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生花长生殿》金西白

43、欲诉真情梦已阑（四）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时时刻刻都跟着少主吗，你就真的了解少主吗？”凤箫吟一点也不怕他。
　　“那你了解君无痕又有多少呢？我了解他上千年，而你才认识君无痕多少呢？”风曜忽然变得可怕。
　　凤箫吟瞬间说不出话，是，上千年前她的祖先都还没出生呢，可是，她眼中的君无痕分明是最好的人。
　　“别以为你爱慕君无痕，就可以为他辩解甚至为他死，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风曜的话打在她的心口。
　　“爱慕？我没有。”凤箫吟回不过神来，爱慕君无痕，这是她不敢想的事情。
　　“你少自欺欺人，或许只是你自己都没有察觉罢了。”风曜冷笑地讽刺：“你是曾经说过，你对君无痕只有感激、敬重跟仰望，但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的仰望之情，不是爱慕又能是什么？正如男子对女子的怜悯也是爱慕的其中一种一样，君无痕对你，怕是越来越来意思了！”
　　“住口！”凤箫吟觉得自己跟君无痕都受到了羞辱，她赤红着脸，大声说道：“不要因为你的妹妹，你就成为怪物，用偏激、偏执、扭曲的眼光去看一切，今天就算不是我，就算是少主对别的女子稍微好一些，就算是光明正大，在你眼里，怕也都会成为看不顺眼的事情。你无法杀了少主，又见不得少主还有未来，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自己彻底消失好了！”
　　“你敢这么对我说话！”风曜一下子扼住她的脖子，满手都是冰冷入骨。
　　“上一次你利用我去伤害少主，我就说过，假若你留着我的命，我一定会杀了你。”凤箫吟喘不过气，满脸憋得通红，心跳跟呼吸都异常难受：“你也看到了，就算我渺小，就算是少主有命令，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绝对...不会看着你杀了少主，更何况...是顶撞你。”
　　风曜的手一松，凤箫吟直接瘫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喉咙不断喘气，眼泪都出来了。
　　“本来我真的想杀了你，你太碍事。”风曜说的是真话，他有那么一刹那真的想要立刻结束她的性命。
　　就在凤箫吟洞穿他内心的那一刹那。
　　“你不是怨恨自己的妹妹为了少主而死，你是怨恨她在世的时候没有得到过少主的爱慕......”
　　若不是心中已经动了情之一字，凤箫吟怎么懂这些，又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风曜跟凤箫吟却都不知道，就连君无痕听到这话的时候，内心也是震动无比的。
　　“你不是真的想要杀了少主，你只是不甘，你若要下手，就不会等到现在了。”凤箫吟抬头恼怒地看着他的脸：“少主若是真的要跟你打，就不会选择在宫中动手，那会波及无辜，这一点你不会不知道吧？少主一再让着你，说明少主心里只有对往事的情分而已，他如果真的把生死对决的输赢看得那么重，早就跟你斗得天翻地覆了！”
　　“够了，你不要再说了，出去！”风曜似乎是受到了这番话的刺激，情绪变得不平稳，透着被人看穿后的烦躁。
　　凤箫吟感觉自己呼吸顺畅了一些，于是站起来：“前不久，我回到小时候爹娘被杀的村子了，我杀了很多人，觉得自己报了仇，可是心里一点也不好受，但有的恶人就是非杀不可。只是，少主真的是恶人吗，真的非杀不可吗？听说国中有逆贼，外界有魔族，杀了少主整个仙界都要动荡不安、浩劫不断，你真的还要这么做吗？我希望，你不是那样的玉清上仙。”
　　她说完，转身走了出去，风曜回头看着那碗汤药，一下子打翻，气得脸色发白。
　　凤箫吟一路走出去，眼眶还是红红的，风曜的话在她心里一直盘旋，声音挥之不去。
　　“一个女子对一个男子的仰望之情不是爱慕又是什么......男子对女子的怜悯也是爱慕之情的其中一种......”
