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生花长生殿》金西白

44、欲诉真情梦已阑（五）

　　“可是，我这个样子......”凤箫吟低头看自己，怎么可以这样子去见一国之君？
　　“所以让你快点走啊，我来的时候风阁主刚好去见少主，你还有点时间去准备。”蝶鸾拉着她。
　　回去赶紧洗过热水，换了衣裙，上了妆，总算可以见人了，凤箫吟谢过蝶鸾她们就忙不迭跑去君无痕那里。
　　宫中规矩繁多，君无痕也愿意让风曜多等，因此风曜喝了半盏茶，君无痕才出现，风曜心下会意，也不点破，只是直接说道：“既然杀不了你，今天我就离去。”
　　君无痕的伤势调理了几天，有所好转，面色温润如初：“你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假如这一次算是真正的决斗，那么你我之间，就再也不会有下次了，对吗？”
　　“君无痕！”风曜捏着茶杯的手指已经苍白。
　　“这样反反复复，你也厌烦，我也厌烦，不如趁这次做个了断，你应该明白，我不是出于贪生怕死才会这么说。”君无痕知道，风曜跟他一样清楚，论实力，风曜是不可能杀得掉修炼神剑宝典的君无痕的。
　　“哼，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不在你手中，因为是你欠我的。”风曜抢白道。
　　“不管怎么样，我若活着，世上便多了一个把风裳放在心里的人。”君无痕的情感是自然流露的：“她活着的时候，我对她从来没有过思念这样的感情，但她去世后，我却会常常想起她，这遗憾不单是你的痛，也是我的痛。”
　　“假若她能复活，你会接受她吗，你会吗？”风曜追问道。
　　“复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君无痕惊诧：“她已经魂飞魄散，在这天地之间完全没有了任何痕迹。”
　　“我知道，呵，看来，我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但是君无痕，假若她复活，你还是不会接受她的对吗？”风曜的神情，恨不得一下就将君无痕置于死地。
　　“我从来去设想不会存在的事情，不管你我怎样思念，她不会再活过来了，这才是你我要面对的。”君无痕冷静道。
　　“这就是我最痛恨你的地方，君无痕，你总是太理智，理智得就跟没有感情一样。”风曜的话不留余地。
　　“你以为我不想找魔族为自己的族人，为蟠云国上下，为风裳报仇吗？”君无痕面上沉静如水，心中早就碎成无数：“但仙魔相生相克的道理你应该懂。风裳死后这一千多年来，魔族跟仙界一样，能力不断提升，我不能只考虑自己的感受，而不顾及仙界跟蟠云国。三千年前一场大战，我的家族几乎把魔族消灭殆尽，魔族也从此把我视为仇敌，只是不敢轻易出手，但总有生死一战在所难免。”
　　“我在过来的路上感应到四方蠢蠢欲动的魔气，似乎已经在酝酿。你若要跟魔族出手，我不会助你，你的家仇自己报。柔儿的仇我也会自己报，这也是我能替风裳所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但这一千多年，魔族隐匿气息，无影无踪，我始终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可恨！”风曜握紧了拳头。
　　“这件事，我已经有了主张，并且已经开始，魔族会主动现身的。”君无痕眼眸泛起奇异的光：“但你自己是无法完全铲除魔族的，我希望你跟我联手，你的天罡诛魔阵有很大的用处。”
　　风曜正要拒绝，外面忽然进来一个人。
　　“禀报君上，右护法史天桀进宫，谢君上赐药之恩。”外面的宫人走进来跪下。
　　“传令进来。”君无痕吩咐。
　　“史天桀？这不是那个带刺的小人吗？”风曜颇为意外。
　　“蟠云大会他在我手上重伤，我身为君王，赐药给他是应当的。”君无痕淡淡喝茶。
　　史天桀整理衣冠进门，看到君无痕跟风曜对坐，立刻朝君无痕跪下：“右护法史天桀，拜见君上，神恩浩荡，赐臣灵药，臣感激万分，特入宫谢恩。”
　　“起身回话。”君无痕知道史天桀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身为君王，他必须任何事都要洞察先机。
　　“谢君上。”史天桀站起来。
　　“伤势好些了吗？”君无痕问得云淡风轻。
