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烨流年》汐衍

40、缘落、缘起

　　白池心里无法接受，他抽泣得越来越厉害。
　　最后，为了不让陈凡从自己的怀里摔下去，他抱着陈凡坐到了床边。

　　陈凡似有所察，“白池，脏，不要坐在这里。”
　　“好……不坐这里”，白池将陈凡抱了起来，他用自己的衣袖给对方擦掉脸上的血迹。

　　陈凡：“白池……我……其实你很厉害，我打不过你。”
　　白池：“没有，陈凡，你很强，真的很强。”

　　陈凡感觉到自己好像触觉好像也消失了，她没办法感受到任何的感觉。
　　就像整个人掉入了深海之中，她看不见，听不见，感受不到万物，只能粗粗喘着气，如同溺死的人。
　　但她没有慌张，她知道自己在白池的怀里。

　　然而白池却看见了陈凡的眼睛也开始流血，他有些崩溃，拿衣袖将血迹抹去。
　　可是不一会儿，血又流了下来，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白池：“小凡，你不要离开我好吗？我喜欢你，我早就喜欢上你了。”
　　可白池的话传不进陈凡的耳朵，“白池，你知道吗，我以为我这一生不会再换上女装了……”
　　白池压下心里的崩溃，“没关系的，小凡，你怎样都好看。”
　　陈凡：“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在你面前这样穿。”
　　白池：“小凡，我很荣幸能够成为你的例外。”
　　陈凡：“我觉得，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
　　白池抱紧了陈凡，“我也喜欢你，小凡，我真的很喜欢你。”

　　陈凡：“可是我太糟糕了，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咳咳……可是我有时候感觉……你对我还是有点意思的……”
　　白池摇摇头，“没有，你一点都不糟糕。我们小凡，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还很勇敢。”

　　陈凡：“我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但是我害怕……我没有未来，呜呜呜……白池……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白池看着陈凡双耳流出的鲜血，他沉默地擦了擦，“小凡，我的未来就是你的未来。我爱你，很爱很爱。”

　　陈凡：“我的母亲为我取名为‘凡’，她希望我做个平凡女子，安稳度过一生。可是……白池，我真的放不下这仇恨……呜呜呜……是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
　　白池擦了擦她的眼泪，抚摸着她的脸庞，“小凡，不要自责，你母亲她不会怪你的。”

　　陈凡：“刚刚说有一句话一直没敢告诉你，白池，如果可以，我想，我是愿意跟你去魔域的。我……”爱你。

　　陈凡再一次闭上了眼睛，她的生命消散在了白池最爱她的那一刻。
　　可是，她直到死，也没有听到白池的任何回应。

　　白池心有所感，他将头埋在了陈凡的胸口，隐忍地痛哭起来。
　　突然“叮当”一声，陈凡的头发散开，她头上的白玉簪掉落在地，碎成了三段。

　　白池怔住了，他空出一只手，将白玉簪捡起来。
　　随后，他试图用魔气将其接上。
　　可是不管他怎么接，白玉簪的裂痕都永远地留在了上面。

　　白池收了收情绪，他将白玉簪收好，抱着陈凡往外走去。
　　路过陈向阳，白池的眼神充满了寒意。
　　他捡起了陈凡的佩剑，一剑割掉了陈向阳的头颅。
　　随后，他又劈了四剑，陈向阳的四肢便也离家出走。

　　白池抱着陈凡到了外面，明逸见到他赤红的双眼，心里了然。
　　“白白，你……哎，我劝不了你，但你这是要去哪里？”
　　白池低头看着陈凡，“公子，我要带她回魔域安葬。”
　　“可这样……”明逸觉得不太好，想说上两句。
　　“她答应我了，愿意跟我去魔域。”白池直接说道。
　　明逸顿了顿，“好，你去吧，多加小心。这里有我和哥哥，你不用管地上的那个人，放心去吧。”
　　白池抱着陈凡对玄烨两人鞠了一躬，“多谢大师，多谢公子。我与你们在鬼城汇合。”

