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烨流年》汐衍

23、莹烛和陈夫人

　　将球球送回偏院后，众人便来到玉兰庭外。
　　毕竟是孕妇，怕猫咪好动，若是出了什么闪失，恐会不好收场。

　　明逸上前敲了敲门，不出一会，一个侍女过来开了门。
　　“你们……是昨日来府上的仙长们吧？”侍女问道。
　　明逸点点头，“是我们，不知莹烛姑娘可在屋内？”
　　“姑娘在屋内，只是你们有何事？我听说今日府内有死人，你们不会怀疑是我们姑娘做的吧？”
　　侍女说着，眼神变得不善起来，她冷冷地看着众人，又接着道：“我不管你们来干嘛的，我们姑娘自有孕以来，便一直在庭中养胎，从未出去过。现下姑娘身子重，不方便见客！”
　　明逸措不及防，“欸！”

　　眼看着侍女要把大门关上，无念上前卡在了门口。
　　他对侍女温温柔柔地笑了笑，“这位姐姐，我们来此并无恶意，只是有些问题想问问莹烛姑娘，姐姐通融通融好不好嘛？我们问两句便走，绝对不会多做打扰的。”
　　大概是他小小一只，侍女开始变得犹豫，“这……”

　　众人正胶着着，庭院内突然传出一道声音：“小琪，让他们进来吧。”
　　“我知道了，小姐。”
　　小琪回了莹烛的话，转过来对玄烨众人道：“既然我家小姐让你们进来，你们就随我来吧。我家小姐柔弱，你们说话莫要重了。还有，不可多逗留，问了话就走，小姐如今快要生产，最是需要休息。”
　　“那是自然，多谢姐姐了。”
　　小琪看了无念一眼，转身带着众人进去。

　　路上，云舒靠近无念，他将手肘撑在无念的肩膀上，小声在对方的耳边说道：“小念念，你叫我云哥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甜呢？来，给哥甜甜地叫一声听听。”
　　无念拍开他，“你别闹，现在做正事呢。”
　　云舒遗憾地退开，“那好吧，那你回去了再叫，到我房里来叫哦~”
　　无念没有搭理他，“快些走吧，别让大师等我们。”
　　“行，那我就当你答应了，可别忘了啊。”

　　路过庭院，玄烨发现，这玉兰庭之中，竟只有小琪一个侍女。
　　按理来说，一个要临产的孕妇，应该会有很多人照顾。
　　更别说，这陈府内，已经连续八年有死婴出生，那么对待这个孩子，陈老爷应当是十分注重的，又怎么会只有一名侍女在此呢？

　　屋内，莹烛靠坐在床头，她的肚子很大，将被窝隆起一个不小的半圆。
　　明逸见状咽了咽口水，心里想道：我靠，还好自己是男子，不用生孕，莹烛这肚子怀的怕不是双胞胎吧……

　　玄烨看了看屋内，没有发现什么异处，他对床上的女子问道：“莹烛姑娘，你昨夜可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公子说笑了，我这庭院远离主厅，过往的人也少。我喜静，所以来此养胎，不曾听见什么。”莹烛的声音很虚。
　　玄烨：“姑娘临产降至，可有请大夫把过脉？”
　　其实玄烨也觉得，莹烛的肚子，较平常的孕妇来说，确实要夸张了些，只是他不太好直接说出来。

　　虽然他不好直说，但有个人很好意思说。
　　明逸点点头对莹烛道：“对呀对呀，莹烛姑娘，生产之事可是大事，稍有不慎，就一尸两命了。你这肚子也太大了些，你可要请个大夫好好看看，别是有什么问题。”
　　听到“一尸两命”，莹烛脸上白了一瞬。
　　小琪狠狠地推了明逸一把，他没有防备，重心不稳，便往后倒去。
　　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了，他心下一惊。
　　就在那一刹，玄烨揽住他的腰部，瞬间将他带着站起来。

　　明逸一脸懵逼地站在那儿。
　　他的上一秒，是要摔倒的慌张，下一秒，是被玄烨搂住的狂喜，但是还没喜两下，就没了。
　　对！没了！
　　可恶啊！电视里果然都是骗人的！
　　哪里来的深情对视？
　　哪里来的怦然心动？
　　我的慢动作呢？
　　为什么我没有慢动作！
　　玄烨未免也太快了吧！
　　明逸心里非常不满！

