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是正常人的世界》兆千尧

8、第 8 章

　　8月30日 小雨
　　今天的我有点想念白天鹅，想念我的信师，我的天使。
　　睁开眼依旧是兔子女孩满怀恶意的红色眼睛，我躺在床上，看着满是米黄色斑点的白色天花板，眨眼间，斑点似在左右跳动，让人眼花缭乱。我对兔子女孩诉说着我的思念，兔子女孩只无神地盯着我，放空灵魂，“那你去找他，把他带出来”像是兔子女孩的声音，指引我走向闪烁着绿色指示灯的门，我被粘满绿色黏液的大嘴无情吞咽，跌倒在空荡幽闭的走廊上。今天兔子女孩没有来找我，床边只有空泛无神的兔子玩偶，和我给它画上的拙劣的红色眼睛。
　　我在迷踪错乱的长廊里徘徊，几乎是无头苍蝇般乱闯，翻过群山，跨过溪流、穿过荆棘，斩破蛛网，终于来到熟悉的古朴黑金花纹门前。门依旧没有上锁，房间却不再黑暗无比。一切都好像笼罩在轻纱里，像是破碎的阳光，又像闪着粼光的水波，白纱悬挂，在微风中微微飘荡，就像最温柔的灵魂的圣歌。白天鹅依旧蜷缩在舞台中央，高贵的头颅埋藏在羽翼之下，柔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真的好美，好美，像是拢着轻纱的梦。我压抑着沸腾的热血轻轻将他唤醒，单膝跪地，低下头颅，敬上最虔诚的骑士的臣服，“尊敬美丽的白天鹅，请允许我带你出去。”我轻牵他的手，眼神视意那阴森厚重的门，那是一种怎样的神色，白天鹅看了一眼门，眸中好像什么也没有又好像包含了所有，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衷心地扮演着木偶，空洞而麻木。
　　嘻，没关系，我会带你去看你从未见过的风景。我满怀激动地牵他出去，一路上穿越沙漠、越过沼泽，在光的交叠跃动中，骑土完成了冒险，成功将公主带到了房间。我抓起破旧的兔子玩偶，羞涩地塞到他的怀里，“喏，这是我第二喜欢的玩偶，想要就送给你”我的心怦怦直跳，似乎被人丢进了沸水里，我感觉浑身不自在，风，我需要透透风，我走向门，兔子女孩只呆呆坐在原地。
　　太安静了，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突然就像爆炸了一样，我的头脑胀得发昏，无数荒唐的思绪在我头中闪过。太嘈杂了，就像无数不同频道的电视音量开到最大，只一团无序的乱麻。房间在旋转，不，是我在旋转，我回过身想问候我的公主。他睡着了，在我的床上，他很快乐，但我并不舒畅，因为一抹刺目的红直逼我的眼睛。仿佛一刹那四周全是绚目的红，床单是红的，正咧着嘴笑，地板是红的，正摇摆舞蹈，我的耳朵边也有人在喊：红、红、红…红，就像玫瑰花，白天鹅也像玫瑰花一样美，可是他现在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他胸口上的白刃也冒着森森寒气，那是我最喜爱的猎人匕首啊。我好疼啊，我好冷啊，我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脸，可我为什么抬不起手来呢?
　　那么，那又是谁的手呢？一双纤细苍白的手拔起了刀子，发疯似地在白天鹅胸口乱捅，我的白天鹅，你感到痛为什么不哭呢？鲜红的喷泉汇成清涓溪流，再不断喷薄，仿佛演奏着绚目血红的激烈交响曲。那双手永不停歇，却又戛然而止地颤抖着扔下了那把尖刀，苍白的手覆上血红的烂泥，就像渴望甘霖的沙漠行者一般饥渴地拨动着糜烂的红玫瑰，向下，向深，下坠的指尖碰到了跳动的宝藏。真美啊，我看见那双手向上托起一颗跳动的红玫瑰，是了，那是心，是白天鹅奇妙无比的心。太美，太痛，我看到生命的绚丽终结，又听到释然如轻羽的叹息。
　　红雾弥漫起来了，焦黑的土地开了裂，枯黄的天空挂着一轮微笑的蓝月，他笑着，却又流下悲伤的胭脂般的红泪。一切都在风的回声中永存，红雾黄烟交夹弥漫，我在其中迷了路，只闻见海风的味道，听到缥渺的似来自教堂塔尖的钟声，当…当…
　　尖叫声骤然响起，像是海豚的嘶鸣，吵得我不得安生，我抬起手想堵住耳朵，却有一道闪亮的红光阻止我的动作，接着是金光，惧惚中，我看见白天鹅在破碎的浪花中翩飞、跃动，颤动了我的心尖，也振动了我的房间。