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生花长生殿》金西白

42、欲诉真情梦已阑（三）

　　摩崖在门外来回不安地走动，看到她们走出来便上前：“少主的伤势要不要紧？”
　　蝶鸾说道：“受伤很重，但是没有生命之忧，少主仙法雄浑，我想这一次不会有事，可是，这也算是了不得的大事了，一国之君受了伤，这可怎么是好？”摩崖也自责：“我一听到消息就马上赶去了，可是，还是晚了。”
　　蝶鸾忽然想起身边的凤箫吟，突然转头：“箫吟，你怎么会真的跑去那里呢？你不怕危险吗，你知道吗，你一个不小心就会没命的！”
　　“我没有想那么多。”凤箫吟说道：“我担心少主，所以就去了，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心里就是想去，不得不去，我控制不了自己，少主在生死关头，我知道了怎么能不去？”
　　“你还是一点没变，这莽撞的性子迟早会让你吃大亏的，谢天谢地，这一次总算是有惊无险，不知那风阁主下次什么时候还会找少主的麻烦呢。”蝶鸾叹气：“我们想起这事，就免不了经常心惊肉跳的。”
　　“风阁主呢？”凤箫吟这才想起那个人的动静。
　　“我给他安排了人，少主说要对他以礼相待，我不敢怠慢。”摩崖话虽如此，可脸上写着不满意。
　　“这事情那么多宫中人都看到了，怕是瞒不住了，君主受伤，底子怕是会出乱子。”蝶鸾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史家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一些的。
　　“我一早已经料到了，已经严令今天的所有人不准泄密，也不准提起，宫中不会扩散此事。”摩崖回答：“这事情，少主自己也会有应对之策，我们只要听候少主吩咐行事就是。”
　　“好。”蝶鸾回头：“箫吟，你本就是不离少主身边的人，你就守候在这里，等少主的吩咐吧，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马上叫人告诉我。”
　　“好。”凤箫吟本来想马上去找风曜，听蝶鸾这么说，只能答应。
　　君无痕已经在修炼第七层宝典，所以控制住自己的伤势不是什么难事，他只是疑惑，即便龙魂珠到手，他还是无法随心所欲修炼第七层宝典，一直还是不得要领，难道第七层宝典的修炼一定要跟魔气有关吗？君无痕的神色经过短时间有效的调理，得到了很好的恢复，只是内伤的痊愈还需要一些时日。他睁开眼睛：“来人。”
　　凤箫吟立在门外，听到声音马上走进去：“少主，有何吩咐？”
　　君无痕看到她，立刻想起刚才的事情，脸色似乎微微不悦：“你不怕死吗？”
　　凤箫吟一惊，抬头看着君无痕，忽然跪下去：“不知道箫吟做错了什么，请少主示下。”
　　“你为什么，要去那里？”君无痕坐在榻上，居高临下。
　　凤箫吟抬头：“回少主，箫吟刚从史家送药回来，听蝶鸾姐姐说少主跟风阁主在决斗，我不能不去。”
　　“去了之后呢？”君无痕的声音淡到若无，仍然带着受伤后的一点虚弱之气。
　　“去了之后，什么都做不了，但是，箫吟还是要去，我担心少主的安危。”凤箫吟说到这里，忽然改口：“不，是万一我可以为什么少主做些什么呢，当时就是抱着这个想法去的。我知道自己渺小微弱，可是，少主既然留我在身边，不管生死，我都想跟少主在一起。”
　　君无痕一瞬间想到她在风曜跟前的毫无惧色，想到她一次次想要跑到他身边的奋不顾身，不禁动容，他君无痕下了命令，谁都不能靠近，敢无视这个命令的，负责蟠云宫禁卫的摩崖先不说，凤箫吟一个势单力薄之人，居然没有多想就冲了过去，如果她不是对他一片赤忱之心，哪里可以做到？
　　“你应该记得我说过，若是你死了，我绝不会再记得你。”君无痕认真道。
　　凤箫吟震惊起来，片刻，才低头下去：“当时，我没有想到这个，就算想起，我还是会去的。我比谁都要爱惜自己这条小命，不是因为想要长生不死，而是因为娘说过，我是这世间最珍贵的，无可替代，在有所作为之前，我怎么能就此死去呢？可是，要我贪生怕死，要我假装不知，我做不到，即便那是少主的命令，我也做不到。”
　　凤箫吟，给君无痕的感觉，一直就是蟠云宫之外的存在，她对他忠心不二，但她偶尔也会藐视所有的法度，甚至，必要的时候可以无视他君无痕的话，她有玲珑剔透的心，是非分明的性子跟直率的脾气谁也挡不住、改不掉。
　　“我对你来说，是那么重要的吗？”君无痕问道。
　　“是。”凤箫吟肯定地回答：“少主对我有恩，如果我远远避开，会一辈子良心不安。娘曾经说过，忘恩负义的人，会下地狱。我不知道地狱有多可怕，但我知道少主有多好，所以，我不能舍弃自己对少主的这份心。”
　　这些话，终于让君无痕心里有了一丝波澜，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在她心里，他会是这么重要的，可以让不自量力的她豁出生死。君无痕凝视着她，轻柔吩咐：“你起来。”
　　凤箫吟闻言，慢慢站起来，再抬起头的时候，秋水般透亮的双眼显出关切：“少主的伤......”