　　小雅白了他们一眼，开始下逐客令：“要是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起来。你们现在问也问了，赶紧走吧，我们姑娘要休息了。”
　　无念在一旁，也不怎么支持地对明逸说着：“你看吧，尽帮倒忙，小心一会大师骂你。”

　　明逸发现自己说话好像是有些直接了。
　　没办法，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学校，他都是小霸王一般的人物，没心没肺，随性惯了。
　　他叹了一口气，对莹烛深深鞠了一躬，还不忘双手作揖。
　　随后，他语气诚恳道：“刚刚是在下说话不当，惊扰姑娘了。在下自知有错，还请姑娘莫要与在下计较。”
　　玄烨这时候也对着莹烛说：“莹烛姑娘，小弟说话不当，我会些医术，不若我为你把把脉，就当是赔罪？你可放心，悬丝诊脉便好。”
　　莹烛内心犹豫，若不答应他们，怕是要继续纠缠下去。
　　半晌，她才将手腕伸出道：“那便麻烦公子了，多谢。”

　　明逸对这传说中的悬丝诊脉很是感兴趣，于是他瞥了一眼莹烛的手腕，顿时奇怪地“咦”了一声：“你手上的手镯好生特别，我还是第一次见女子戴黑色手镯的。”
　　众人听此也向她手腕处看去，云舒也出声问道：“黑色手镯倒是少见，莹烛姑娘是从何处得来的？”
　　无念：“这位姐姐的手镯上似乎还刻有字……”
　　白池：“看起来有点像是法器。”
　　莹烛心跳加快了些。她眼神飘忽，将手镯转了一圈，对众人笑道：“仙长们多虑了，此物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不方便展示。”

　　玄烨蹙了蹙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将这个小注意记在了心里。
　　他施法变出一根丝线，让小琪将其中的一端，缠在莹烛手脉处。
　　丝线的另一端穿过屏风，来到他手上。
　　然后，他拉直了丝线，将两根手指搭在丝线上。

　　好一会儿，玄烨才出声。“莹烛姑娘，你这脉象……似乎有些许怪异。”
　　莹烛一时间似乎有些慌乱，她急忙地把手腕收了回去。
　　她咳嗽了两声，对众人略施歉意：“抱歉，近日总是嗜睡，我想先休息了。”
　　她看一眼小琪，小琪收到她的眼神，对玄烨众人道：“多谢仙长为我们姑娘把脉，诸位还请回吧，明日我会再为姑娘请大夫来的，不必麻烦大家了。”
　　小琪的话有理有据，把玄烨众人的话都堵住了，于是他们不得不先离开此处。

　　回去路上，一行人对此事讨论起来。
　　明逸：“哥哥，你说这个莹烛有没有问题？我总觉得有点古怪。”
　　玄烨：“确实很古怪，她的脉象有点奇怪，不像是普通人的脉象。”
　　无念“大师，我也在那莹烛身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仅是她，包括那一整个玉兰庭，总之就是有点，嗯……怎么说呢？”
　　云舒：“小念念，我懂你。这玉兰庭表面上虽然没能看出什么，但给人一种阴气很重的感觉，总之就是阴飕飕的，也难怪这里会没什么人。”
　　白池也跟明逸提醒道：“公子，那莹烛恐怕有点危险，如今她虽怀有身孕，但你也当多加小心。”
　　明逸满不在意地拍了拍他的肩，“白白你不要怕，你公子我在来陈府之前让人打了把武器。有我再加上哥哥，很快就能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云舒哈哈大笑，“明兄，你怕不是个附赠品吧？莫非，你是在一旁给大师加油助威的？”
　　“噗嗤……”无念没忍住，又一次无情地嘲笑了明逸。