　　“已经无大碍了，只需安心静养一阵子，劳君上记挂，臣心中万分过意不去。”史天桀一抬头，看到君无痕虽然精神依然，但脸色有些气韵不足，似乎是带着病痛。
　　“很好，既然如此就先回去修养，得空再找你说话。”君无痕神色温雅。
　　史天桀再次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风曜看着君无痕：“你身上有伤，为何要让他看到？”
　　“就是刻意要让他亲眼看到的。”君无痕回答。
　　“为什么？这么说，这次受伤，你分明就是已经谋划好的？君无痕，你居然利用我......”风曜简直不能容忍。
　　“虽然是谋划好的，但挨你一掌我却是心甘情愿要偿还的。”君无痕眼神锋利：“史家在宫中一向有眼线，我一直隐忍不发。这次跟你对决受伤是瞒不过史家的，这是个机会，能把魔族引出来。”
　　“但你受伤，就不怕危险吗？”风曜不明白：“你为何偏偏用这样的方式？”
　　“魔族也不是轻举妄动之辈，他们不会立刻攻过来，但我的伤很快就会好的，只是我重伤的消息要一直传出去。”君无痕微微一笑：“三千年前，我没有死成，就不会那么轻易死掉了。”
　　“随你好了，我要的是魔族消失，若你也能消失，就最好不过了。”风曜依然刻薄。
　　“你若真的要走，我不会相送，随你好了。”君无痕把风曜的话还给他：“但联手的事情，希望你可以考虑。”
　　风曜一气，却忽然冷笑了：“我是不会考虑的，这世上，你我永远是对立的。你知道不知道那狂妄野蛮的丫头给我送药的时候说了些什么？”
　　“这是你跟她的事情，她的无礼我已经教训过了。”君无痕漫不经心。
　　“我跟她的事？可她从头到尾都在帮你说话。”风曜讥讽道：“君无痕，你身边似乎有了一个天上地下全不管、只把你放在眼里的人呀，她甚至威胁说会杀了我，你说是不是很有趣？就因为你对她的私心，所以我更加恨你。”
　　“她只是个随时待命的人，跟别人没有什么不同。”君无痕一语带过：“去史家送药的人就是她。”
　　“去史家？”风曜一下子想起凤箫吟身上的仙魔之气，不由得震惊：“君无痕，难不成你连她也利用，你......”
　　君无痕不做声，脸上却已经有丝丝复杂。
　　风曜冷然点头：“很好，君无痕，上一次利用她伤害你，让我觉得自己卑鄙，想不到，你也会利用她这样一个弱女子，不但利用她的仙魔之气，也利用她对你的一片心吗？你果然是一国之主，依然冷血，我风曜自愧不如！”
　　这字字句句，都无声扎在君无痕心头，他不是没有过悔意，但是，他的心必须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冷硬，为了蟠云国跟仙界，必要的时候，谁都可以牺牲。凤箫吟身上的魔气，另外三大家族中实力最强的史家不会感应不到，知道君无痕身边有这么个身带魔气之人，史家跟魔族一定会有所动静，况且，他君无痕又受了伤。
　　“我必须这么做，她是浑然天成的仙魔一体，魔族不会不在意。如今她的仙法飞升，魔气也滋长到了一定境界，也应该接受魔界的炼狱跟洗礼，仙气、魔气一同修炼。我给不了她全部，她能做到的比我能给予她的要多。”君无痕只说一句，再也不肯说。
　　“这全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你利用她，还打着为她着想的旗号。君无痕，我倒是喜欢她的性子，巴望着还能找她解解闷，希望她最好不死。”风曜站起来往外走：“既然你已经安排了一切，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的眉眼，就跟风裳相似，你不会看不出吧？你却再一次如此狠心。”
　　凤箫吟走到门外，正好碰到风曜出来，他脸上带着几分愠气，看到她，风曜停住了脚步，凤箫吟在君无痕的旁边不想闹事，只好低头朝风曜行礼，一声不吭。风曜看她如此，嘴角一丝冷笑：“我还会来找你的，你那几下子让我差点受了伤，我真是低估了你。”说罢，扬长而去。
　　凤箫吟不想理会他的疯言疯语，走进偏殿的时候，看到君无痕静默着，似乎有心事，她跪下去：“少主。”
　　“你去了哪里？”君无痕虽然嘱咐她练功，但是一连几天不见她。
　　“回少主，箫吟都在爹娘的墓碑旁练功，不敢怠慢，因此，在那里呆了好几天。”她的声音低了下去。
　　“是吗？修炼得如何了？”君无痕言语关切。
　　“回少主，箫吟已经练成了最后一招。”凤箫吟笑意难掩：“多谢少主指点。”
　　“真是太好，我早说过，你悟性惊人，他日一定会青云直上。”君无痕很是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