　　“无碍。”君无痕想起她的事情：“史家的事办得如何？”
　　“回少主，一切顺利，但是，只是表面上一切顺利。”凤箫吟回答：“史家对少主赐药满是感激之言，但我听得出不过就是口是心非。还有，他们问我的身世来历，我只说，自己是少主捡回来的。”
　　“很好。”君无痕心头有些复杂。
　　经过凤箫吟这一趟去史家之后，史家一定会知道清楚凤箫吟身上的魔气有几重，这本是君无痕的用意，送药不过是个幌子。但是，在凤箫吟刚才那样对他无怨无悔付出之后，君无痕的心里已经开始后悔，他不应该利用她，更加不应该伤害她这样一个心思纯良之人。就算她只是个诱饵，对她暂且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君无痕还是觉得，不应该让她去史家这一趟才是。是因为经历了风裳的事情，所以君无痕的心也开始有一丝柔软了吗，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少主，少主受伤的事情若是传开......”凤箫吟不由得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这事情，我自有主张。”君无痕开口：“你刚才的出手虽然及时，但是力道弱了，所以让风阁主占了上风，你要是再略差一些，马上就会受伤，他未曾料到你修炼已久，所以才没有对你提防，下手轻了。”
　　“多谢少主提醒，少主受伤，还关心箫吟的安危。”凤箫吟满腔暖意。
　　“就算受伤，也能把你教成一个修炼高手，就跟秦羌、明月楼差不多。”君无痕看着她：“你想要永远活在这般的如花年纪吗？那就刻苦修炼，到你真正修仙成功之时，容貌就能永远保持在你成仙的时候。”
　　这么说，要是九十岁才修炼成仙，那凤箫吟不就是个仙家老太婆了吗？这样的话，还修炼做什么呢，青春鲜活、年轻鲜美的滋味，年纪最好、能力最好的时候应该拥有的一切，都没能拥有，都会成为遗憾。凤箫吟眼神坚定：“不管多苦多累，箫吟会加紧修炼的。”
　　“我这里没事了，你送一些清心的汤药给风阁主。”君无痕重新闭上了双眼。
　　“是。”凤箫吟虽然费解跟不甘，但转身退了出去。
　　风曜一直想要君无痕的命，君无痕对风曜为什么就是恨不起来，为什么就不能像是对待仇敌一样呢，凤箫吟想不明白。若君无痕不是君王，是不是死在风曜手上也愿意？凤箫吟把君无痕的吩咐跟盈袖她们一说，沉烟就说道：“风阁主已经在翠庭轩中休息，我刚刚去的时候，发现他脸色还很不好，阴沉可怕。”
　　“真是可恶。”盈袖接着话茬：“明明是他伤了少主，那表情怎么好像是少主伤了他一样？少主还要照顾他，真是不明白，少主为什么会一一退让到如此。”
　　蝶鸾发了话：“好了，你们少说点，箫吟，我会跟御药处说的，汤药好了之后就给风阁主送去。”
　　“汤药好了之后，我想亲自送去，这毕竟是少主吩咐我做的事情。”凤箫吟回答。
　　风曜面色如灰，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掌，酝酿了千年的生死对决，他料定君无痕也一定会用上全力，谁知道，君无痕却会刻意接受他致命一击。若不是君无痕修炼了神剑宝典，这次的伤势可能会伤及性命。君无痕，你定要如此行事吗，你越是退让，我就越是恨你，你要把我风曜置于何境地呢？
　　“你是想要让少主自己以死谢罪吗？”凤箫吟似乎是接着他心里的声音，端着药踏进门，带着冷跟恨。
　　风曜看到她，没有了往日调侃的心情，声音低沉：“是你？”
　　“是我，少主吩咐我给你送清心汤，我看你的确需要。”凤箫吟说着，不情愿地把药碗端过去。
　　“我不需要，拿开。”风曜的性子开始透着一丝不耐烦。
　　凤箫吟把药碗放下：“你是怕这药碗里面下了毒吗？”
　　“你以为什么样的毒可以把我放倒？”风曜的语气比她还要轻蔑。
　　“汤药我奉命送到了，喝不喝是你风阁主的事情。”凤箫吟看着他：“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喝下去。”
　　风曜瞪着她的脸：“你的仙法是不是君无痕教的？”
　　“是，这很奇怪吗？”凤箫吟问道；“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是少主在帮我调制药丸，克制邪气，现在少主教我修炼，对你来说不应该是很奇怪的事情。”
　　“哼，当然奇怪。”风曜的眼神狠厉：“他君无痕，从来就没有亲手教过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