　　她不断摇头，心里不断去否认，君无痕是她最为敬重的人，她是不会那么大胆的。君无痕跟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也许不久的将来，最终还是要路归路，尘归尘。
　　回到君无痕身边的时候，回了汤药的事情，君无痕点头，注意到她眼睛红肿，凤箫吟见他看着自己，不由把头低下去，想要掩饰自己的眼睛。君无痕问道：“我一直都没有问你有没有受伤，是因为受伤才哭吗？”
　　“回少主，箫吟没有受伤。”凤箫吟没有抬头：“只是方才送药的时候，跟风阁主吵了几句。”
　　“你为何不懂礼数？”君无痕皱眉。
　　“箫吟知道，风阁主是少主一直以礼相待、以诚相待之人，但是，箫吟做不到。”凤箫吟很倔强：“他抓走过我，利用过我，这是我不能原谅的，况且，他还想要少主的命。”
　　“这不关你的事。”君无痕态度清冷。
　　是吗，这不关她的事吗？在她那样为了他以死相拼之后，君无痕还说这事情跟她一点不相关吗？凤箫吟忽然觉得有点心冷，她不要君无痕对她另眼相看，但只要他明白她对他的一份维护之心、看重之心。可是，她在他心里，却始终还什么都不是。
　　许久，凤箫吟的声音终于低了下去：“是。”
　　君无痕静静看着她，她的脸上透着淡淡的哀伤跟隐隐的悲戚，这样的沉默本分，这不像是她，她的心里分明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出来。可是，她却是少有的平静，他知道，自己的话重了。
　　“这几天，风阁主就会离开，你不要再去见他。”君无痕说道：“好好用功修炼，日子越是往后，我越是没有闲暇顾及你，一切需要靠你自己。”
　　像如今这样的意外，往后随时可能发生，君无痕知道，凤箫吟也知道。
　　“敢问少主，修炼的最高处是什么样的呢？”凤箫吟慢慢抬起头：“世上每个人都想要成仙，那么可以修炼到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少主修炼完七层宝典之后，是不是也会像元极仙翁一样成为神，不属于这里了？”
　　到时候，她凤箫吟怎么办呢，天大地大，她已经习惯了君无痕，没有他，她就又孤身一人流浪，什么都不是。
　　四大家族跟创世宝典的事情，应该是摩崖等人告诉凤箫吟的，这一点君无痕早已经知道。因此，虽然凤箫吟问得狂妄，但君无痕知道她的秉性，倒也没有生气，只是说道：“你是害怕自己的能力不能修到更高的境界吗？”
　　“不，我是害怕自己跟不上少主的脚步，虽然我明知道自己跟少主相差甚远。”凤箫吟重复道：“我明知道。”
　　她心里是害怕失去他的，君无痕突然有了这种感觉。尽管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想，但这是直觉，他更加不明白，她心里为何会这么想，难道是错觉吗？或者她想要抓牢他，只是想要让她的能力更加强大而已？
　　“说什么傻话，退下吧。”君无痕叹息：“与其一直疑惑，不如一直去做。”
　　君无痕受伤之后就搬回寝宫，由御药处的人日夜守候，凤箫吟插不上手，加上君无痕让她抓紧修炼，她只好不停练功。一连几天，多宝阁跟云音阁她都没有回去，一直在爹娘的墓碑旁练功，那是蟠云宫几乎无人涉足的空旷荒野，君无痕开在墓碑边的长生花依然还在。凤箫吟一次次对着悬崖跟瀑布练习到精疲力尽，倒在泥泞的湖边草地，眼中迸出血丝：“爹，娘，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找回来合葬的，我要让你们看着我是如何一步步保护自己，从此再不让自己受欺负。”
　　练功第五天，终于把最后一招的精华完全释放出来，硬生生把对岸的瀑布隔断，江瀑布后边的悬崖击出一个巨大的坑，瞬间爆破，飞石如雨四溅，凤箫吟高兴极了：“我做到了，我做到了，爹，娘，少主......我太高兴了。”
　　“箫吟，箫吟。”蝶鸾大老远急切地跑来：“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到处找你不见人。”
　　凤箫吟完全变回了那个野孩子，连续练功，日夜不停，一直没有收拾自己，饿了就吃几个瀑布边的野果，脏了就跳进湖中洗一洗，烤干了衣服继续练功。短短几天就憔悴变形了，长发跟衣裳都乱糟糟，然而她很兴奋，脸颊一直是红扑扑的，蝶鸾很奇怪：“你在这里做什么？刚才岩壁上的大坑是你击穿的吗？”
　　“是我，是我。”凤箫吟抓着她的手笑道：“少主让我要抓紧练习，这几天我都在这里修炼，刚才终于参透了少主教给我的最后一招，原来我真的可以做到。”
　　“原来是这样。”蝶鸾有些着急：“少主说要见你，谁知各处都好几天不见你的人影了，我听说你把爹娘的墓碑安放在这里，所以特意过来找找，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