　　白池当晚没有休息，将陈凡带回了魔域。
　　白苷见到他回来，颇觉的稀奇。“哥，你怎么回来了？魔尊呢？”
　　白池没有回白苷，只道：“有酒吗？”
　　白苷点点头，“有啊，不过你怎么突然想喝酒了？你不是最不喜这些玩意吗？”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只是想找个借口罢了。”白池不再停留，他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直到这时候，白苷这才注意到自家老哥怀中的女子——七窍流血，没有生息。
　　他瞬间就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只是他没想到自家老哥还有这样的一天，同时也可惜，那么一个好看的嫂子落得这个下场。
　　他叹了一口气，回去找酒去了。

　　白池将陈凡抱到自己床上放好，他想再多留一会，再多看一眼。
　　他坐在床边的地上，从怀里拿出了那只白玉簪。
　　他沉默地抚摸着白玉簪上的裂痕。
　　裂痕虽然不明显，但确实存在，再也不是之前的那一根完好的白玉簪了。

　　爱情的种子才刚刚埋下，就已经失去了它的养分。
　　白玉簪碎，少年的爱散落于尘埃。情意难绝，只他空留回忆伴明月。

　　白苷将酒拿来，见到自家老哥一副恨不得殉情的表情，他微微叹息。
　　“哥，酒给你拿过来了。”
　　“嗯。”
　　“哥，你别太难过，嫂子见了会担心的。”
　　“嗯。”
　　“哥，你振作一点啊，嫂子肯定不想你这样。”
　　“嗯。”
　　“哥，你还是早些让嫂子入土为安吧。”
　　“嗯。”
　　“哥，你……哎，算了，你注意身体，我先走了。”
　　“嗯。”
　　白苷无奈地离开了房间。

　　白池拿着一坛酒，他一口气全灌了进去。
　　随后，他又拿了一坛，倒在了陈凡的佩剑上。
　　“小凡，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人脏了你的剑的。”

　　白池用衣摆擦拭着佩剑，擦拭干净后，他叫来了侍女。
　　侍女排了两列，她们手上都捧着一件衣裙。
　　“全放下吧。”白池吩咐完，侍女就都退了出去。

　　白池挑了一件干净的白衣，他亲手将陈凡身上那件染了血的衣裳换下。
　　脱到里衣，他看到了陈凡身上四处遍布的伤痕。
　　他用力攥着衣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给陈凡换好衣裳之后，白池抱着对方来到了魔域后面的高山之上。
　　他把那些衣裙铺在了棺底，随后将陈凡放在上面。
　　陈凡的佩剑被白池安置在她的左手边，而她的右手边，放了一把魔刀。

　　“小凡，这本来是我给自己挑的坟墓。对不起，委屈你了，你先等等我。”说着，他的眼中泛起了杀意，“昆栖宗那群人这般欺你，我要他们全都给你陪葬！”

　　白池守着那一座孤坟，酒罐子在他身旁堆成了一座小山。
　　他在后山之上，待了三天三夜，醉了三天三夜。
　　直到收到了明逸的传音，他才起身离开。

　　——

　　在白池走后，明逸和玄烨走进了屋内。
　　经过几轮的摧残，明逸对残肢已经免疫了，不过他还是捂了一下眼睛。
　　毕竟他们之前进来的时候，陈向阳还是个全尸呢。
　　这也就一会儿不见，怎么就被削成人、棍了？
　　白池这小子真狠，不愧是自己的小弟。

　　“哥哥，这个怎么办？”明逸向玄烨问道。
　　玄烨看着陈向阳的分身，他摇了摇头，“没别的办法，只能通知昆栖宗来接人了。陈凡已死，昆栖宗也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与当初对陈青青一样，玄烨将陈向阳也拼了回去。
　　随后，他发了一道传音到昆栖宗。