　　不过明逸也不恼。
　　他本来就是哥哥的腿部挂件，甚至还想很自豪地告诉他们——
　　我能抱上玄烨的大腿，你们能吗？
　　这才叫真正地抱佛脚，一群肤浅的老古董。

　　玄烨：“玉兰庭却有疑点，但并无邪祟的气息。如今只能先去紫竹苑，看看能有什么发现，莹烛的事之后再说吧。”
　　玄烨都发话了，众人肯定是一致同意的。
　　他们找到了陈老爷一起过去，但是陈老爷说不能太多人，所以最后决定了是玄烨和明逸一块去。

　　此时刚好到了用晚膳的时候，陈老爷叫下人将膳食交给他。
　　随后，他便提着膳食，带着玄烨二人来到了紫竹苑。

　　紫竹苑内，荒草丛生。
　　除了陈夫人外，这里便再没有一个人，看上去比玉兰庭还要冷一些。
　　院中，一张长久没有人打理的石桌，和一旁孤零零的石凳相依，皆已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石桌之畔，一颗凋零的枯树在那矗立着，枝桠没有章法地向四周伸展，落叶铺满了整个院子。

　　明逸不禁摒住了呼吸，他抓紧了玄烨的手。
　　若不是知道此处是紫竹苑，他恐怕会觉得，自己到了什么女鬼的出场片段了。

　　明逸开口问道：“陈老爷，这紫竹苑为何如此荒凉？”
　　陈老爷回答：“小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夫人不让人靠近这里。若是有人靠近，她便会疯得厉害。”

　　三人穿过这片院子，脚踩在枯叶上，发出了“蟋蟀”的声响。
　　陈老爷扣了扣房门，出声道：“阿婉，是我。我给你带晚膳来了。”
　　“不要！不要！走开！出去！你出去！”
　　屋内传出吼声，随后“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砸到了门上。
　　陈老爷无奈地对玄烨二人摆了摆手，“你们看，就连我都没有办法进去。大师，你要不看看别处？我夫人这样，定是不可能知道什么了。”

　　玄烨没有回话，他释放神识往里探了探。
　　屋内一片漆黑，一点光线都没有。
　　有一名女子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喵~”
　　两人无计可施之际，院外忽然传来一声猫叫。
　　玄烨收回神识，疑惑地看向明逸。明逸对他摇了摇头，于是他和明逸一同往外走去。

　　紫竹院门口，球球与一名小厮站在那里，见到二人，小厮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开口：“仙长们，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小猫要来找你们，我这……抓不住它……”
　　球球昂首“喵”了一声，看上去很自豪的样子。
　　然后，它就向着自己主人一蹦，明逸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它。

　　明逸叹了口气，对小厮道：“没关系，它既已自己过来了，便不用再回去，你先下去吧。”
　　小厮走后，玄烨这才轻轻笑了一声，他揉了揉猫脑袋。“倒和你一样，是个粘人的小麻烦。”
　　“哥哥！我才不是小麻烦呢，明明是小妖精才对，是不是呀，哥哥~”
　　说着，明逸对他抛了个媚眼，然而他毫无反应，甚至一脸板正地说：“你乃魔族，并非妖物。”
　　嘁……真是个没有情调的老古董！

　　二人带着猫回了院内，陈老爷看他们去而复返，便道：“大师啊，刚刚我试了很多次，阿婉她还是不出来，恐怕你们没办法跟她问什么啊！”
　　明逸看着怀中的小猫，略作思索——
　　在学校里，很多女孩都喜欢喂养流浪猫，不知道这个是不是古今通用的……

　　“让我试试。”说着，明逸挠了一下猫耳朵，又揉了揉猫下巴。
　　球球顿时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喵~~”
　　不消片刻，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出现在二人面前。
　　“猫猫……猫猫……”
　　陈夫人嘴里呢喃着，她向明逸的怀里伸手。明逸见有戏便顺着她，就让她抱走了球球。

　　接着，明逸给玄烨使了个眼神，这时候玄烨能看懂了，与他一起跟着陈夫人进了屋。
　　陈老爷也紧随着他们进去了。
　　见陈夫人刚刚在屋外抱球球、和给球球顺毛的时候很是熟练，明逸便问陈老爷：“陈夫人以前是养过猫吗？”
　　陈老爷吞吞吐吐着，“这个……我不太清楚，但是她来我陈府后从没养过。”

