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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正义的交汇

　　张强院长骑着自行车来到公共墓地，篮子里装着暖呼呼肉包子，他沿着台阶逐级向上找一块崭新石碑——李昭雪之墓，这姑娘死后不同于被埋没的芸芸众生，碑前一片灿烂花海，很多同学、领导纷纷送花悼念。
　　某个憔悴男人拿着红本坐在石板上，嘴里香烟早已熄灭，落灰被风吹满衣衫，他也不知想些什么。
　　“警察同志，您来看望女儿了？”
　　老头走过去挪开一大束白菊，找位置坐下，挺热情递上肉包“天冷，快尝一个，揣着暖手。”
　　李为民愣愣看着他，很明显不认识，反映很迟钝在想老头是哪位。
　　张院长眨巴眨巴眼睛
　　“春风社有一个社员，承蒙你女儿照顾，批了银行贷款开包子铺。这几天开张可是忙坏了，她还想亲自送过来，我太太也在店里帮忙，就叫我送来。”
　　大叔恍然大悟，客气起来，递上一根烟“小丫头碰巧认识银行的人而已，不知道什么门路，让她给找到了。”
　　院长热情不减，说自己不抽烟，非要请李为民吃包子“我学生做的，是正宗猪肉大葱馅，顶呱呱！”说话间腰间电话响了几次，虎妞打来的，老头没理把手机静音。
　　李为民捧着肉包，没有吃，半响才说“你女儿打来的？还是接吧，她会担心。”
　　“没什么说得，女儿很怨恨我。”张院长有些激动，找人评理
　　“今天春风社安徽姑娘找我送包子，哎，她可累坏了，白天干活晚上还要跨专业考研。我说别担心，有你师母呢！惠珍当年放弃在帝都大学任教机会，跟我走南闯北，真什么苦都吃。她比我强，走哪儿都干得好，陕北插队年年拿三八红旗手，回学校教书，又获评省级优秀班主任。今天就是卖包子，你师母也要干得比别人强才行呢！
　　再说，还有我嘛，当年在月饼厂也是优秀职工，包个包子不在话下。
　　那姑娘给我俩下跪了。
　　她听别人说，张玫教授评价古建筑系是名牌大学在偏远地区招坑害穷人的指标，痛骂我误认子弟。可姑娘说了，这辈子最不后悔就是报了这个专业，说我和她师母当亲生女儿般。还说总要有人干别人不愿干，但有意义的事情。
　　我和太太连忙把她扶起来，这些事情交给老骨头们吧！年轻人还是要追逐未来，好好学习考研，你不是想当机械工程设计工程师吗？高考数学物理成绩那么好，卖包子不可惜么。
　　安徽姑娘说，把这篮包子给李社长，没有自强不息、敢为人先的春风精神，她也不会选跨专业考研这条路，她将来一定要向昭雪社长学习，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所以，你比我强啊，真是一个好父亲。说起来，你救了一个人，也救了更多人。
　　英雄父亲，当之无愧。”
　　老头对他竖起大拇指，不料李为民把脸埋在残疾的手掌里，大声哽咽起来
　　“她因为我才死的，犹豫的几秒钟。。。”
　　“是，我听一个学生说了，可救人一次，救不了第二次啊！最近我关注着某个孩子，他和你女儿类似，本质上讲是个好孩子。关注他，是生怕走错了路。说起来，你与他母亲有瓜葛，我听说棠映秋醒了？”
　　“那女人从急救室康复后，面对满屋警察，很平静地说你们带我走吧。”
　　张院长有些好奇
　　“很难办吧，黄儆光母亲精神似乎有问题。”
　　“陈汝贞警官是最早提起315爆炸案存在教唆犯的人，棠映秋交待，丈夫死后她立刻回家，在楼梯口看见徐招娣抱着千疮百孔的洋娃娃。
　　怎么办？招娣和儆光，我的好孩子，要阿姨能替奶奶死掉就好。
　　徐招娣忽然说，你知道吗，阿姨，其实你们都不用死，还有唯一的办法，让最该死的人去死！不是吗？
　　她抱着那个7岁女孩，坚定地说，招娣能办到么，阿姨和弟弟都可以相信你吗。
　　这是棠映秋口供。
　　同样，她还交待了教唆赵建强杀害沈静的行为。
　　死者生前经常光顾她水煮摊，他说只有她不嫌弃自己是少年劳改犯，总是温柔对待每一个人。
　　你。。。能帮我杀一个人吗？
　　赵建强坚定回答，我愿意为你做世界上任何事情。就连印刷沈静地址和画像卡片，都是他想到给棠映秋脱罪办法，但是他希望自己出狱后，她能嫁给他。结果在出狱后不久，为了灭口，这个孩子被死神带走了。