　　两人清理好现场后，便就一起回了偏院。
　　路上，明逸问道：“哥哥，你说，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能让陈凡以命相抵呢？”
　　玄烨：“我也不明白。”
　　明逸：“白白好可怜啊，好不容易有了个心爱的女子，结果就阴阳两隔了。”
　　玄烨双眸低垂，“哎，我无力救她……”
　　明逸拉了拉玄烨的手，“哥哥，在世人眼里，只是习惯性地觉得那位清净寺大师无所不能。但你不是神，能力有限。不要责怪自己，这又不是你的错。”
　　玄烨顿了顿，又道：“嗯……但我曾经……好像确实做错了一件事……”
　　明逸好奇，“嗯？哥哥还会做错事呢？”

　　玄烨揉了揉额头，他的神识又开始刺痛了。
　　明逸见此，有些担心地说：“哥哥？你又头疼了？还好吗？我们快点回去吧，我给你揉揉。”

　　玄烨停下了脚步，他转身与明逸面对面着。
　　“我无事。明逸，曾经有一只九尾狐妖，与一普通人相恋。人妖相恋，乃天理不容，所以我打算除了那只狐妖。”
　　明逸愣了愣，“那……然后呢？”
　　玄烨：“我将她打至重伤，但是她最后却是为了救那个普通人的母亲而死。明逸，你说我做错了吗？”
　　“玄烨，这件事，你确实做的不对。”明逸目光严肃地对着他，“玄烨，若是你没有插手这件事，他们二人或许不能一起白头，但那个普通人也能幸福一生。最后余留痛苦的，只是那只狐妖。”
　　玄烨忍受着神识的刺痛，他点点头道：“嗯，你说得对，我确实做错了。”

　　神识的刺痛，就如一根针在不停地扎你的脑门。
　　虽然玄烨能忍，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他犹豫了片刻，又问道：“若是有一人予了你生，但是有些事情，他所说的，和你所想的，并不相同，那你该如何选择？”
　　明逸想了想，道：“嗯……哥哥，我觉得相互沟通最重要。”
　　“那若是你们的所思所想，完全相悖呢？”
　　明逸看着玄烨，对方的眼睛里似乎布满了迷茫，他轻轻笑道：“那便做你所想，不要害怕，我会陪你。”
　　“可是，我不知孰是孰非，若我是错的呢？”
　　明逸：“玄烨，不要被未定的结果绊住了脚步。哪怕你做错了，我也能将你从深渊之中拉回来。倘若我无法拉你回来，那我便与你一同坠入深渊，即使最后、万劫不复。”

　　玄烨怔了怔，随后，他露出了一个笑容，“嗯，我想，我以后应该知道该怎么做了。明逸，谢谢你。”
　　明逸握紧了玄烨的手，“玄烨，别难过，你还有我。你尽管往前走，我会永远跟在你的身后。哪怕山无棱、天地合，我明逸也不会与玄烨决绝。”

　　心跳得好快……
　　玄烨按住自己的胸口，这种感觉又上来了。
　　这到底是什么？
　　是……家人吗？
　　原来，有家人的感觉这么好。

　　玄烨心里暖暖的，他对明逸回道：“我知道，你是我的弟弟，我也会陪着你，不会放弃你的。”
　　“……”
　　明逸咬紧了后牙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玄烨转身往前走去，明逸在他背后挥舞拳脚。
　　玄烨回过头，明逸就变成了“乖乖兔”，笑着说：“哥哥，怎么不走了？”
　　玄烨朝明逸伸出了一只手，“怎么走得那么慢，快过来。”
　　某个小气包瞬间就被哄好了。
　　明逸乐呵呵地牵上了玄烨的手，与玄烨并行着走在夜间的石板路上。

　　月光洒了下来，石板路上，两道影子相依。
　　就好像，两颗心，找到了彼此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