　　到了屋内，陈夫人就在角落缩着，一边给球球顺毛，一边嘴里小声念叨：“猫猫……你回来找我了吗？猫猫……猫猫……你是不是要带我回家……回家……嘿嘿……回家……”
　　玄烨见屋内实在太过昏暗，便想着用法术照亮。
　　若不是非常熟悉，走了千万遍，恐怕会常被绊倒。
　　而明逸就想的简单，问道：“有没有蜡烛啊，这么暗，点个蜡烛吧？”
　　谁知这句话一出来，不知道是哪里激到陈夫人，只听她尖叫了一声，随后把球球丢了出去，用双手捂住了脑袋。
　　在黑暗中，玄烨看到了球球的那一抹银灰色，他跃起接住了球球。

　　二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陈夫人便使劲地往墙角缩着，嘴里尖声喊着。
　　“啊！不是我！不是我！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呜呜呜……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
　　听到她的话，玄烨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做了什么？你为何事道歉？”
　　陈夫人放下手，她缓缓抬起头看着玄烨。
　　她视线又看向旁边的明逸，不知看到了什么，她突然就浑身颤抖起来，又抱头缩在角落里，一直说着：“不是我……我没有……别找我……别找我……
　　见此情景，玄烨只能和明逸还有陈老爷先退了出去。

　　院内，玄烨双眼紧盯着陈老爷。
　　虽然他眼神上看不出什么，但压迫感十足。
　　陈老爷在这双金色瞳孔的注视下，不免心慌了些，背部也隐约有冷汗冒出。
　　好半晌，玄烨才移开了目光，“你可知，你夫人曾经是否做过什么伤人的事？”
　　陈老爷：“这……我不知道啊……”
　　玄烨又问道：“那她为何说出此话？”
　　陈老爷仍旧支支吾吾着，“大师……我夫人为人和善，从未害过人。”
　　玄烨紧盯着陈老爷，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随后说道：“此话当真？”
　　陈老爷心颤了一下，但又强装镇定道：“自、自是当真。”

　　玄烨听此就没再多问什么，有些事情，还是得自己去调查。
　　他抱着球球，带着明逸这个小跟班，便往偏院的方向走了。

　　在玄烨走后，陈老爷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他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随后，他对着紫竹苑的大门“哼”了一声，便甩袖回了自己房间。

　　偏院内，玄烨一行五人围坐在凉亭下，桌上还趴了一只小猫。
　　此时，这只小猫正用屁股对着明逸，尾巴也恹恹的，像是表达“自己又一次被当作球一样地扔了出去”的不满。
　　明逸将刚刚的发现简单给其他三人讲了一遍。
　　无念首先发出了疑问：“照你们这么说，我怎么觉得，这个陈夫人应该不是因为生了死婴而疯的呢？所以她是害了什么人吗？”
　　云舒：“小念念说的没错，或许是她通过死婴这件事想到了谁，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明逸：“但陈府这八年来，所有的夫人都怀了死胎，这件事情过于奇怪了。为什么只有陈府呢？”
　　云舒：“嗯……而且这件事跟陈青青好像联系不起来，那为什么她会死？”
　　玄烨：“总之，出事的都是陈府的人，最早的是陈夫人，只有她一人疯了，她的身上肯定有些什么问题。”

　　明逸突然想到，在紫竹苑时，陈夫人抬头看玄烨的时候，原本应该是想说些什么的。
　　但是她又突然抱头发抖，这又是因为什么呢？
　　看到玄烨应该不会那么大反应，毕竟玄烨一脸美人相，不可能那么令人害怕。
　　所以，她是看到谁了呢？
　　应该也不可能是自己，毕竟当时她是从自己的怀里抢过球球的。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当时站在自己身旁、一言不发、她的丈夫陈老爷了。

　　明逸：“这个陈老爷一直在说三道四，或许还有些什么事情，是他没告诉我们的。而且，我感觉陈夫人有些害怕他。哥哥，陈府在京城势大，仗势欺人多年，我们或许可以找被他欺压过的京城百姓问问，没准这是一个突破口。”
　　玄烨：“嗯，你所说的有理，那便如此办。今日已晚，明日再去吧。”
　　云舒主动揽事：“那就这样，明早，我跟小念念一起去打听，怎么样？”
　　无念点点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