。
　　其实没有。
　　球球只是叼着胡萝卜有点费劲罢了，毕竟这是明逸特意给它拿的。
　　自从上次在“天下一品”后，明逸就对给猫喂胡萝卜有一种特殊的执着。

　　——“我觉得他说的对，能不打就不打，打打杀杀的多没意思。古来征战几人回，打仗总要流血的，大家都和和气气，平平安安的不好吗？”

　　玄烨看向明逸。
　　没想到这个魔族竟然还有如此觉悟。
　　但又想起天道所说，他沉默了。
　　天道要魔尊死，所以他不得不去。
　　这是他降生的意义。
　　所以他无法按照明逸的话去做。

　　云舒见到众人的模样，语气顿时变得鄙夷起来。
　　“怎么？各位都是修道之人，还怕他一个魔头不成？仙门的门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竟连一群胆小的老鼠也可开宗立派了？我们修士，当以大道当先！”

　　“哼，狂徒小儿，你知不知道那魔头有多强大，两百年前集仙家之力都灭不了他。他刚成魔时就灭了整整一个国的人，成了魔尊后，又手段强硬地灭了好几个魔头，这才统治了魔域。如今出关，只怕是更强了。”
　　一段雄厚的反驳声传出。

　　明逸朝出声的地方看去，这一看吓得他赶忙闭上眼睛。
　　他的手在面前挥了挥空气，好像碰到了什么晦气一般。
　　见了鬼了！那人身旁竟然站着陈佩琪！
　　麻子脸不在，应该是身份不高，没有资格进入这里。
　　不过这样看来，刚刚说话的那个，应该就是陈佩琪传说中的活爹了。
　　明逸心里想着。

　　这时候陈青青也望了过来，她娇羞地看着玄烨，对其眨了眨眼。
　　没想到他竟是清净寺大师！
　　难怪之前会在客栈那样说，长得也太让人心动了吧！

　　明逸见此情景，他立刻往玄烨身边凑了凑，以此来宣示主权。
　　他手握拳，朝陈青青比了比，眼神满是威胁。
　　陈青青在她爹爹的旁边，丝毫不带怕。
　　她还给了明逸个白眼，然后又继续看着玄烨。

　　“哥哥，别看，有只猪发情了。”明逸说着，伸手蒙上了玄烨的眼睛。
　　玄烨的睫毛很软，让他手心微微犯痒。

　　玄烨此时也顿了顿，感受到了明逸掌心的温度。
　　突然，他好像发现什么。
　　他拿下了明逸的手，并没有注意到明逸刚刚在说什么。
　　他描摹着明逸掌心处的伤疤，眉头皱了皱，问道：“这是怎么伤的？”

　　明逸听言，疑惑地随他的视线看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什么时候有的疤？
　　是原主的吧？
　　这被什么玩意弄得，伤口怎么这么的丑嘞？
　　算了，反正不痛就是了。
　　明逸暗自思考了一会，回道：“哥哥，我也不知，之前受伤，脑子糊涂了。”

　　玄烨沉默着，片刻后，他放下了明逸的手。
　　这时候，他感觉到了一股很黏腻的视线，于是朝视线处看去。
　　虽然玄烨的眼神中看不出来什么，却能让陈青青浑身打颤。
　　她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寒意，慌忙地移开了目光。
　　一场无声的交锋，以明逸完胜结束。

　　云景天将云舒拽了回来，“陈宗主，小徒性子直了些，我代他向诸位道歉，莫要与他较真。”
　　“师尊，我不是……”云舒疑惑地看着对方。
　　“小舒，陈宗主说的不错，你是小辈，不可出言不逊。”随后，他不再管云舒，而是目光盯着玄烨道：“今日将大家聚在此处，为的就是防患于未然，大师可有什么看法？”

　　玄烨犹豫了一会，天道的话不断地在他耳边回想，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各位宗主说的都不错，不过你们决定你们的便是，我自有打算。”

　　大家知道他向来是独来独往的，所以没人有异议。
　　只是，云景天又盯了他片刻，随后才摆摆手招呼小弟子进来。
　　“今日天色已晚，我为诸位都准备了客房，不若大家今夜都先好好休息，明日就由各宗大弟子带队下山巡查一番。若有发现魔尊的踪迹，我们也能及时知道，以作防备。”

　　啧……
　　所以说，最后我还是被通缉了呗？
　　明逸撇了撇嘴，满脸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