　　白璟不是一心追求黄儆光么，他告诉这个女生母亲是杀人犯事实，傻姑娘居然去找棠映秋对峙，因为她觉得他们都是受害者，于是死神换掉了她药瓶里抗抑郁症的药丸。但白璟很聪明，她好像发现了，自杀未遂去法国，这件事才作罢。”
　　李为民回忆白璟当初来找他，他还天真以为她会选择正义，深爱黄儆光，就甘愿成为死神帮凶吗？
　　“这么多条人命，不是精神病当借口就能脱罪。”
　　大叔苦笑起来
　　“棠映秋认罪态度十分真挚。审讯警官问她为什么？文昌区爆炸案还有2年多就要过20年最长诉讼时效，按照她的供诉，存在合谋行为是构成教唆犯的。
　　她说，看见我拿起沾满他丈夫鲜血破冰锥刺破窗户，中毒恍惚间，死去的黄光明在对自己微笑。
　　棠映秋说，我很想很想他，因为一直打算告诉光明，他是我心里永远英雄。
　　可是光明总是躲着我
　　地狱般火光中间，死去丈夫站在废弃厂房中央说，映秋，希望你能活下去，不要逃避。
　　为了贯彻警察的正义，为了像黄光明、像我这样始终坚持的人，她选择自白这种方式认罪。”
　　“她会被判死刑吗？”
　　“不能。”
　　李为民十分痛苦地说
　　“口供存在太多疑点。警方根据线索首先调查到，白璟确实是自己服药自杀，死前和黄儆光通过电话，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棠映秋换过药。其次是赵建强，更加离谱——案发时候，她在孤儿院里照顾孩子，黄儆光在上学不可能构成帮凶，她身为家庭主妇人际关系构成极其简单，赵建强已经火化，骨灰抹杀掉一切，和徐招娣的对话，我女儿已经死无对证。。。就连袭警，精神病专家已经给出臆想症诊断，说她行为产生幻觉。
　　我们警员调查核实走访，孤儿院老师都非常意外，所有认识她的人，全都不相信。孩子们问女警员，阿姨这么久为什么没来看望他们？是不是不要他们了。方警官只好哄着说，映秋阿姨生病了，她每时每刻都挂念着你们。
　　于是，孤儿院孩子们拿出一个积攒很久的罐子，里面全是零食和钱，要求转交给棠映秋，说他们很想念她，希望阿姨早日康复。
　　孩子们很喜欢这个鬼妈妈。
　　棠映秋找警察交待完问题，只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判死刑，其余都不关心，每天抱着一个破布偶兔子说话。
　　方警官问她，你和一个布偶说话，它懂什么呀。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她说，这个大兔子布偶是儿子出生那天，和光明一起挑选的新生儿礼物。他们说好要陪伴孩子健康长大，将来成为他爸爸那样正义英雄。
　　警官，我什么时候会死？
　　我们告诉她，她丈夫、儿子正在不遗余力找一切关系帮助脱罪。棠映秋见到他们只是沉默，最后委托方警官告诉儆光：
　　光明说，法外正义和法律正义会通过她的自白，形成汇合。
　　因为对案件疑点保持沉默，特别是调查赵建强的死，白璟换药问题，这女人因为身体状况很不好，一直在医院治疗。调查经济往来时，发现她一直在给映雪光公司捐款。。。如果案件存在帮凶。”
　　寒冷公墓里忽然刮起一阵微风，手般抚摸李为民斑白头发，吹干净他身上烟灰。
　　“我接受了黄家的和解协议，昨天刚到签字。赵建强的死是意外，昭雪不在学校是因为和社员去酒吧附近发传单。”
　　他拿出那个红本子对墓碑说
　　“昭雪，尹静阿姨马上就过来。你生前总替老爸婚事操心，我又因为沈静事情一直推托。。。今天是你头七，爸爸结婚了，就不要再担心我了。”
　　张院长默默注视着痛苦的男人，他看见一个女人穿着高跟鞋着急忙慌跑过来，气喘吁吁走到他们面前
　　“上午有个紧急会议，实在走不开。”
　　尹静手里拿着另一本结婚证“今天瞒着爸妈总算搞定了，头七结婚，我俩也是头一遭。”她看着坟墓前夸张花海，泪水在眼眶打转，拥抱亲吻冰冷石碑“昭雪，阿姨来迟了，以后我就是你妈妈了。。。老先生，你帮忙主持婚礼吧？”
　　老头连忙站起来。
　　荒芜公墓的花海中央，乌鸦在树枝上作为嘉宾，李为民和尹静互换戒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